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醉梦楼,许多伙计正在洒水打扫。留宿楼中的客人都还没起床。
范心沉坐在房中,面前是一位一袭黑衣的男子,脸上一条刀疤,从鼻梁横穿而过。黝黑的脸庞上轮廓分明,股股冷酷的气息传来。
“打听清楚了?”
“打听清了,小姐所说那人就是前日来营丘的晋公子陆离。小姐!要不要我去……”说着,比划了一个勒脖子的动作。
“不用,你去给我盯好了!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去吧!”
“诺!”说罢,从窗口一纵而出,店内的人仍然各安其职,没有一人发现。
这个人叫做刁丘,范家的死士,是前任家主留下保护范心沉的。可是他从来不问为什么,范心沉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如果他知道范心沉让他监视陆离只是为了那一镒黄金的话,他恐怕会气得喷血。
“这就是陆离,虽然没有我想的那么不堪,可是依然没有什么用,为了一个小物件还斤斤计较,也没什么大出息!待我好好想想如何整弄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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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床的时候陆离打了个喷嚏,在这个世界,一个小小的伤风感冒可是都会要人命的。这让陆离更加小心身体。
明天就是齐侯田因齐接见自己的日子了,陆离从一大清早醒来就有些小激动。
毕竟这是自己见过的最大的官,而且还是在这个法制不健全的古代社会,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陆离在许多历史书、艺术作品中也领略过。
何况自己明天眼见的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善主,历史上他可是在宫门外设了一口大锅,犯了错的官吏就会被扔进去煮熟。
在陆离看来这种刑法简直就是惨绝人寰、不忍直视。他一想到被丢进锅里烹煮那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全身就说不出的难受。
不过陆离后来仔细想想,自己可是作为晋国公子来齐国的,他齐侯不至于对我下毒手吧。只要自己好好的应对,应该没有问题,要知道自己可是还要在齐国好好活下去的。
于是为了明天能够好好表现,不至于出洋相,现在的陆离正与连向排练明日的活动。连向以前是静公的亲信,对于这些礼节,他十分熟悉。
一般君主接见使者也就那么几个步骤,陆离在连向的排练下,基本上已经了解了。
“报公子、将军,齐国派使者来了!”一位士兵进去房间禀报。
连向问道:“现在何处?”
“回将军,现在大堂歇息。”
连向说道:“你且下去,公子与我随后就来!”
“诺!”那名士兵应声退出。
连向转身对陆离说道:“不知来者何意,是善是恶,待会儿你只须按礼应对即可!”
说罢就出了房间,向大堂走去。
一进大堂就看见一位巍冠博带的四十岁左右年纪的男子坐在堂上,正在闭目养神,身旁站着数位小吏,手中托着几个盘子,俱用布盖着。
他听见有来人的脚步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来人是一个少年,身后却跟着一位身材魁梧的将军,心中有数这恐怕就是公子陆离了。
他站起来向陆离行了一礼道:“来人可是陆离公子?”
陆离还他一礼,亦说道:“正是本公子,不知大人是?”
“在下是齐侯任命的行人大夫,慎到!负责公子在齐国的一切吃穿用度。”
行人就是春秋战国时代负责国家对外事务的官职,有大行人和小行人之差。大行人位列中大夫,主诸侯的接待;小行人列下大夫,主接待各国外宾。
慎到就是大行人,本来是负责接待诸侯的,现在来接待陆离,其打算不言而喻。
“不知大人来有何事情?”
“是这样的,齐侯知道公子出行匆忙,并未带得许多衣冠用具,遂赠送公子几件物饰,还请公子莫要嫌弃。”
其实陆离知道自己那里是什么出行匆忙,明明就是只顾逃亡,身上什么也没有。
陆离和连向今天也正在为明日没有衣物而发愁,这种宴会上,宾客都是要身着礼服的。但是各国都有专门的官府部门制作衣物,不同级别的官吏,有相应的规制,寻常街市上是购不到的。
但是现在居然送来了,他们急忙欣然接受。
“赠晋国公子陆离:鷩衣一袭,鷩冕一顶,白璧一双,宝剑一把,以示两国同好!公子,东西我可就放在这儿了,没有事的话,下官就回去向齐侯复命了。”
陆离到是没有感觉什么不妥,只是身后的连向突然发问道:“慎到大人,这鷩冕和鷩衣……”
“唉……将军,这就是齐侯之意。你懂的!下官这就告辞了!”说罢,带着几个小吏走了。
陆离说道:“将军,送来的东西有什么不妥吗?”
