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画角的鸣声打破了蔚蓝色的天空,好像也惊飞了盘旋的鸽群。
从齐国大殿之上,相继有九个人喊道“请晋公子陆离上殿”。这是九宾之礼,就是让九个人从齐侯发话那里开始,一声接一声地传到听宣人耳中。
九宾之礼是当时接待外宾最隆重的礼仪。按程序来说,接待之前还要斋戒几日的,可九宾礼是田因齐听了邹忌的话,昨日才做的决定。
陆离一步一步踏上殿前石阶,腰板直挺,器宇轩昂。他要走出一种自信,一种潇洒。身上穿着的是那件公侯才有资格着的鷩衣,头上戴着鷩冕。
本来冕上的九旒一开始还不适应,一走起路来就晃荡个不停,最后经过陆离的训练,现在总算是找到了戴着这种帽子走路的方式,只要走路的时候慢慢的,步子迈稳,腰板挺直,自然就不会晃了。
此时陆离的腰间还佩了一把宝剑。更加增添了几分威武。
只是他的头发还是太短,不过现在还好,略长了些,可以勉强束起,只是因为还是太短,陆离每照镜子,总觉得怪怪的。
等头发长了和这个时代的人一样,恐怕至少还要个一年半载。
不过这个年代的人可不会这样想,因为如果年满十五还不束发,反而会觉得奇怪。
陆离的身后自然跟着连向和万某,因为跟随陆离来营丘的只有他俩的爵位能够走上这种场合。
陆离走到快要到大殿门口的时候,一旁的司仪官呼道:“褪履,解剑!”这是基本的礼仪,之前连向也和陆离讲过了。
陆离等人解下佩剑,褪去鞋子,继续走向大殿。一上大殿,田因齐在殿门端站着,看见陆离上来,轻轻一笑。
按照爵位,田因齐是一国之君,而陆离自己现在只是公子,自然应该先向齐侯行礼。
“晋公子陆离拜见齐侯!”
齐侯一把抓住陆离正在抱拳行礼的手腕,“唉,陆离公子不用如此,走!随本侯一起入席!”
说罢,携着陆离的手一起向殿中走去。
陆离一身的鸡皮疙瘩,这齐侯也太热情了,热情到自己都无法适应,这是什么状况!
进入大殿,两旁都是宴席,除了陆离、田因齐、连向还有万某外,其他的宾客都已经先入席了。他们现在站在席位旁边,等着齐侯入座后,叫他们坐下。每一张席位旁边都有一位侍酒的宫女!
陆离虽然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但是一来是自己的身份不一样;二来和田因齐走在大殿中央,享受着众多王公贵族们憧憬的眼神,慢慢的也就不这么紧张了。
陆离的席位就在田因齐旁边,这也是对待诸侯的方法,表示陆离和田因齐是一个级别的。
入定后,司仪官又呼道:“宣舞乐!”话音刚落,四十八位舞女开始了她们的舞蹈。
可是这舞和乐曲完全没有吸引力,陆离的感受就是呆板、僵硬。他不知道这种舞叫“佾”,是礼乐制度的表现。在战国这个礼乐制服还没有彻底废除的时代,它依然是政治的表现。
当初孔子知道鲁国正卿季孙氏使用了八佾后,还说了一句经典的话:“是可忍孰不可忍!”
因为据《周礼》规定,只有周天子才可以使用八佾,诸侯为六佾,卿大夫为四佾,士用二佾。季氏是正卿,只能用四佾。
可是就在陆离听得无聊的时候,齐侯田因齐终于也受不了了,“停停停停……下去!下去!”
随后对司仪官说:“你,去宫中舞坊选几名舞女和乐师来,寡人要给陆离公子好好欣赏欣赏我齐国风彩。”
司仪官答道:“诺!”
“来,陆离公子,寡人与你共饮一爵。”陆离端起酒爵,与田因齐相视敬酒,一饮而尽。这个时代的酒,酒精度真的不高,也之所以如此,陆离才会如此豪迈。
没多久,殿上就站满了几位长袖曳地的舞女,个个都是冰雕玉啄。
一时间,音乐满堂,彩袖飘扬。“东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
陆离还是第一次看这种上古华夏的歌舞表演,别有一番风味,虽然节奏偏慢,但是步伐优雅、美轮美奂。
“陆离公子,你看我殿上这几名女子如何?真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哈哈哈,公子可喜欢?”
