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1)
集外打打杀杀,集内安静如恒。山村民风强悍,集内的子弟已经开始武装防备意外,单刀花枪纷纷磨利擦亮,箭社的子弟也备弓箭防险。里正已公开扬言,谁敢伤害集中的人,必定不惜牺牲,搏杀凶手报官。
千手灵官十几个人,借住在近集场的一位甲首家中。
“该死的小于,你为何不毙了那老魔为世除害?”千手灵官听完罗远说出经过,跳脚埋怨大为光火。
“韩老哥,你是执法的公人,怎么说这种玩法的话?你是这样教导后生晚辈的?像话吗?”罗远正经八百反驳:“即使交手拼命,我也不会下毒手杀人;从背后偷袭,下毒手杀人算甚么玩意?”
“你……你就不知道权宜行事吗?你……”
“你少来,少给我说这些玩弄权术的话。哦!那老魔是何来路?”
“早年十大妖魔之一,满手血腥的摄魂天魔骆天威。他不但可用摄魂魔音杀人,那九只小金铃,叫九音摄魂铃,所发的魔音也可杀人,两音合用,威力倍增,甚至在百步内,可令人变成白痴或变性疯狂。小子,他不会放过你,这魔头牙龇必报,今后你必须千万小心提防。有这老魔参予夺金,武道门如果不能及时高手齐集,这一千五百两黄金,得主必定是老魔。在瑞云谷主事的阴阳使者周大年,绝对禁不起老魔的摄魂魔音摆布,天知道会有多少人遭殃?你小子没把他宰了,也许是天意吧!”
“我听说过这个老恶魔。”罗远并不因没把老魔宰了而后悔,有一股执着的牛脾气:“我不能听说过某个人的罪行,就见面宰了他。我问来路的意思,意指老魔是那一个组合的人,那些爪牙称他为军师。你是精明干练的老江湖,应该知道他的来路底细呀!”
“去你的,我又不是万事通。
早些年,我知道他曾经在山东一带地面作恶,有好些年月销声匿迹,突然在这里出现,我也感到震惊意外呢!看来,我改变计划行程,打算从瑞云谷阴阳使者身上,追查武道门山门所在地,不但计划落空,而且走错门路大祸连连,日后更为凶险了。”
“武道门作案,每件案都有主事人。这件绑架案由阴阳使者主持,他是武道门的重要人物,你想从他身上查出他们的山门下落,简直异想天开,你就是把他剁成肉酱,他也不会吐露半个字的。放弃吧!乖乖按计划到荆山踩探,离开桐柏山是非地,以免枉送性命。老魔的武功是否可怕我不清楚;他那位会排山袖的党羽,决不是你能接待得下的超等高手。也许你的暗器可以对付他,但胜算不多。至于摄魂天魔,在百步外便可把你摆平,你的暗器,能在百步外伤得了他吗?”
“你少替他吹牛了,他的摄魂魔音,绝对伤不了卅步外的人,而且两衰三竭,喊几声就成了拉了一天破车的老牛。小子,你不怕他的魔音?”
“我那能不怕?所以在他背后偷袭呀!”罗远说这两句话怪腔怪调:“我那几个随从逃了个无影无踪,不知到那一个狐洞躲起来了,必须把她们拖出来惩讨,意在叛逃罪不可恕,走也!”
“该死的!你怎能找那三个****做随从……”
罗远已经走了个无影无踪,听不到他的数落了。
他已成为风云人物,至少在这些前来夺金的江湖群雄心目中,他是唯一大出风头的新秀,表现得最为明亮灿烂的新星。不论仇视或友好的人,都对他刮目相看,他的第九只鹰八极雄鹰的名号,正式在江湖广为流传,有他应有的地位,成为众所瞩目的焦点。
摄魂天魔出现大宁集的消息,发挥了相当惊人的震撼力,虽然胆敢前来夺金的人,都是敢和武道门抗衡的成名人物,但对这位凶残的老魔,却心中懔懔极感不安。
理由很简单:鬼怕恶人蛇怕赶。
武道门是天下第一的绑架组合,与一般江湖朋友很少发生利害冲突,从不做丧心病狂的小案,绑架的对象全是巨户豪门,出不起赎金的对象决不沾手,严守信用,廿年来从没发生撕票或伤害肉票的事故。在公门人眼中,武道门当然罪大恶极。但在!”大的江湖朋友心目中,武道门根本不是威胁,甚至有人为他们喝采,没有利害冲突值得尊敬。
最重要的是,武道门对打该门主意的仇敌,有相当宽宏的容忍量,不会肆行报复。容许苦主聘请高手名宿,至指定交换地点交涉,按江湖规矩解决,胜家有权主导大局,苦主一方获胜,可以无条件接回人质。当然在人数上有所限制,不能带一队官兵前往围剿。
南天一剑护送苦主前往瑞云谷,就有与阴阳使者一决雌雄的念头。
江湖朋友并不真的怕武道门,却怕凶残恶毒的魔道凶神恶煞;摄魂天魔就是可怕的凶神恶煞,满手血腥杀人如刈草的恶魔。
凶残恶毒的人,不一定武功高强;固执讲理的人,常会在理上吃大亏。和武道门讲理,很可能占些少便宜;和摄魂天魔讲理,不啻自掘坟墓。
八极雄鹰讲不讲理,尚待日后事实证明,所以这期间,最好不要妄下定论,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如无必要;最好不要招惹他。
一个成名人物,遭嫉遭谤也是必然的事,仇敌更会积极相图,务必尽早除之而后快。
他树了不少仇敌,所以特别小心提防意外,在集内公然走动表面若无其事,其实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开始体会到成为名人的甘苦,开始告别这逍遥自在的生活。这段创业期他如果撑不过去,就不再有日后了。