连向望着送来的服饰说:“鷩衣,鷩冕可是侯伯礼服!齐侯这是把你当做一国之君来接待。”
陆离拿起来看了看鷩衣和鷩冕,衣上画有华虫、火、宗彝三种图案。裳上刺绣有藻、粉米、黻、黼四种图案。
冕上九旒,前后共有十八旒。每旒用玉十二颗,共计二百一十六颗。
看着就很有威仪,很拉风。陆离问道:“为什么齐侯要这么做?我只是一个逃亡公子啊!”
连向也是疑惑,“我也不知!按道理来说,两年前齐国才被三晋大败,今日这么做,无疑又是公开向三晋挑战,难道齐国恢复与三晋一战的实力了?”
陆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处在风口浪尖。
自己现在就是要作为晋国的一国之君来与齐侯会盟,自己只有两千甲士,而那赵韩魏三家的实力之强大,自己如何才能与之相抗衡。
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
齐侯把我看做晋国君主,一旦三家和齐国开战,若是齐国胜了还好。一旦齐国败了,自己可就是战争根源,难保齐侯不会对自己下手而去和三家议和。
就这样,陆离发现: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可以再苟且度日,陆离给自己下了一个决定,一定要在三家与齐国闹翻之前,发展自己的实力,或者给齐国一个不杀自己的理由。
就在陆离下定决心的时候,连向说道:“走吧,去房间继续排练!”
“我不是都已经会了吗?还有什么好排练的?”
“刚才排练的是使节的礼仪,现在不同啦!你现在即将要以一国之君的身份出席宴会,自然要重新排过!”
陆离只好跟着连向继续去排练,欲哭无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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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城之中,齐侯田因齐的居室之内。
“君上!臣听说您任命慎到做大行人,去接待陆离了。”
“田将军,这有何不妥吗?陆离是公子,自然比一般的使节身份尊贵,寡人派大行人去接待有何不可?”
田忌说道:“那……那君上赠给他鷩衣、鷩冕又当如何解?”
田因齐不以为然地说道:“晋室无后,陆离是唯一的幸存者,他继任国君只是早晚的事,将军何须如此发动颜色!”
田因齐现在的脸上映然写着两个字——不爽,只见他直直地盯着田忌。而田忌装作没有看见,自己说自己的。
就在刚才田因齐正和他的美人“做游戏”,马上就要宽衣解带、巫山云雨、水到渠成的时候,突然宫人来报说田将军觐见。
田因齐本来想不见,等到云受雨停之后在说的,可是自己又怕田忌有什么大事。于是只好忍住,接见田忌。
可是现在他后悔了,在他看来田忌这哪里是什么大事。
田忌面孔扭曲,手舞足蹈道:“君上啊!本来臣就不主张接纳陆离,只恐引来魏赵韩三家的兵戎相见。可是现在可好,不仅仅放陆离进入我国,还打算立他做晋国的国君。真是荒唐,荒唐啊!
这种愚蠢至极的做法肯定又是邹忌给君上出的,邹忌身为国相,不讲究‘在其位,谋其政’,不仅不为君分忧,还尽出些导致国家危难的谬计!君上,如果再这样下去,恐怕齐国会遭来亡国之祸啊!”
“够了,田忌!你作为将军,注意自己的言辞!”作为君主,当听到有人说道自己国家的坏话时,都是很敏感的。
“我齐国国力强盛,怎么就会招来亡国之祸?邹忌和寡人说了,这几年来鲁卫那些小国频繁骚扰我国边境,就是看见我国国力下降,他们以为我齐国就像当初的楚国一般,被吴国打败后就一蹶不振。寡人现在就要让他们知道两年前的那场战争根本没有伤及我国。
现在我国国力强大,国库殷实。别说三晋无法合力发动攻击,就是可以,他们也得掂量掂量,我国有力一战!”
“君上!”
“别说了,寡人心意已决。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