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杏言在濮华的时候便听说颛华歌的哥哥此次也会去古墓。祁予的修为比她高出许多,自己若想杀他定不可能硬来,能与他抗衡的……如今唯有把主意打在神水阁身上。
渡过无垠海穿过李塘,楼船在靠近迷衍之林的空地上落地而停,接下来路途遥远迷衍之林内又不宜久留,一行人便打算在此稍作歇息。这安排与李杏言没什么冲突她自是没有意见。
其余的人都出了舱房聚集在甲板上,李杏言自视甚高也不出去与他们同处,于是独自在舱房内盘腿打坐,只是她的心一直不曾沉静下来。她能遇上祁予的机会不多,这回因着两派争夺乾元丹籍她要害他会容易许多。只是就凭现在的她有什么资格去插手神水阁,让她们听自己的?
上回在濮华的时候李杏言便看出来颛华歌与她哥哥的情分不一般,甚至听其他弟子人说十几年来兄妹俩相依为命,她全靠这个哥哥拉扯大。
如此甚好,李杏言暗暗想,杀了祁予,也必会够颛华歌好好痛苦一番。她虽不知她前些时日为何会离开濮华,但十之八九同祁予脱不了干系,越是兄妹情深,颛华歌得知祁予死后面上神色肯定愈精彩。
时间紧迫一时没有想出法子,李杏言不由得面露躁色,刚睁开眼想去外面走走。这时她才发现床榻对面的紫檀木椅上已经坐了一人。那人为自己斟了一盏,茶端至唇边正慢慢地啜饮。
李杏言眉头微蹙,看仔细了才发觉竟是一名男子。男子长发随意披散于脑后,一举一动都是勾人心魄的美。眉眼轻挑,朱唇殷红,一身紫罗蹙鸾华袍被他穿得妖娆无比,只觉得比那最有风情的南疆之人还要有味道几分。颦笑间便摄了人的心念。
片刻,“你是谁?”李杏言回过神后面色一寒沉声问道,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紧闭的舱门。
楚斩楼放下手中的杯子,眼波一转媚意横生。“我么?是谁并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是来帮你,可以帮你杀掉你想杀的人的。”
李杏言起身就要往舱门走去,强作镇定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见她神色惊惶欲逃,楚斩楼也不愠不怒依旧坐在木椅上,伸手拨弄了一下面前吐着香气的黄铜九醨百合小香炉,声音朗朗:“你想杀祁予这辈子说不定也就这么一回机会,错过了可也再也没有了,你不是想要报仇吗?要走可要想清楚。”
果真李杏言脚下微微一顿,她回过头强定着心神道:“你会帮我?那你要我为你做什么?”
楚斩楼面上有些讥讽:“你这点本事能为我做什么?只是恰好我也想让他死但我族之人不便露面,此事交由你做你一个顺水人情罢。你可懂了?”
李杏言在他身上所感受到的丝毫不比严无咎弱,那修为她可望而不可及的,他既然这样说想来也没有什么能够骗她。她如今活着最大的心愿便是报仇,机会既然送上门焉有不要之理。李杏言再三衡量最终银牙一咬,低声答道:“我答应你。”
楚斩楼满意地点点头,识抬举的就最好。垂下眸子他轻轻挥手,一张小小的紫符和一个玄墨的小瓶子赫然出现在李杏言手中。
“我曾经去过那里头也没什么好玩的,若算得没错乾元丹籍便在古墓最中心的位置,你将这符带在身上它自会引你拿到那本书,至于这瓶子里的东西就看你怎么用了。”
说着楚斩楼又睨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既然拿了我东西,若是这事没办妥后果你可也要想清楚。”
当然,就算办妥了是死是活又是另外一回事。楚斩楼无所谓地笑笑,瞥见床榻上有一缕长发,想了想他走过去趁她不注意便捡了起来。
李杏言拿到东西后一直没作声,她心如今跳得厉害,收拾好东西快步出了舱门。当她回过身要关门时,房内已空无一人。
商汝走后,李杏言轻踱着步子,神色轻蔑地看着躺在地上的祁予,“你就是颛华歌的哥哥祁予。”修为高又怎么样?此时也仍只能躺在地上任她宰割。
祁予此时的意识格外清醒但四肢却如不受控制一般,躺在地上根本无法动弹。妖兽的血在体内暴动流窜,每一分一秒对他来说过得都是煎熬。咬牙隐忍着疼痛,额上青筋乍起豆大的汗滴不断没入鬓间。
手止不住颤抖,白皙的皮肤下鲜红的血缓缓浸透他的青衫。
“难受是吧?你妹妹杀我爹娘的时候可是眼睛都不曾眨过一下呢。”李杏言蹲下身子,原本楚楚可怜的脸上极为狰狞,“你就这样死了本是可惜的,可知在你妹妹那里我受了多少苛难?其实我也想留你慢慢折磨。但这里毕竟人多眼杂万一被谁看见传了出去可就不好。”
“你也算运气好。一命抵一命这话你许是听过的,你死了,这世上就只剩下你妹妹。”看着祁予愤恨的眼神,李杏言眸子一转,“不过你大可放心,只要时机一到我定会送她到阴曹地府与你团聚。”
李杏言想着那画面心中就溢上复仇的快意,唇边尽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祁予听她如此说道倏地睁大了双眼,清隽的面庞抽搐终从口中挤出几个含混的字:“不,要……不要……伤……害华……我妹妹!”
