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后院厨房,那股熟悉的玉米酥香味便越明显。李笑妹脚步轻快地奔到了厨房门口,见着那个身着藏青色长衫、背对着自己的身影,扶住门框,笑眯眯地喊了一声:“阿然,我回来了!”
那人回了头,淡定地瞥了她一眼,“哦”了一声,又转过身继续用筷子翻动着锅中的玉米酥。
李笑妹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人一头盈亮柔软的褐色长发,被随意地束成马尾,虽然表情冷淡,但却仍然掩不住那双湛蓝色双眸中的星芒光彩。没错,这头发,这眼睛都和她印象中的阿然一模一样,只是……这挺直的鼻梁,这樱色的薄唇,这吹弹可破的白皙肌肤,总之就是……这张长得如此高调张扬的俊脸是个什么鬼?这人是谁?!
李笑妹僵硬地移动着自己的双腿,挪到了这个美男子身侧,一下子捏住了他的脸,颤声道:“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家厨房里?而且、而且还穿着我家阿然的衣服……”
美男子被她这么猛地一捏,吃痛地叫了一声,拨开了她的手,皱眉道:“谁是你家的?没看我正在做玉米酥么,一边凉快去,别捣乱。”
这个熟悉的声音,这个嫌弃的语调,真的是阿然……她是不是在马车上睡糊涂了?李笑妹用力揉了揉眼睛,复又重新睁眼。美男子还是美男子,并没有因为她眼睛一闭一睁变回以前满是伤痕的狰狞样子。
“你、你是阿然?你、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子?”李笑妹抖着声音看着他,一时间只觉得不可置信。
“哦,这个啊,还得感谢那欧阳大夫。”阿然将玉米酥从锅中捞了出来,装了盘后,摸了摸自己的脸,继续道,“本以为那看起来像是三无产品的雪肌膏不会有太多作用,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试了试,没想到才一周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小、小姐,您怎么跑这么快。”月香气喘吁吁地出现在门口,见着李笑妹的表情,又看了看阿然,明白了当下情况,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说道,“那个……小姐,月香正准备跟您说这件事来着,只是您跑得太快,月香还没来得及……”
就在此时,李笑妹的脚边传来了一声“嗷呜”的叫声。李笑妹低头,这才发现旺财不知何时窜进了厨房中,欢腾地扑到了阿然的脚边,伸出脸蹭了蹭他的裤腿。
“自从我脸上的伤痕渐渐消失后,这旺财每次见了我,就莫名兴奋……”阿然一脸黑线地挪了挪自己的脚,但旺财又锲而不舍地蹭了上去,他只得作罢。
“旺财喜欢亲近长得漂亮的人……”月香幽幽地补充道。
阿然无语了片刻,想起了自己最开始来这里时的待遇,更加确定了这条从未尽到过看门责任的土狗的确是个死颜控。正当他烦恼时,一直没有出声的李笑妹上前一步,颤巍巍地伸了手,重新摸住了他的脸。
“李笑妹,你怎么跟旺财一个德行……”阿然皱眉看向她,可对上她执着又认真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没推开她的手,只是嘟囔道,“我都快记不清被你吃了多少次豆腐……”
“阿然,你、你……”李笑妹迟疑地看着他。
阿然见她有些担忧,又有些心塞的样子,以为她担心自己的伤势,有些别扭地说道:“我的伤没事了,至于这脸,再坚持用那雪肌膏一段时间,伤疤应该就完全看不见了。”
“那就好。其实我想说的是……”李笑妹一愣,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底话补充了出来,“为什么你的皮肤比我还要光滑?”
“……这盘玉米酥你一个也别想吃。”他抽了抽嘴角,果断端起搁在一旁的玉米酥,抬脚便要走。李笑妹从最初的震惊中缓了过来,终于看到了盘子里飘着诱人香气的最爱甜点,一下子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感动道:“阿然,你是知道我要回来,所以专门来到厨房给我做的吗?”
阿然迅速抽回了自己的袖子,别过脸去,说道:“谁说的,我是做给自己吃的,只是刚好被你撞上而已。”
“我没记错的话,你最讨厌吃甜食了。”李笑妹又扯住他的衣袖,好心提醒他。
被戳穿的阿然一下子沉默了片刻。李笑妹挪到了他的正面,发现他的脸上有了可疑的红晕。
“你……在害羞?”李笑妹歪了歪头,问道。
见自家小姐总是能在微妙的气氛下做出不怕死的壮举,月香有些汗颜,脑补出接下来她可能遭遇的一切,默默地闭上了眼。
果不其然,几秒后,阿然努力克制、还带了一丝颤抖的声音在厨房里响起,只是说出的话似乎偏离主题了。
“你……几天没洗头了?”
