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应听见通报,正在校场的他立马停下训练,匆匆来到军医营。仲小白知道这事,便把练兵之事交给了乐平和十八骑,也跟了来。
进了帐。
“柔儿,你好些了吗?”越应急急问道。
“越应,越应。”汤柔儿看见越应进来,不由喜极而泣,下床便跪在越应身前,眼中含泪,嗓中哽咽道:“求你救救我爹,求你救救我爹吧!”
越应急忙扶起汤柔儿,说道:“柔儿,你慢慢说,我自听着,能帮的我定全力以赴。”
汤柔儿被越应扶着坐下,这才渐渐停息了哭声,说出了她的遭遇。
原来,她曾在栏房做使唤丫头时,因常以发遮面,又穿布衣,栏中又多花容月貌之人,所以无人注意她,免了被人欺凌之祸。
自离开栏房,拿着越应给她的钱,治好了爹爹的病,她又在一处酒楼找了份活计,日子虽说清贫,却每日快乐。
只是没想到,一日孙四爷带人去酒楼喝酒,恰巧撞上汤柔儿,见汤柔儿容貌,竟不认得。孙四爷又起色心,意欲强取,但光天化日之下,他也有所收敛。
汤柔儿以为孙四爷就此作罢,却不想他竟跟自己去了家中,在爹爹的拼死抵抗下,她侥幸逃脱。
举目无亲,又担心爹爹被孙四爷伤害,想起越应临走时说的话,左思右想之下,只好来卞关找越应。
“越应,我听他们都叫你军侯,你一定不是常人,你一定能救我爹爹的,求求你帮帮我。”汤柔儿再次跪下,哭求道:“只要军侯能救我爹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洗衣做饭都可以的。”
“孙四爷,又是那个孙四爷。”越应咬咬牙,搀起汤柔儿,说道:“你放心,孙四爷敢坏事做绝,别说他人,我绝不饶他。”
仲小白在旁道:“他坏事做绝我们管不着,但他坏事做在柔儿姑娘这里,那死上千遍万遍都不够了了。”看向越应道:“应哥,若欲动孙四爷,还须去找云哥儿。”
越应点头道:“嗯,我们这就去。”
裴云帐中。
裴云听完事情经过,看着怒气冲冲的二人,目光也沉了下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此事既然牵扯到了越应的身上,即便是孙家,又如何。”
“此事越应,小白,以及乐平都不可亲自前去,上次在邶关,那守城士兵已经记得我们。”
“只需派几名悍铭前去,能将孙四爷带出来最好,不能,便杀了他。”
二人点头。虽说不能亲刃孙贼,但想起能为汤柔儿报仇,越应也觉心快。
“弟兄们训练的如何。”裴云问道。
越应仲小白相视一笑,越应道:“云哥儿,你就放心吧。”
汤柔儿醒来这天,正是哑姑十八岁满的日子。
奇怪的,小酒馆无一客人上门。
哑姑呆呆的坐在椅上,一动不动,看的三个丫头暗暗着急。
今天是何日子她们是知晓的,可是,老板千思万想,最想要来到身边的那个人为何还不见踪影。
三个丫头一次又一次往返内外,张望校场方向,可是,人来人往却不见他身影。
他为何还不来。
自己上月给他说过的,他难道已经忘了。
不,不,定是有事耽搁了,不然,他一定会来的。
哑姑想着,抚摸着竹简上的字迹,却如何也静不下心。
傍晚十分,裴云依旧不来。
只是往日热闹的街道今夜却空旷无人,显得冷清。
今日是哑姑生日。
定昏十分,前往小酒馆的三个方向上,三路悍铭骑军卸甲解刀,向着小酒馆进发。
悍铭骑军每路三百三十三人,清一色的素衣,踏着整齐的步伐,场面说不出的震撼。而他们平日冷漠的眼中此刻却充满喜色。
裴云也穿素色衣服,走在前面,今日是哑姑生日,他怎会忘记。这三路悍铭骑军共九百九十九人,自出征乌素来后便开始训练,只为今日为哑姑献上一份独特而又深情的礼物。
军人出身的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个了。
三道黑影迅速靠近小酒馆,小酒馆的门没有关,内室开着灯。
三人相视一眼,大步进去,恰巧撞上了刚出内室的丫头。
“你们是谁!”丫头话刚说完,吃惊未完,黑影迅速上前,便将其敲晕在地。
其中一个黑影又速至柜后,掀开门布进去,不料又是一丫头,倒是让他吃了一惊,见其要出声叫喊,黑衣人忙将其敲晕。
听见动静,哑姑心下一喜,莫非是他来了,故意不让丫头们出声。急忙坐起,面向门口,心喜之下把书推到了地上都不知。
见哑姑转身,黑衣人正要再去打晕,蓦地想起主子交代过的,对方是个既瞎且哑的柔弱女子。此时细看,果见其两眼无神,口不出声。
哑姑侧耳倾听,心里想着他为何不出声,嘴上笑容还未褪去,身体忽然一轻,就被人强行扛在了肩上。
“姑娘,情非得已,对不住了。”黑衣人脚步挪动,迅速出了内室。
不是他!
