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军的心想中,裴云应是五大三粗模样,此时虽不见其面容,也听得出他尚年轻。
可这般年纪轻轻,又哪里来得如此多虎狼之士,莫非他是往漠外借来兵马,野心勃勃欲图大楚!
将军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
“正是,敢问老将军名号。”
既知对方身份,将军傲节,哼声道:“区区马贼,还不配听本将名号。”
裴云竟不生怒,笑道:“老将军,敢不敢与我打赌。”
“如何赌?”
“老将军接我一刀,若能接住,我便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接不住,尔等皆性命不保。”
魏嚣心道,难道此人每每对战,都是先来一刀吗?
将军还未说话,尹麒抢先问道:“裴将军,你可认识北堂平!”
裴云道:“云升我自认得,剑法可谓冠绝天下,我不及也。”
尹麒不由一愣,老师说裴云刀法之精天下难逢敌手,他曾败于裴云刀下,裴云又说老师剑法冠绝天下,其不及也,看来,只是两位高手谦语。
裴云此般随口回答自是有他心中期想。裴云与北堂平是同一人,本就无高低之分,只是裴云欲以己为鉴,变的更强。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天下如此之大,难保没有世外高人隐市藏野,自大之心不可有。
尹麒道:“北堂平正是在下老师,他也曾在学生面前提起过裴将军你。”
裴云道:“说此言,又是为何?”
尹麒拜首道:“望裴将军能放过叔父,我愿留在裴将军处,任劳任怨。”
将军闻言,心中甚慰,口中大声呵斥道:“君保,你胆敢胡说!与其留在贼窝苟活,不如叔父现在就杀了你!”
“叔父!”
“莫要再说!”将军怒目圆睁道:“我便与马贼较量,就不信我手中刀取不了贼头性命。”
裴云皱眉,这老将军好生不知好歹,口口声声辱已为马贼,罢了,终是留你不得,空为往后患事,便不再客气道:“老匹夫,今日便取你项上人头。”说罢翻身下马,众骑向后退开,那几名士兵亦护尹麒后退。
尹麒大急,又想叔父自幼与匈奴大战,武功不凡,或许真能胜了裴云。
将军怒目切齿,手中长刀两手握柄,就欲先发制人!
只是,他的动作慢了一拍。
突然,眼前黑影猛然暴涨,!裴云人与刀已然合为一体,当头一刀斩落!那暴喝声中,带着滔天风暴般摧毁一切的气势!
寒光四射的刀锋在将军瞳孔中赫然放大,他欲图躲开,却好像有一股漩涡将他牢牢吸住,躲之不掉。心中决绝之下,他本能的抬刀抵挡。
尹麒瞪大了眼睛,士兵瞪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一刀中所爆发出的威势,让所有人窒息。
魏嚣也是。
这一刀,与方才斩向自己的那一刀何其想相像,只是这一刀力量更大,威力也更强!
