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以为,一切可以就这样子缓缓地流淌过去。
我和沈思茜准备毕业设计、毕业实习、找工作。舒静和做毕业论文、论文答辩、帮老师编书,复习考博,在考试最后冲刺之前,我们继续一起练球、吃饭,空闲的时候,就在线上一起分享一些人生、书籍、故事和音乐。
我以为我大学最后的时光,可以这样,带着一点忧伤,也带着幸福,缓缓地流淌过去。
可这种平和美好的愿景,终究又一次在我和沈思茜的冲突中破碎了。
事情依然要从我们的学妹文鑫儿说起。
我们大四,文鑫儿已是大二的学生了。上次一起准备作品,参加比赛结束后,我有意识地疏远了她。她也意识到这一点,有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来找我。
有一次,我们在教室的走廊上,面对面地遇上了。一段时间不见,再次看到她,竟然成熟丰腴了不少,原来瘦小未发育的身体,此时好像是绽放开来了,原来偏黑的皮肤,也白皙了不少,咋一看下,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感觉。
“张念学长!”她看到我,眼睛里露出了喜悦的光彩。
“嘿,文鑫!好久不见,长个子了。”我笑着回复她。为了避免直接叫“鑫儿”这个显得过于亲密的名字,我从一开始,就叫她“文鑫”。
不过,她的名字却是怎么叫都好听的。比如,文、鑫、鑫儿、文鑫儿,甚至包括我特意选择比较有距离感的“文鑫”两字,因为和“温馨”谐音,叫上去也显得亲切。这大概是她性格活泼开朗,人缘好的一个原因吧。从她的名字也可以推断出来,她的父母亲从小对她是宠爱有加的。
“学长,很久不见,越来越帅气了。”她总是那样子直接地表达感情。
任何场合下,被女孩子夸奖“帅气”,总是让人心情好的,更何况都是处于青春年少,总想保持内心骄傲时期的男孩子呢?
“学长,上次比赛结束后,就一直没能有机会好好表达一下我的谢意。虽然,这次只是获得一个入围奖,但是,我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学长是不是可以赏脸让我请你吃饭,好表达我的谢意呢?”她弯着头,一直看着我,嘴角弯起来,等着我答应。她这种娇嗔活泼的样子,竟然和舒静和有点神似。
我想了想,一时半会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拒绝她这么一个正常的请求。
更关键的是,我并不讨厌眼前这个学妹,她确实让我想起我的表妹或者堂妹,有一些亲切感。如果不是因为沈思茜过于紧张,我还真愿意和文鑫儿兄妹相交。
于是我答应了她,顺便还和她说:“既然你要请客,那就请大一点,把组里其他三个人一起请了”
她开心地一笑:“好啊!我一定要表示我的诚意的,程学长和沈学姐如果也能赏脸一起,还有李优学同学也能来,那就更好了。”
因为当天晚上她自己有课,所以,我们就约在次日。
下午见到沈思茜的时候,我就和她说了这个事情,希望她能一起去吃饭。我觉得过去的那段争执,都已经过去,她应该有足够的心量来面对和包容。
可是,大概沈思茜的价值观过于“正直”,她总是“非白即黑”,她对我千好万好,就是不能接受她假想中的“威胁”。她责问我:
“你干嘛答应她要一起吃饭?”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请求,我找不到什么理由来拒绝。”
“你这不就是给她机会,让她好来接近你吗?”
“思茜,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我不防备,她就一定会不断地接近你。这一次你答应了,她下一次就一定还会找理由来约你吃饭。你总不可能每次都把我程威都带上啊?总有一次,你们会单独吃饭,单独聊天。然后,然后……”她红着眼睛,说不出话。
“然后怎么样?”我被她这种胡思乱想的想象力,弄得上心火。
“然后你的感情就会发生变化。”她吼了出来。
“你为什么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为什么对我这么没有信心?”
“不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对你没有信心,而是她太漂亮,她招人喜欢,她没有什么负担。如果,她要那样子来追求你,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你还说不是对我没有信心?她漂亮又怎么了?她性格活泼招人喜欢又怎么了?难道天底下所有漂亮和招人喜欢的人,都要防范不成?”
“可她喜欢你。而且我能感觉她不是那种默默在一旁喜欢那一类,她是要对自己喜欢的东西一定要占有的那种类型。”
“那你就应该放心,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我立刻反驳,也试图用这种方式来安抚她。
但这次她却并不领情。
“你别和我耍嘴皮子了。如果,你当我是你女朋友,那你就找个理由,取消和她这顿约饭。”她直接要挟。是什么时候开始,沈思茜竟然学会了用一种身份来要挟对方的行为?
“我都答应人家了,明白地找借口取消,是不是太幼稚,很搞笑呢?”
“我是你女朋友,你难道连这一点事情都不能答应我,为我去做吗?那我们以后还怎么相处?”她一定是脑子气坏了,居然说出这样子的话。
我被她这句话激怒了,竟然也想都不想地说:“是啊,连这么一件小事,都弄成这样,我们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你说什么?”她一下子眼睛红了起来,她没有想到我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是啊,我说了什么啊?这话,她说出来是气话,我说出来,这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我怎么会说这样子的话呢?我们相互之间愣在那里好一会。
她后面说:“那你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觉得这顿饭值得去吃,那你就去。”然后,转身就离开了。
以往我们吵架、起冲突,我都会追上去,用好话哄她,直到她破涕为笑。然后,第二天我们就会回到——至少貌似回到原来的样子。但这次,我却选择了站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心里充满了疲倦和哀伤。
我饭也不吃,就往飞扬球馆去。
球馆还是那样子热闹,有活力,充满灯光、汗水和击球的声音,还有步法在地板上迅速移动是所发出来的摩擦声,都让人感到熟悉和温暖。教练、小孩们、陈博瑞,还有舒静和,都已经在场上练习开来了。
舒静和远远地就看见了我,笑着和我招手,急切地叫我过去。那一刻,我有一种莫名地感动,仿佛来到这熟悉的场馆,看到熟悉的舒静和、陈博瑞还有教练他们,我突然从一个很糟糕的梦境中醒来,回到了现实的家里。又或者,是从一个很糟糕的现实,突然进入到一个美好的、温馨的梦境中。
我一时间有一种恍惚和想哭的感觉,但我把它忍住了。脸上习惯性地回到瑟瑟冷淡,甚至冰冷冷的神情。
这就是我的坏脾气、我的任性。
我把我的坏心情用冷冰冰的表情展现出来,一丝笑容都没有回给笑着和我打招呼的舒静和。
她却似乎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一直欢快地为我拿拍子、捡球,哪里有一个研究生学姐的矜持。我有时候甚至生气,她为什么对人总是那么好。
可当她笑着拿着拍子和球给我,让我赶紧抓紧时间练习的时候,她那种毫不知情一脸认真、把练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样子,让我刚才强忍着的想哭的眼睛,忍不住顿时噙满泪水。
我想,那天,我表情冰冷又强噙泪水直视她的眼睛里面,一定布满哀伤和嘲弄。
她递过拍子给我的时候,一定被我的这种失礼的表现给困惑住了。她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但我的这种眼神和态度一定伤害到了她的自尊心。
毕竟,她是一位研究生,一个学姐,她对大家好是她做人方式,但并不表示她可以随意忍受一个学弟莫名的情绪。
她脸上那双被我直视的眼睛,顿然也涌上哀伤。
是我的失礼令她哀伤?还是她感受到了我的哀伤?还是我哀伤激发了她自己的哀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