他越是挣扎着要将体内灵气聚集手脚却愈是不听使唤。只有无边的痛提醒着他还活着。脸上不知哪里裂开了,血渐渐变成了黑色覆了他满面。
看见他修为尽失李杏言面上是止不住的得意:“事情都是因为你妹妹起的,我不杀她怎么可能?”
“你体中现在流的可是妖血,我除了你不过就是杀了头妖兽怪物,相信就算颛华歌知道也定不会怪我。若是她能看到你现在这模样那该多好。”
事以至此祁予不再挣扎,忍住身体的抽搐心中默念起法诀,体内本来几乎已经没有的灵气陡然暴涌,一束束银白的光从他肺腑中穿出,原本宁静的墓地突然狂风骤起。李杏言察觉到不妥举起长剑就要向祁予咽喉刺去,没想到长剑刚一触到他便被崩碎。
就在李杏言还来不及反应退开,她蓦然觉得心口一痛,体内像有什么东西炸开。她连忙低头,却看见自己身体已经血肉模糊肢体的碎肉不断炸开,仅看这一眼李杏言就要晕厥过去。
祁予面上挂着一个深不可测的笑,眼眶被血染得猩红,“我不会让你伤害她。”她看见他的唇形正缓缓说着这几个字。
李杏言不敢置信地要往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跌落,身体眨眼之间就七零八碎。他竟然修习了这样阴毒的秘术。
凡是仙人在万不得已之时皆可动用秘法催使仙躯爆裂,方圆百里必被夷为平地,魂飞魄散永不如轮回。祁予现在只算修得半个仙躯,李杏言没有想到祁予竟愿为颛华歌就此沦落为孤鬼……
“为什么?”李杏言此时只剩一个头颅,她瞪着眼问道眼帘怎么也没闭住。
看着李杏言失去生机祁予终于如释重负地闭上眼,他要护她到自己生命的尽头,不得好死不入轮回这一切又怎么样?
刹那间他自己的身体猛地炸裂开来,房间内腥气一片。那血肉似有腐蚀之力,极快穿透墙壁,墙上瞬时出现了无数巨大的裂洞,房屋“轰”地一声便坍塌了下去。
商汝还未走远,听得身后地震山摇的声音回过头一看,“不好!古墓要塌了”她还没来得及转身面前厚厚的石壁就轰然崩裂,碎石夹杂着不可抵挡的灵力打在她身上,商汝一口鲜血喷出身子便顺势飞了出去,丹籍从她怀中掉出,她努力伸手抓去却只能眼睁睁地见其陷进深渊。
古墓中的弟子都察觉到了地底的动荡,“出口要提前开了!赶快出去!”周围的房室接二连三地倒塌,来不及躲避的弟子顷刻便被埋在其中。
这时头顶霍然明亮一片,那便是出口。
弟子争先恐后向出处飞去,这时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仙机古墓被炸裂得粉碎。
妖泉王宫中,楚斩楼慵懒地靠在釉里赭花美人榻上揽镜自照,忽而觉得手旁那缕长长的青丝上的生息渐渐变弱。他掐指一算,眯了眯眼“哐”地放下金丝缀玛瑙的镜子,“连这点小事都要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愚钝至极!”
旁边几个生得美艳无比的狐妖忙上前替他轻揉着眉心:“王上何必为了一个这样的人坏了心情呢?”那声音娇得都要酥了人骨头。
良久,楚斩楼看着远处勾了勾嘴角:“仙机古墓被毁,濮华定是少不了麻烦。”捏着那撮头发他心情似乎又好了许多,身子往后一靠便悠闲地躺在美人怀里不再多言。头发飘在地上,看上去似在挣扎。
沉寂已久的东海,紫禁府。
原本安然入定已近百年的裕长安缓缓睁开眼,面色惨白如大病一场。他身形一晃,逆血攻心一口鲜血溅开在地上,沾在青衫上的凝成了一块块淤黑。
“仙君!”一直守在外头的兰鸳听到屋内的响动立即支起身子去叩门,“仙君,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