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笑妹的脑子有那么一刻完全空白。虽然阿然在上次被栽赃的案子后也抱了她回去,可却不像这次一般用力。他的呼吸,他的颤抖,她都能感知到。他……在害怕?
“还好你没事。”他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他发现自己从未像刚刚那一刻一样慌乱。如果换做平时,她和他开这种玩笑,他一定把她骂的狗血淋头,可是刚才看到她偷偷睁眼的时候,他却只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庆幸。
还好她没事。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表情,抱着她的手又紧了紧,但却感受到了她的身子抖得越来越厉害。“是不是哪里伤到了?我就说,从这四尺的洞中摔下来能不受伤么?”他的嗓音里多了一丝心疼,正犹豫着要不要松开她时,她倒老老实实承认了:
“那个,你的鼻尖蹭着我的脖子,实在是有点痒,抱歉,我、我受不了了!”李笑妹虽然很想被他继续抱着,可是天生怕痒的她忍了再忍,终究还是没忍下去,憋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手一顿,随即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他一脸黑线地看着笑得发抖的她,怒声道:“李笑妹,你这么没心没肺,到底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吃饭睡觉玩玻璃球活到现在的。”她想也没想说出了这句口头禅,见阿然一脸随时濒临暴走的表情,又默默低下了头,“对不起。”
“你真是……”他举起手想戳她的头,最后还是换成了轻轻摸她的头,叹息道,“你刚刚怎么那么笨,居然想到去挡那群歹徒。你究竟是觉得自己有倾城容貌,还是绝世武艺啊?”
“其实刚才我真的没有想太多,只是想为你争取一点逃跑的机会,不想让你有事。”她挠了挠头,说道。
他脸一红,别过脸去,嘀咕道:“你到底有什么自信觉得我会丢下你跑开?还好有这个捕兽洞,不然我完全无法想象那后果……”
“我也没想到……”她伸手想要拉他的衣袖,却摸到了一片****。她抬手,却发现自己的指尖上沾染了红色的痕迹。
“阿然,你受伤了?!”她失声叫道。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衣,方才的她完全没注意到。
“无妨,只是胳膊被擦伤了一点。”他轻描淡写地说道。
她不由分说挽起了他的袖子,发现他的左胳膊上有一道很深的划伤。“这就是你说的‘伤了一点’?”她垂着眼眸,低低问道,声音不再像刚才一般吊儿郎当。
“又不是什么大事,总比跳进来压在你身上好吧?”他漫不经心地把袖子重新放了下来。
“阿然,你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李笑妹的手搁在膝盖上,渐渐握成拳头,“之前你说我在你眼里和旁人并无不同,可是如今的你奋不顾身跳下来救我,抱住我,还说还好我没事。你说,我究竟该信你哪句话?”
他没有想到她会突然问出这些话,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心中那个藏了很久的秘密压在心底,迫使他开口的勇气又减掉了不少。可他虽然沉默,但能清晰地看见她眼中渐渐浮上来的失望。如果他这次再不开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以后都会失去她?
“我……”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抬了手,正打算触碰她的脸,只听他们的头顶上方传来一个悠闲的声音:
“小姐,你们真当这洞里是郊游的地方么?”
李笑妹一下子抬起了头,陆路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洞口,正俯着身,一脸云淡风轻地看着他们。
“陆路,你怎么来了?”李笑妹一下子站了起来,终于后知后觉地想起了外面还有一群凶恶的歹徒,“你又不会武功,那群恶徒没有伤到你吧?”
