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此约有三四十里路的一棵大树旁,一个小小的微微隆起的土丘,土丘之上,是匆忙掩盖的草皮,土丘之下,一个少年面色通红,狰狞的表情、剧烈颤抖的身体、微微凸显的经脉,无不显示出少年的痛苦。
终于,当痛苦来到巅峰,当压抑来到极致,一切有如夹缝中的生命种子,一切困难、一切痛苦全都化为成功后的喜悦。
江城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胸膛慢慢的平复起来。睁开双眼,眼神中还有阵阵心悸,没想到这次匆忙中的突破竟然这么危险,差一点就功败垂成了。
他起身,正欲出关,忽然远方传来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鸣,声波震荡,他感觉大地在颤抖,头顶上的土屑更是“唰唰”掉个不停。
江城子脸色大变,一拳轰出,之前的小土丘像是火山爆发,泥土、石块、草皮漫天飞舞。一个人影快速窜了出去,向着远方激射而去。
江城子一路上心急如焚,生怕孤城有什么闪失,他也隐隐有些后悔自己的麻痹大意了,即使是一只进阶失败的魔兽,也不是孤城这种刚突破到聚灵境的人可以缠斗的啊!
走的越近,江城子的脸色就愈加难看,走到战场边缘处,看着这遍目疮痍,随处可见翻出来泥土草木,更有甚者,当他看到一块夹杂在泥土中破碎的布条,心里顿时一咯噔,已经有点要发狂的征兆了。
他一步一步来到了中心战场,放眼望去,不见人影,没有半点生气,只有一个漆黑的洞口正冷幽幽的冒着凉气。
江城子来到洞边,低头向下看去,只有漆黑一片,那冷风吹的他遍体发寒。
也正是被这冷风一吹,江城子的脑袋也清醒了不少。他仔细回想着前后经过,觉得事情不是没有转机。
或许,所谓的转机,就在这漆黑的大洞里……
江城子稍有安慰,看着大洞,不假思索就跳了下去。这洞不是很深,很快,江城子就落到了地上。
他想到了之前的经历,也是类似的场景,他拿出墨刀,催发灵力,照亮了周围,这灯光一亮,江城子立刻发现横卧在自己脚边的人影,不由得面色一喜,赶紧蹲下身去,扶起了孤城,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上。
借着微弱的灯光,江城子一看到孤城的惨状,面色不由一变,只见孤城衣衫褴褛,口鼻额头都有暗红发黑的血迹,左臂有不规则的扭曲,想来是摔下来时折断的,只是孤城的身体有些冰凉,江城子摸了摸胸口,还有微弱的心跳,不由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嘴里念念叨叨的,忽然孤城浑身颤抖了一下,发青的嘴唇颤抖道:“冷……冷……冷……”他的身体蜷缩一团,仿佛是一只软腿的大虾。
江城子连忙从自己的储物戒中拿出几件衣物,裹在孤城的身上,又觉得有些不放心,他轻轻的把孤城放在垫上衣物的地上,然后催动灵力,将它转化为火属性的灵力,慢慢在手心聚集成团,一簇小小的火光微微闪烁着,温暖着受伤的孤城。
这火光比之前明亮不少,隐隐的,他还看到了远处一根笔直的长棍和一团黑影,那长棍在火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银白色的金属光泽。
他起身,托起手中的光源,走近去定睛一看,是一根横卧的长枪,江城子看着那熟悉的花纹,知道这是孤城的兵器。
当看到那团黑影的时候,江城子愣住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它--蓝鹤。
蓝鹤也是蜷成一团,它紧闭着双眼,全身僵硬,江城子走到跟前,双手捧起蓝鹤。摸了摸它的胸腹,起伏已经几乎感觉不到了。
他把蓝鹤抱在怀中,用身体去焐暖冻僵的蓝鹤,返身时,顺手捡起了地上的长枪,他坐到孤城的旁边,静静的催发着灵力火苗,怀里温暖着蓝鹤。
时间在这漆黑的洞里几乎停滞着,黑暗中,只有那一束火苗不时的摇曳着,照亮那狭小的空间。
江城子出神的看着那束火苗,火苗轻轻跳跃着,仿佛跌宕起伏的人生。他忽然想到一句流芳千古的诗句,‘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是否,在那漆黑的夜,蜡烛也如这没有缥缈的火苗一般,苦涩中不知何去何从呢!
烛光苦涩中滴落的泪,是对命运的不甘与反抗,可是这无根之火,若是存在了尚且照亮一处空间,若是死去了化为云烟,又有谁知道它曾经存在呢!