“两天半吧,因为赶路,时间很紧。”李笑妹扯了扯还穿在身上的男装,有些茫然地说道,“我身上没味道啊。”
他后退一步,扶着额说道:“你一个姑娘,怎么能用自己有没有味道来作为自己干不干净的评判标准!去沐浴,就现在!”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就去!”
就这样,李笑妹被他一路拎着,穿过院子,走向她自己的房间。
“我是李家家主,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李笑妹撇了撇嘴,只觉得很不甘心。
“作为李家家主,更加应该每天沐浴,用饱满的精神来迎接每一天。”他眼也不眨地将她拎到了她的房门口,推开了房门。
虽然之前他经过了好几次她的房门,但真正踏足,还是第一次。他轻咳了一声,将她推了进去,说道:“你去找好换洗的衣裳,我去叫月香准备水。”
虽然他已经放轻了力道,但毫无防备的李笑妹还是失去了平衡,歪歪斜斜地扑向一旁的木柜。
“小心!”阿然惊呼一声,快速跨过门槛,一把拉住了李笑妹的胳膊,将她拉入自己的怀中。但因着惯性,两人还是撞到了旁边的木架。木柜门被撞开,一个小小锦盒从上层滑落,径直落向两人。
他一下子看到那个往下坠落的锦盒,来不及将李笑妹拉到其他地方,他下意识地伸了手挡住她的脑袋。锦盒砸到了他的手上,又弹到了地上,发出了“啪”的清脆响声。
“你没事吧?”他松开了她,问道。
心有余悸的李笑妹摇了摇头,一下子注意到他的左手背有些发红,有些焦急地说道:“你的手……”
“我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弯下腰去捡那个锦盒。可是指尖刚刚碰到那个锦盒,他的动作便顿住了。那个锦盒被一把精致的黄铜锁锁着,而黄铜锁的下方,刻着一个银色的羽毛形状的图案。
李笑妹见他久久没有捡起那盒子,好奇道:“怎么了?”
他回过神来,拾起了盒子,递到她的手上之前,迟疑了片刻,问道:“这盒子,是谁给你的?”
“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遗物,但娘亲并未给我钥匙,只说让我好生保管,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李笑妹老老实实地回道。
“你……认识夏侯南吗?”他默了片刻,有些严肃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夏侯南?你说的是我国的夏侯宰相?我为什么会认识那种大人物?”李笑妹一愣,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但阿然只是看着她,并未说话。她被他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不由得捂住自己的胸口说道:“你、你怎么这样看人?”
阿然回过神来,见她这动作,一脸无语地将盒子放回了她的手中,说道:“这盒子以后不要随便拿出来了。”
“如果你刚刚不推我,它也不会掉出来……”
“你还想吃玉米酥吗?”他眯了眯眼睛。
李笑妹默默地点了点头,并比了一个用针线缝上嘴的动作。
傍晚时分,沐浴完后重新换了衣裳的李笑妹和阿然、月香一起走进大厅,正好撞见刚刚回来的陆路。她停下脚步,笑眯眯道:“陆路,七日没见,是不是觉得少了我这个家主,府中一切都没以前那么好打理了?”
陆路亦停住脚步,扶了扶眼镜,淡淡道:“恰好相反。”
李笑妹心塞地捂住了胸口,悲愤道:“我要辞掉你。”
“在下没记错的话,这话小姐已经说过两百三十一遍了。”陆路云淡风轻地拿起茶杯,接着问道,“小姐在拍卖会上有乱花钱吗?”
“我是家主,你难道不应该先关心一下我有没有在途中遇上危险,有没有吃饱穿暖吗?”李笑妹幽怨地问道。
“张伯一路上都有通过飞鸽传信将这些情况汇报给我,再问岂不是多此一举?”陆路淡定地喝下一口茶。
李笑妹一愣,随即想起了张伯在途中时不时会消失一小会儿奇怪行为,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他是飞鸽传信,给陆路报告消息去了。
“听说小姐拿下了五彩玻璃球,那黄老板一向狡诈,小姐这次可是超出了预算?”陆路放下茶杯,继续问道。
“不,这次拿下这颗五彩玻璃球,我不仅没有超出预算,反而一文钱也没花。”想起这件事,李笑妹仍然有些没回过神,“是一个姓黎的大人送我的。”
“什么?”在场的其余三人均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