大宁集是前往瑞云谷途中,最后一处可供应食物宿处的市集,也就成为夺金群雄暂时住宿的聚集区。即使在附近的山林露宿,也须至大宁集采购食物,因此在赎人时间以前半天,群雄大多数不会离开大宁集,这期间除非碰上了仇敌,群雄之间通常会避免惹是招非,保持 平衡与江湖礼数。黄金有了得主,才会你砍我杀各显神通谋夺。
正确的说,等到武道门收到赎金,放了人质之后,才是夺金大搏杀的开始。武道门的人能否安全带了黄金远走高飞返回山门,得看他们有否保全的实力了。
不义之财,见者有份。但黄金如果仍在苦主手中,那可不是不义之财,而是买命钱,按规矩道义是不能动的。抢夺时用命相搏,则是理所当然。
黄金已由武道门的人保护入谷,但在交换肉票之前,讲道义的人是不能动的,除非动手的人是不讲道义的下三滥毛贼痞棍,任何一位成名人物,都不会做这种江湖朋友不耻的混帐事。
几乎可以肯定,在大宁集逗留的人中,除了千手灵宫一群人之外,皆有意图夺金的嫌疑。连八极雄鹰也不例外,虽则他已声称无意夺金,肯相信的人不多,连千手灵官也对他不敢全信。
他无意继续戏弄宇内三狐,问题是宇内三狐仍然忘不了两千两银子,仍然与玉虚天师那些人保持接触,继续明暗之间计算他。玉虚天师损失了不少弟子,与他势不两立亟谋报复理所当然。
在街上走了一圈,见到他的人,不论识与不识,大多数向他颔首挥手打招呼示意,他已成为目下大宁集的风云人物。
寄宿的小食店住了几个人,他不知道这些人的底细,反正见面善意地保持礼貌,不便进一步打听来历。
踏入小房前面的小院子,后房寄宿的中年旅客,在小院向他含笑打招呼。这人叫飞熊许全,高大雄壮却轻功惊人,昨天便在店中双方通了名,算是点头之交。江湖人士见面称兄道弟,通了名便算是朋友。
“罗兄,今晚你最好另找宿处。”飞熊许全郑重地向他低声说:“已经有人来踩探,晚上可能会来对付你,他们人多势众,没有必要和他们拼命。”
“他们?他们是谁?”他并没感到意外,仇敌晚上行凶毫不足怪,人多可以一拥而上,用暗器更易得手。
“摄魂天魔那些人呀:他们在集西北的小溪旁树林露宿,人数甚多,把那一带划为禁区。目下他们要对付另一群实力不差的竞争者,如果进行顺利,晚上就会来收拾你了,你最好趁早另觅藏身处,没有必要和大批高手拼命,那老魔的爪牙厉害得很。”
听这位飞熊许全的口气,分明怕被连累,希望他另找宿处,老魔来时肯定会全店遭殃,他一走,全店自然不会再发生袭击事故。
各路牛鬼蛇神实力如果明朗化,清除竟争者的行动便会发生,寻仇报复更是理所当然。罗远出其不意制住了老魔,老魔有一千个报复的理由来找他雪耻。
“咬,那老魔应该先来找我才合情理呀!”他大感困惑:“我才是他最急欲报复的仇敌,先找其他的人,有点不合情理。”
“白天他们不会来集上行凶,他们毕竟不是强盗。”
“那可不一定哦,老凶魔是甚么都不怕的。”
“你最好到山林偏僻处躲起来……”
“开玩笑,你要我像懦夫一样逃避?我八极雄鹰刚展翅,就找地方躲起来,假话吗?日后我还有脸在江湖叫字号?”他光火地大声说。
“毕竟比被杀死好,好死不如恶活。”飞熊仍然想说服他迁地为良,明时势是聪明人该走的道路。
“他娘的!我去找他,免得他以为吃定我了。”
“罗兄……”
他气冲冲转身出店,在店中等候大批高手袭击,气势上就输了一半;主动去找老魔解决,他就可以主客易势成为强者。
飞熊许全到了客房的走廊,脸色一变。不远处的廊门,踱出一个魁梧的大汉。
这种小食店兼营安顿赶不上宿头的旅客,也安顿赶集来不及返乡的乡民,容纳的旅客有限,没有店伙照料,一切得自行料理,因此在客房区出现的人,必定是投宿的旅客。
飞熊许全如果不是高手名家,怎敢前来夺武道门的赎金?当然是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一看大汉的神色,便知来意不善,而且不是住店的旅客,油然兴起戒心,本能地挪动腰间的佩剑。
“我想,你是那位苏姓小美女的同伙。”大汉一面走近一面冷冷地说:“所以唆使罗小辈,前往捣乱以策应小美人的党羽。”
“阁下的想当然想法很可笑。”飞熊也神色冷然,暗中凝气行功准备应付危机:“我是实话实说,谈不上唆使。如果我所料不差,阁下定然是老凶魔派在集内活动的眼线。”
“是吗?”大汉已接近至丈外:“你阁下的名号,真叫飞熊?”
“有甚么不对吗?阁下的真名号又是甚么?”
“你不需知道。姓苏的小美女有不少爪牙,保镖人数经常加减,活动神秘得很,其他的爪牙飘忽不定,行动鬼祟,只有小美人出面招摇引人注目,委实令人莫测高深。阁下,你愿意把底细和意图告诉我吗?”
“呵呵!你说的是外行话,提的是不上道的要求,任何一个江湖三流混混,也知道你是个不懂事的混球。”飞熊的剑徐徐出鞘:“你只有一条路可走:用武力迫供。拔剑吧?我也要用武力掘你的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