凌之的小说终于完稿了。
杜鹃第一时间找凌之签了出版协议，因为是版税，所以收入暂时是看不见的，但是这也足以让凌之信心倍增了。
她打电话向曾海洋通报了这个好消息，曾海洋听起来比她还高兴，提议晚上替她庆祝，谁知凌之说，下班以后她要去见李亨。
这个人是曾海洋心里最不舒服的一根刺，他清楚的知道凌之为他付出了多少感情，尽管凌之说他们早就结束了，可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在不断的提醒曾海洋这件事。
“你确定你要去见他？”
凌之听出了他话里酸溜溜的味道：“我不是要见他，而是要还给他一样东西，我想我用不着了。”
曾海洋立刻明白了凌之的言下之意，转而暗暗怪自己的小气：“对不起凌之，一想到你要跟他坐在一起说话，我就芒刺在背。”
“哥，你相信我吗？”凌之问。
“当然，可我不相信他。”曾海洋记得李亨对凌之依然念念不忘。
“放心吧，我能处理好。”凌之安慰他。
“那------好吧，你们约的什么地方？完了我过来接你。”
这是干什么？宣示主权？凌之觉得他这个举动很幼稚，或许男人都是幼稚的吧。
“好，完了我给你电话。”
凌之约了李亨在她公司隔壁的咖啡店见面。
约的六点，才五点过一点，李亨就去了。
他们分开那么久，李亨其实一直想见她，打了几次电话发了几次微信，凌之也搭理他，可就是拒不见面，以李亨的理解，可能她还没有从感情的阴影里走出来，至少证明，那段感情还没有从她心里抹去。
凌之的个性李亨非常清楚，她是个把爱情看得很重的女人，就算分手了，她也不会对他没有一丝余情，她一定会时不时的想起他。
念及于此，李亨心里居然有一点兴奋。要说他对凌之完全死心了，那是假话，他总是旁敲侧击的打听关于她的一切，就是想知道，想了解。
坐了很久，才远远看到凌之推门进来。
她的样子一点没变，穿了件白色的大衣，气色很好，对着他笑盈盈的打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李亨心里咯噔一声，说不出个所以然，就像一脚踩空。
凌之放下手中的大纸袋，脱下了大衣，露出里面的灰色毛衫，胸口上绣着一只银色的仙鹤。
“你到了多久？”她一边问，一边在他对面坐下。
“刚刚到。你喝什么？”他招手叫来服务生。
“摩卡，谢谢。”
李亨透过烟雾打量着她，他以前就喜欢这么干。
都不用抬头，凌之就知道他的眼光肯定在自己身上。
过去他的眼光里，装满了他的欣赏和对她的爱情，现在呢，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遗憾，尽管他掩饰得很好。
“最近很忙吗？”他把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
“忙啊，”凌之的语速还是那么快：“年终结算是这样，忙过这阵就好了。”
捧着热气腾腾的咖啡，凌之望着对面的李亨，突然有点错愕。
他头上几时生出这么多的白发？还有，那晦暗的脸色和突出的肚腩是怎么回事？他曾经是个多么在意自己形象的人啊。
凌之心里五味杂陈，他们有多久没见了？半年还是十个月？记不得了，可他这个样子，和她记忆中的翩翩公子相，差了何止一条街？
面前这个人一下子变得异常陌生。
凌之的蹙眉，没有逃过李亨的眼睛。
“怎么了？”
“没有，我在想，我多久没有看见你了，也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凌之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她还是关心的，是吗？
“几次约你，你都说有事，什么时候变成个大忙人的？”
“没办法，我现在压力山大，不拼命赚钱不行啊。对了------”凌之说着，从包里掏出钱夹，打开来，将一张银行卡取出，放在了李亨面前：“这个------还给你，谢谢。”
李亨怎么会不认得。
“什么意思？”
凌之连忙解释：“关于小米的事，从一开始，我就打算自己解决，现在我已经解决了，所以这钱我肯定要还给你，不过，还是要谢谢你，愿意毫无条件的相信我。”
李亨沉着声音回答她：“你怎么解决的？凌之，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套了？”
“我自有办法，而且，我不想------欠你。”
“是我欠你，”李亨一急，便坐到了凌之身边：“你的情况我很清楚，凌之，让我为你做点事，就这一件，好不好？”