以两刀相撞之地为中心,灰尘如浪波轰然散开,巨大的金属交响声在所有人耳边鸣响,振聋发聩。
将军长刀早已断为两截,一条红线在他额头出现,而后,延伸向下颌,紧接着,血液自红线间渗出,再后,将军面目变的模糊,扭曲,被血染成了红色,最后,将军轰然倒地,血流如注,淌成一滩。
“叔父。”尹麒目光呆滞,口中喃喃叫道。
将军武高,方才一击,却是裴云全力。
裴云傲然而立,冷声道:“你既为北堂弟子,我可以放你离去,但是他们,必死无疑。”
几名士卒立时面如死灰,相视一眼,眼中露出决绝,齐向裴云杀来。
此等小卒,哪能裴云动手,早有数骑飞身下马,迎上士卒,刀刀毙命。
尹麒孤身站立,心中痛苦纠结犹如刺心。
他在此时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何为恃强凌弱,何为弱肉强食。弱者始终是弱者,在强者眼中,你不会得到哪怕一丝怜悯。
他想,若有老师那般武功,裴云也会因之忌惮,不敢肆意杀人。
他迫切想要变强,只有这样,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人随意决定生死。
尹麒深深看眼裴云,不看叔父尸体,不看满地士卒尸体,他一脸坚决,转身便走。
“且慢!”裴云叫住尹麒。
尹麒方转过身去,就见一道银光朝自己射来。
马贼终是马贼,还是不愿放过自己。
尹麒本能往后退避。
“铿——”
一把三尺战剑直插入尹麒面前土中,剑身摇摆,寒光映人。
裴云道:“此剑本为我所有,近月前,云升来我关中,说他收得郡守公子尹麒为徒,要我将此剑赠予尹麒,我便答应了,得知此次楚兵中有你随军,我便带了来。”
尹麒心中感动,老师离开云中,未回京中,竟一直挂念我无宝剑。
裴云又道:“云升待你之心,可谓深厚,切记好生练剑。”
尹麒坚决道:“我自不会辜负老师期望,此事不用你说。”说罢上前拿起当归云剑,也不细看,转身就走。小儿心性,既是老师讨赠,那便是老师之剑,可与你裴云无关。
尹麒走至不远,牵过一匹无主之马,上马绝尘而去。
裴云看着尹麒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这尹麒若是用的好,会是一把利剑,若用不好,恐会遭到猛烈的反噬。
不过,不论是顺是逆,终究是剑,若用之不顺,亦不用顾念铸器之情义,折断便是。
待此间事了,天刚破晓,早已朝霞满天。
裴云先使众骑不顾劳累,往各寨搬出财物货资,往卞关方向浩浩荡荡开进运去。
在中途休息整顿五次,五日后,大部队进入卞关。
百姓欢声笑语,然而得胜回来的悍铭骑却沉静肃容,一声不发进了校场大门。
货物等自有吴冒使人来运走,吴冒则被叫进裴云帐中。
“吴叔,征集劳工,在马宜山下寻找合适之地修筑烈士陵园,再命工匠刻造楠木棺椁二十三具,先将逝去弟兄安置棺中,待陵园修筑完成后,在移放陵园安息。”
吴冒竟道:“云哥儿,陵园工程浩大,花费……”
裴云眼中杀意陡现,冷声道:“若再出此言,我必杀你。”
吴冒冷汗涔涔,慌忙跪下,“云哥儿请恕罪!”
裴云面色稍缓,道:“他们是在沙场战死的,我这样说,吴冒你可明白?”
吴冒擦汗,道:“云哥儿,我明白了。”
“好了,你起身吧。”裴云又道:“拆除关城中心建筑,征调劳夫工匠铸刻英雄纪念碑,建成后,将逝去烈士姓名及沙场事迹镌刻其上,永垂不朽。”
“烈士家属从此免除一切义务劳动,免除一切例税,并发放抚恤金百两。”
裴云说着,吴冒都一一记下,见裴云挥手,匆忙出帐去了。
修筑烈士陵园及英雄纪念碑的消息一经传出,立时便在全境响应,不到三天,便已集起民夫四五千人,又有悍铭众骑、巡兵营及新收马帮喽啰自愿加入,共计万人两面开工,不出一月,便完美竣工。
烈士陵园修建在马宜山上,那处山顶已被众人合力填沟铺平,形成一片极为宽阔的平地。
白色雕沿高墙,白色宏伟陵门,陵门左边碑上有裴云亲刻四个大字:烈士陵园。两边以及山坡上嫩绿苍翠的白杨树漫山遍野,一条直达陵门的石阶宽三丈,高达二百丈。
整个看去,大气磅礴,穆气凛然,让人生不出半点亵渎之念。
英雄纪念碑建在关城中心,由商队从中原运来的花岗石和汉白玉砌成,高达四十米,宽大宏伟,气势恢宏,令人肃然起敬。已有二十三位英雄姓名事迹镌刻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