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妹呆呆地坐在地上,甚至来不及看清眼前这人是如何出手的,不过几秒的时间,面前涌上来的打手们瞬间倒了一大片,捂着被划破的喉咙痛苦地倒在地上,只剩刀疤脸举着刀站在原地,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间,血腥气弥漫在了空气中。即便是李笑妹闻惯了这味道,如今也忍不住有种想吐的感觉。
“如今你还想验证一下我是否看得起你吗?”黎遥漫不经心地瞄了瞄自己手中的剑,淡淡问了一句。
“黎遥,今天算你狠,你给老子记着,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刀疤脸即使再横,也明白眼前的局面对自己十分不利。他恨恨地撂下这句狠话,转身便想要逃跑。
可黎遥一个转身便移到了他的面前,微微颔首,说道:“我有说过你可以离开吗?”黎遥的语气依然极淡,仿佛在跟人讨论今天天气如何一般,只是薄唇吐出的话语,却令刀疤脸忍不住浑身一颤。
“黎遥你个王八蛋,你想怎么样?”刀疤脸嘴里依然骂骂咧咧,但握着刀的手却忍不住颤抖起来。
李笑妹望着四周躺着的横七竖八的人,确认他们已经停止了呼吸。此刻的她已经清楚地明白站在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男人的确是个高手,是个杀人就跟切菜一样淡定的武林高手,而且他如今还想顺便把面前这个刀疤脸给咔嚓了,那么他杀红了眼,会顺便把她也咔嚓掉吗?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停留得越久,她那股拼命涌上喉咙的恶心感便越甚。黎遥翻转手腕,手中的剑微微反光,刺目的银光映在她的眼里,强烈的血腥气萦绕在她的鼻尖,她终于还是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与此同时,黎遥的剑锋已经直抵刀疤脸的喉咙,但李笑妹这一吐声响实在不小,他一下子转过了头,剑尖堪堪抵住刀疤脸的喉结。
李笑妹这两日忙着赶路,并未吃多少东西,吐了两下后只剩呕酸水的份。此刻的她觉得自己披头散发,明明做着丧事生意却在见着新鲜尸体时忍不住呕吐,此情此景如果被阿然看到,不知会被吐槽成啥样。这样想着,她顿时觉得情绪又低落了许多。
刀疤脸一动也不敢动,只是双腿却着实没忍住战栗起来。黎遥微微蹙眉,径直松了手中的剑,从袖中拿出一方银色的锦帕,走到了李笑妹面前递给她。
“黎、黎遥,你给老子等着!老子将来一定收拾你!”刀疤脸求生意识很强,见黎遥松了剑,立马抬了已经颤抖了许久的双腿,颤巍巍地向茶铺外跑去。
李笑妹一抬眼便看见了那方锦帕,一时间却不知该不该接。
黎遥没有理会落荒而逃的刀疤脸,只是见着李笑妹没有马上动作,淡淡说了一句:“不脏。”
李笑妹一愣,随即额头默默流下一滴冷汗。这根本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吧……
就在这时,几个黑衣男子快速地从林中窜了出来,一下子奔到了茶铺内。茶铺老板早已被刚刚的情况给吓傻了,如今顾不得这些突然出现的神秘人,只是捂着头缩在角落里发抖。
刀疤脸这么快就叫来了同伙?这个想法在李笑妹的脑中一转,她一下子注意到黎遥背对着那几人,下意识地脱口道:“喂,你背后有人,你快把武器捡起来,自保要紧!”
黎遥看着她,歪了歪头,眼中似是掠过一丝笑意。与此同时,几个黑衣人已经奔到了黎遥的身后,与他不过两三步距离。就在李笑妹的心快提到嗓子眼的时候,那几个黑衣人纷纷单膝下跪,拱手齐声道:“属下来迟,请大人降罪!”