话刚说完，鼻子里忽然飘进一股香气，李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凌之挺直脊背，从李亨手里用力抽出自己的手：“不，你不欠我，我们谁也不欠谁。”
李亨一呆，足足看了她五秒钟。
“他是谁？”他冷冷的问道。
“什么？”凌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李亨冷笑：“你只要心里有某个男人，你的身体就会自动屏蔽其他男人，就像刚才那样，所以，告诉我，他是谁？”
他还是那个最了解她的人，可有什么用呢？
见她不开口，李亨十分不屑的哼了一声：“让我猜猜，是那个曾海洋吗？”
凌之不置可否。
“还真是他啊？”李亨发出一声怪笑：“呵呵......呵呵......那么他是准备娶你咯？”
“没有，没想那么远，而且，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再结婚的打算。”
李亨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结婚？你就这么耗下去吗？”
凌之抬头一笑：“两个人只要一直不分开一直在一起，那些形式------对我而言，根本不重要。”
“那你知不知道，他已经不是以前的曾海洋了？”
凌之失笑：“他一直就是那样啊，从来没有变过。”
“我指的是......”
“我当然明白你指什么。”凌之打断他：“李亨，你知道你和他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李亨还是冷笑：“过去他是比我有钱，现在------他未必比得过我。”
凌之轻轻摇头：“你视之为财富的那些东西，对他而言，都不是财富，我才是。”
犹如挨了一记闷棍，李亨突然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原来自己引以为傲的东西，在别人眼里一钱不值，他所谓的成功和荣耀，不过是她眼中的一个笑话。
“他说的？”
“是。”凌之语气里的笃定，再一次刺激了李亨。
“你以为，有了爱情就可以战胜一切吗？我告诉你，它什么都战胜不了！我的身边，迄今为止，可以说没有一对，是因为光有爱情就能够在一起的，更多的，只是利益。”
“所以利益高于感情了？”凌之早知道他是这么想的，可听着还是刺耳：“在你的认知里，任何东西都要为利益让路吧，那我该恭喜你了，你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除了你。
想到这里，李亨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他灰败的脸色，让凌之有点于心不忍：“其实，说不上谁对谁错，每个人想要的东西不一样吧。”
正说着，凌之脸上突然现出一个甜蜜的笑容，并对着门口招手。
李亨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曾海洋同样笑着走过来。
原来，两个人的关系，真的可以从脸上看出来，因为有着一样的神情，一样的笑容。
曾海洋完全没有把李亨放在眼里，他只淡淡的点了下头。
李亨礼节性的站起来，伸出手跟他一握：“你好，曾总。”
“别，”曾海洋笑着制止他：“我早不是什么曾总了，倒是你，听说你们尚都那个项目做得不错，最近高升了，我该叫你一声李总才对吧。”
李亨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曾海洋的恭维而好转，那种踏空的感觉又来了，他甚至觉得，他的话是讽刺。
凌之将身边的纸袋交给曾海洋：“我们走吧。”
曾海洋接过来，兴奋的问：“是这个吗？”
凌之一个劲儿的点头：“是啊是啊。”
他们一起向李亨告辞，曾海洋揽住凌之的肩膀，两个人低声的说笑着走了。
望着他们的背影，李亨明白了自己那种踏空的感觉从何而来。
过去，凌之流露出来的欣喜和脸上的光彩，是因为看见他，而现在，却是为了别人。
而且，凌之过去从来不用香水，可今天，他闻到了她身上的香气。
他有鼻炎，对香水过敏，所以又打了几个喷嚏。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你所有的喜怒哀乐，都跟我再也没有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