陆离看着眼前的这几位女子着实好看,尤其是里面有一位,那种感觉让陆离觉得她好像和其他舞女别有不同。
“齐侯,陆离来齐国也有些许天了,觉得齐国风物用八个字来形容最为妥当!”
田因齐顿时来了兴趣,问道:“哦,是哪八个字啊?”
陆离淡淡一笑,缓缓答道:“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物华天宝,人杰地灵”田因齐在口中琢磨着,“好!好!没想到公子还有如此才华!”
陆离哪里有什么才气,还不是为了高考背了几句古文,没想到在这里用到了!随即退托道:“哪里哪里!齐国文化卓越,稷下学宫天下闻名,陆离哪里敢放肆。”
“公子谦虚了!要不你点评一下我殿上翩然的这几位美人!”
陆离哪里会点评什么美女,他可是只会看啊!怎么办?怎么办?唉,突然他想到了一句,以前读书的时候在一篇散文里见过,觉得写得好就背了下来。
“哪陆离就现丑了!”陆离端起酒爵,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摇头晃脑,给人一种正在措辞的感觉。
突然陆离把酒爵一放,朗声道:“齐国之女,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倾国倾城!”
席间一阵喧哗,陆离此句文词,真是太美了。那些士大夫们平时一副道貌岸然,其实都是男人,对美女的抵抗力也和陆离一样,几乎为零!
“哈哈哈,公子对美女有如此研究,看来与寡人也是同道中人,哈哈哈哈……你们别跳了,去陪陪公子!”
那群女子停下了飘曳的舞步,答道:“诺!”随即围坐在了陆离身边。
“君上万万不可!”宴席中田忌又出来谏道:“在如此庄严场合,君上观看这民间风乐也就罢了,现在还让舞女陪酒,难道君上把这大殿当成了风月之地了吗?”
“田将军!你可知道?寡人发现一个问题。你说在这齐国,到底是你做主还是寡人做主?为什么寡人做什么你都要管?”
田忌扑通跪在地上,“臣一片苦心,日月可鉴。只是君上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作乐,实在是有伤国体,为臣子者,理应进谏君上!”
“外人?公子和寡人是同道中人,怎么可以说是外人?好了,寡人念你也是忠心为国,你入席吧!”
田忌仍然不依不饶,“君上!”
田因齐的心情完全被他搅坏了,大声发怒道:“寡人叫你入席!”
而陆离在一群莺莺燕燕中,看着这对争吵的君臣十分尴尬,想说点什么呢,好像有不合适?好像这番争吵也有自己的份,怎样才能打破这种尴尬的场面?陆离在心中想道。
然而就在君臣两人相持不下的时候,一阵阵刀枪厮杀声穿上殿来。田因齐问道:“怎么回事?”
顷刻间一名刺客已杀到了大殿之上,定睛一看是一位中年妇女,手中持刀与数十侍卫拼杀,不相上下!可是眼光却瞟着田因齐,明显就是向田因齐来的。
田忌站起身来,叫到:“快!保护君上!”
连向、万某也站起来护在陆离身边。
大殿之上乱作一团,那些乐师舞女犹如惊弓之鸟,吓得乱串。有的在尖叫,有的索性已经晕倒在地。那名陆离觉得特殊的舞女则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这殿上厮杀的刺客,好像是被吓傻了。
可是就在田因齐前面的保护的田忌却看到,她突然把手伸进了腰间,难道是她肚子疼?田忌这样乱想着。
不过田忌是大将军,为人特别谨慎,他不敢忽略一丁点儿的细节。
那是什么?匕首?
这名舞女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匕首,她要干什么?很明显她的对象也是齐侯田因齐。现在她离田因齐,不足五步,而且全殿的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殿上的刺客,恐怕只有田忌注意到了这名舞女的企图。
就在舞女手持匕首向田因齐扑去时,田忌大叫一声:“君上小心!”,随即把田因齐推开,匕首刺进了田忌的左臂。
舞女拔出匕首向田因齐刺去,殿上也有不少武将,虽说不乏武艺高强之人,可是未持兵器始终还是抵不过手持兵器的。不过由于对方人多势众,终是你手持利刃,也不可能敌胜齐国卫士的人海战术。
就在舞女努力奋战的时候,她的姑姑叫到:“莹儿快走!快走!”为吸引注意力的姑姑已经身负数刀,快要不行了。
而更多的甲士正在拥进殿里,一片冲天的呐喊声给人心灵的震撼!
此时此刻的舞女把眼光投向了护卫较为薄弱的陆离,他面前只有连向和万某两个人,而且两人都手无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