诶……原来是这人的同伙么?李笑妹愣神的当口,手中已经被塞进了那方锦帕。黎遥直起了身子,转身看向那几人,平静道:“无妨,那马智的调虎离山计使得不错,就连我也差点着了他的道。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大人,已经解决了,只不过主上那边刚刚来了消息,请您立即出发,主上要见您。”
“我明白了。”黎遥淡淡道,随即想起了身后还坐着一个发呆的姑娘,估摸她已经被吓傻了,便转了身。
此刻的李笑妹渐渐习惯了这种血腥气,一时间又像是回到了处理丧事生意的现场。她拿着那方锦帕擦了擦嘴,从最初的恐慌中缓了过来,平静下来,正抬头疑惑地看着那个奇怪的人时,冷不丁地,他却转过了头看向她。
转身的那一刹那,黎遥微微一怔。面前的这姑娘抬了头,只是看着他。黑白分明的眼里此刻毫无畏惧,倒有几分不谙世事的好奇。
他杀人时,经常有女子在现场,那些女子要么尖叫,要么直接晕倒,当然也有吓得呕吐的,无一不反应激烈。可像现在这个姑娘一样怂得快、冷静得也快,他还是第一次见。
顿几秒后,他向她伸出了手,似是要拉她起来。她的视线移到他的手上,一下子留意到他的手腕处有一个像是羽毛一般的刺青。那刺青有些眼熟,她一时间记不起在哪里看到过。
但李笑妹的过人之处之一便是神经很粗。此刻的她确认自己的腿有些发麻后,果断选择了拉住他的手,借着他的力站了起来。一旁的几个黑衣人虽然保持着半跪的姿势,可望着自家大人拉着那个来历不明、披头散发的姑娘的手,只差没把眼珠给瞪出来。
黎遥唇角轻轻一扬,对着李笑妹微微颔首,松开了手,转过身,对着几个黑衣人简单吩咐了一句“善好后”后,径直出了茶铺。
几个黑衣人得令后,动作相当麻利,不到一刻钟便将现场收拾了个干净,然后塞给了老板一袋银子,快速离开了茶铺,整个过程完全将站在一旁的李笑妹当成了空气。
“李小姐,李小姐,您休息好没?马儿吃了草有力气了,咱们这就出发吧。”掉线许久的车夫终于出现,一边挥着手,一边向李笑妹跑来。
李笑妹扶着桌角问道:“张伯,你刚刚去哪儿了?”如若不是空气中仍有一丝血腥味,她几乎要以为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实在对不住,刚刚喂马草时,小的肚子疼,便去一旁解决了一会儿。”车夫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捂肚子,随即留意到李笑妹散下来的头发,有些惶恐地问道,“李小姐,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您的头发……”
“啊……刚刚不小心撞到了柱子,发簪摔坏了,就变成这样了。”李笑妹打定主意,决定不将刚刚的事告诉车夫,转而对着他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发吧。”
“小的明白了,这就去牵马!”
近几日的璃城比往常来得更加热闹,而街上又以外地人居多,大家都在翘首期盼着五年一度的玻璃球鉴赏大会开幕。
说来也奇怪,骁国比起其他两国,更擅长于产珍奇之物,但玻璃这种材料在骁国却十分少见,但其质感玲珑剔透,用此材料做出的东西无一不受人追捧,而这些物品中又以球身可以填充各种花纹的玻璃球最甚。只是这些玻璃球因着材料昂贵、打造困难而价格不菲,而李笑妹很不幸成了沉迷此物的败家女之一。
她在李府中专门留了一个小房间作为收藏室,房间内大大小小的玻璃球都是她的藏品。陆路不止一次想要教育她,但这些玻璃球却都是她靠着攒零花钱和偶尔帮人写墓志铭赚来的外快所买,所以久而久之,陆路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作为一个死活不爱出门的宅女来说,有一个爱好不至于让她发霉。
李笑妹赶到璃城后,找了数家客栈,终于抢到了一个房间。第二日,她准时参加了玻璃球鉴赏会,但在会场里溜达了半天后,便完全失去了兴趣。此次鉴赏会上展出的玻璃球,虽然种类繁多,但大多跟她所收藏的有所重复。
大失所望的她垂头丧气地回到了客栈,一连宅了四日。待到第五日傍晚时,才重新换上男装出了门。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璃城街道比前几日更加热闹,而人流最密集的地方莫过于城中心的醉月楼。人们兴奋地聚集在醉月楼门口,等待着鉴赏大会的压轴大戏——五彩玻璃球的拍卖。
李笑妹挤进了醉月楼,费力地找了一大圈,这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这次拍卖会的主办人,也就是醉月楼的老板黄老爷。她奋力拨开人群,挪到了黄老板的面前,挥着手说道:“黄老板!”
“哟,这不是李小,哦不,李公子嘛。”黄老板盯到李笑妹的装扮,一脸了然地换了称呼,满脸堆笑。
“黄老板,你还记得你上次说过的话吗?”李笑妹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说道。
“当然,当然,李公子您帮我解决了我老丈人的后事,这次拍卖会,我自然得是帮衬您的。”黄老板继续笑道。
“你上次说此次拍卖,出价人不会太多,这次我带了三百两银子,够拿下这个珠子了吧?”李笑妹压低声音,做最后一次确认。
黄老板默了片刻,随即重新堆笑,也压低声音道:“当然够,当然够,李公子到时候只管拍便成。”
“那我就放心了。”想到自己心心念念了许久的珠子就要到手,李笑妹彻底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挤到了黄老板面前,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黄老板脸色一变,一下子有些慌张地对着侍从说道:“既然这样,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快去准备二楼的上好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