江城子陷入了沉思,他想到了师傅曾经说过的话,大丈夫生当顶天立地,做出一番伟业,死后亦能名垂千史。
到这个念头只是刚出现,心中又有一个念头划过,上古有先贤说过,生当如一缕阳光,撒向人间,死后亦如半缕清风,飘然而去。
他的思想剧烈的争斗着,好在江城子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只半晌,他轻声自语道:“我这一生,不求流芳千古,但求问心无愧,就如这火苗,在时光辉岁月,尽时无悔人间。这一世,只求活的痛快!”
想通了,心里的郁结也就随风而散了,心眼通明,有了明确的人生信念,江城子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
时间仍在无声无息的流淌着,江城子只是安心坐着,每过一会儿就会查看孤城和蓝鹤的恢复状况,孤城的心跳体温都已经恢复了正常,那折断的手臂也被江城子归位,以修士的恢复能力,再加上师门的疗伤圣药,相信要不了多久,孤城就会自然醒来。
只是蓝鹤的状况不是那么好,江城子用了很多办法,但奈何魔兽的体质不同于人类,人类的疗伤圣药用了很多,可蓝鹤还是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根本没有什么起效。
江城子虽然着急,却也着实没有办法,除了每天必要的照顾,只能静静的等待他们的醒来。
不知过了多久,江城子忽然觉得怀中一动,没过多久,一只长长的喙伸了出来,紧接着是一个小小的脑袋,正是蓝鹤钻了出来。
蓝鹤有些疑惑自己的状况,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它伸长了脖子,仔细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它看到了露出半个脑袋还在昏迷中的孤城,看到了一脸欣喜望着自己的江城子,看到了横卧在地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长枪,感受到了火光的明媚,怀中的温暖,洞中的冰冷,它无喜无悲,仿佛超脱了世界的哲人,冷眼旁观着这个世界,看完后,它又把脑袋缩回了江城子的怀中,闭目睡去。不多时,周围又恢复了平静。
江城子苦笑的望了望自己的怀中,真是一只奇怪的蓝鹤啊!他感叹道。
蓝鹤自从睡下后再无动作,不管江城子怎么呼唤,都没有反应,若不是那次江城子亲眼目睹了蓝鹤的醒来,还真有点不敢相信蓝鹤的举动。
就在蓝鹤醒来后的第三天,孤城也悠悠醒来了。孤城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我这是死了吗?怎么这么黑?”
江城子当时正在打坐,听闻后自然哭笑不得,这洞府中同样是隔绝灵气的。他见孤城已经缓过劲来,就没有再催动灵力火苗,毕竟,能省一点是一点。
没想到,他这样的做法竟然引起了孤城的误会,不过也让他这几天沉闷的心情减轻了不少。
江城子催发了灵力火苗,照亮了周围的空间,刚好看到孤城爬起身来,他不免有些关切的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大碍?”
孤城没有回答,只是惊讶的看着江城子道:“你怎么来了?我这是在哪儿?你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城子被他接二连三的问题问的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他还在沉思,孤城又开口说道:“兄弟啊!你不知道啊!这次我真的辛苦啊!差点就把小命丢了。你都不知道那蓝鹤多么凶残,简直就是一个疯子啊!哎,实在是太危险了!太可怕了!太凶残了!”
江城子听的目瞪口呆,这……这……哥们儿好像和以前有些不大一样啊!江城子忽然觉得怀中有一些异动,但只是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忽然想到,魔兽不同于妖兽,已经能够初步辨认人的语言,想到这里,他有些苦笑的看了看孤城,孤城却毫无察觉。仍然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他“九死一生”的磨难。
末了,孤城终于讲完了,江城子似笑非笑的问道:“没了?”
孤城一愣,答道:“没了。”
江城子认真的打量了他一眼,仿佛是第一天认识他的,孤城有些奇怪的挠了挠头,问道:“你这么奇怪的看着我干嘛?”
江城子不语。
孤城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也不明白江城子为何如此奇怪。
他的这种尴尬在江城子的眼里更显得几分可爱,终于,江城子忍不住了,哈哈大笑,孤城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气恼道:“原来你是在耍我!”
他这般说着,自己也笑了出来。
洞里压抑的气氛瞬间被笑声冲散了,仿佛是清风拂过的水面,涟漪阵阵,说不出的清新。
两人笑完后,江城子有些意味深长的说:“蓝鹤在我怀中……它已经醒了……”
孤城先是一愣,随即张大了嘴巴,“啊?啊!”他好像被勒住脖子的鸭子,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像是应了江城子的话,蓝鹤伸出了脖子,却没有看向孤城,它的身子一挣,脱离了江城子的怀中,向着未知的黑暗飞去。
两人都有些尴尬,但看着蓝鹤远去的身影,江城子有些担心,像是在解释着什么,道:“蓝鹤的身体很差,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吧!”
孤城没有明白江城子话中的“很差”到底是怎么样的差,但还是顺应的点了点头,两人快速收拾好东西,也向着蓝鹤离去的方向奔去。
仿佛是一滴水落入大海中,两人转眼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