哑姑惊的失色,紧张恐惧之下口中无声,对黑衣人又打又踢,却因柔弱,如何也挣脱不掉。
黑衣人不顾肩上人无力挣扎,与外面二人会和,迅速就往酒馆在走去。刚至门口,迎面又是一个丫头,黑衣人一愣,眼中露出烦躁。
“你们……啊——”那丫头方去看过裴云未曾来,迎头撞上这三人,就见哑姑死命挣扎,来不及多想,害怕关心之下,张口就尖声大喊。
那是!
马上就要到了,三路人已会齐。裴云正走间,却突然听见前面尖叫,不禁惶然失色。
那个方向,那个位置,正是小酒馆。
哑姑出事了。
裴云果断下令:“兵分两路,一路校场取甲器,一路往四门,封锁城门,凡有进出,尽皆拿下!”
夜里无声,悍铭军轰然而动,两路散开。
裴云拔腿就走,飞身上了屋顶,朝着小酒馆狂奔而去。
看眼倒地的丫头,裴云目光陡然投向南方。如今,和他唯一有过节的,只有孙家!
裴云心急如焚,错步如飞,朝着校场方向冲去,正迎上过来的悍铭众骑。
裴云冷着面孔,飞身上了雄骁,便直奔南门,出了城门,风驰电掣般向邶关方向追去。
昭儿,等着我,不要怕,等着我。
在他的身后,悍铭众骑仿佛黑色洪流,从城门疯狂涌出,向着大地铺野漫地倾泻而去。
不知追了多久,星星沉寂。
无尽的怒火,无尽的心焦,无尽的恐惧,在这黑夜中沉淀,累积。
他的目光愈加幽沉,愈加阴冷,夜中的狼,血色的瞳孔,透出了他的愤怒,狂躁!
马蹄翻飞,土地裂开翻起,一颗黑色的流星,火光闪现,划破大漠!
终于,顺着风声,前方传来了马蹄声,三道黑影隐约可见!
裴云的目光彻底沉下,深如幽潭,摄人心魄。
黑衣人心中大惊,看同伴目光中,无不露出惊骇之色。
他,竟然能如此之快!
两个黑衣人舍生忘死调转马头,迎着裴云而来。
裴云嘴角冷血一笑,两脚用力踏实马镫,迎面两把长刀彻空斩来。
嗡——
裴云两手猝然前伸,紧擦两刀之间过去,手心紧贴冰冷的刀面,手臂猛然向外分去!
强大的力量和电光火石般的速度,让黑衣人来不及反应,两把长刀就错着裴云肩膀过去!
不待黑衣人惊愕,裴云双手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住了他们的脖颈。
他们本不怕死,但此刻,对死亡的恐惧,却如狂风骤雨般霎时涌上心头。
借着马前冲之力,裴云直将二人凌空提起,向前冲出足有二十米后,两具尸体重重落地,由于惯性往前一阵翻滚,面目全非!
裴云夺刀,恨不得将前面那人千刀万剐!
剩下黑衣人马力本不及裴云座下雄骁,又载着二人,速度缓慢,怕是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追上。
黑衣人咬咬牙,有意放慢马速,待身后马蹄声近,用力将哑姑向后扔去。
啊!裴云怒目圆睁,宽大的身躯从马背跃起,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哑姑,裴云空中无法接力,猛的跌落。唯恐伤了哑姑,裴云背朝下,重重摔在地上,震的五脏六腑近乎移位,喉咙腥气涌上,又被生生咽下。
“把命留下!”裴云大喝一声,忍痛竭力将刀甩手而去,长刀寒意肃杀,刹那划破夜色,黑衣饮血滴沙,穿胸而过!
“昭儿,昭儿!”裴云坐倒土上,怀抱哑姑。
月亮出来了,银钩倒寒,洒下一片冰冷刺骨的月光来,照在哑姑毫无血色的脸上,更显苍白。她的两眼无神睁着,泪如泉涌,沙哑的口中发着将要窒息的哽咽。
“昭儿,我来了,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裴云不停的擦拭着哑姑的泪水,肺腑肝肠寸断,透骨酸心。
“昭儿,对不起,我来晚了,我应该早点过去的,对不起,对不起……”裴云虎目噙泪,紧紧抱住哑姑颤抖的身体,下巴紧贴着哑姑的额头,希望自己能给她一丝,哪怕丁点安心。
哑姑她看不见,她说不出,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是如此陌生,令她不安,而今天,她却被人带走,走了这么远的路,多少的恐惧,折磨着她,撕扯着她,让她几欲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