“赵县令派了捕快来,那伙歹徒死得只剩下一个人了,他们全去追那个漏网之鱼了,小姐不用担心,在下这就去找绳子来救你们。”
“赵县令衙门上的捕快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李笑妹有些疑惑地仰头看着他,“而且刚刚我似乎没听到捕快们的声音。”
“那群人就只是仗着人多而已,而且这捕兽洞有些深,小姐你刚刚不是又忙着和阿然说话么,没听清是自然的。”陆路随口胡诌了一句。
李笑妹被他这么一说,的确想起刚刚的自己全身心都留意阿然去了,遂释然下来。她低下头,发现阿然还保持着刚刚伸手的动作,表情看起来有些微妙。
听到那伙歹徒已经全部被解决了,她心中的巨石总算放了下来。重新蹲下后,她轻轻摸了摸他的胳膊,努力无视掉刚才他的沉默带来的不开心,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刚刚想和我说什么?”
“没什么。”他收回自己的手,垂下眼眸道,“先出去再说吧。”
陆路找来了绳子,将两人费力拉了出来。李笑妹的脚重新挨到松软的土地,顿时觉得心安了不少。她扶住了阿然,怕他推开她,又接口说道:“虽然我裙子上全是灰尘,但你别嫌弃。你受了伤,还是我扶着比较好。”
阿然顿了顿,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三人走了几步,一下子看见了几步开外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尸体。他的脚步一顿,李笑妹扶着他的手更是一紧。
他快速地扫视了一圈,惊讶地发现那些人身上只有胸口位置有一处伤口。从渗出的血和那些尸体的表情来看,这些人均是一剑致命,而且出剑的人速度非常快,才会让他们根本无所防备。这种剑法,真的是一个普通小衙门里的捕快做得到的吗?
就在这时,陆路适时地挡在了两人面前,扶了扶眼镜,笑眯眯道:“小姐,路在这边,我们还是不要去看这些不吉利的东西了。”
“可我们做的就是不吉利的生意啊。”李笑妹莫名其妙地看了陆路一眼。
“在下怕你晚上做噩梦。”陆路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推了她的肩膀一把,转移话题道,“你们是不是该告诉在下,怎么惹来了这种麻烦?”
“事情起因应该是我和黎遥前一日撞见了那个叫刘四的男人偷运罂粟粉进城,按他的说法,应该是我们撞破了罂粟粉的事情,所以他才会下手灭口。”李笑妹一边走着,一边回忆道。
“所以他最开始时才想着从二楼推麻袋下来这种简单粗暴的灭口办法么?”陆路接口问道。
“推麻袋?不是阿然你做的么?”李笑妹一惊,转身看着阿然。
“当然不是我。”阿然白了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解释?让我误会你很好玩吗?”李笑妹又急又气,想要推开他,又想起他的胳膊还有伤,遂忍了下来。
“最开始时是担心你知道的太多,对你会更加危险。可后来我想解释了,你完全不给我机会。”阿然有些别扭地移开脸,说道,“我跟着你出了门,恰好撞见刘四在你们面前弄破了袋子,我查了一下那粉末残渣,觉得不对劲,就跟着他,谁知他竟然从二楼向你们扔麻袋,我见黎遥保护了你,于是便接着去追那刘四,可最后还是跟丢了。”
“所以他们见第一次没有成功杀掉我们,便策划了这第二次绑架案?”李笑妹皱了皱眉,说道,“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路的唇轻轻一抿,阿然直接问道:“哪里不对?”
“我记得那个刘四曾经说过要利用我钓谁出来,难道他真正想要对付的目标并不仅仅只是我?”
阿然的眸色沉了沉。他也想起了刘四说过他的主子知道自己是谁后,“留的得”也变成了“留不得”,难道要钓出来的对象是他自己?那么刘四的主子又究竟是谁?难道是夏侯南?
正当他蹙眉沉思的时候,陆路适时地开口打断了李笑妹的追问和他的沉思,“先回去再说吧,阿然你的胳膊不是受伤了么?让在下来扶吧,毕竟在下的力气还剩的比较多。”说完后,不等他拒绝,陆路便自觉地站在了两人中间,笑眯眯地伸手扶住了他。
“陆路说的有道理,还是你比较贴心。”李笑妹点了点头。他心塞地看了她一眼,只能默默地扭过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