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章 (4)
“该死的狐狸!”女郎冒火地凤目怒睁:“我姓苏。由于年纪轻,还不想过早叱咤风云,三年来没多大作为,连名号也没混到手,所以不是甚么吓死人的女英雌,江湖上还轮不到我称人物。我所知道的是,我知道你的底细知道你们宇内三狐善用独门的天狐暗香,武功平平聊可算一流高手而已。在我面前,你那点点伎俩不堪一击。我是女人,你的狐媚手段也无所施其技。现在,你还原意赖在这里讨人谦,找挨骂自取其辱吗?”
话愈说愈难听,泥菩萨也受不了。白妖狐红润的健康美丽面庞,气得泛白现青了。
“该死的小泼贱,你死吧!”白妖狐怒叫,左掌猛然虚空拂出。
凛冽的劲气似风涛,压力远及丈外,被激起的气流急剧涌发,掌发劲及威力惊人。
苏姑娘哼了一声,不闪不避而且不退反进,右掌也虚拨,近身的风涛声突然隐没,劲流一泄而散,同时一步探出,左手五指半收,手臂像是突然增长了些,指尖闪电似的到了白妖狐高耸的酥胸前。半张的五指,显然指向重要的穴位:玉堂、紫宫、左右期门。
如果手往上抬高八寸,就可以伤及五官。下沉八寸,可制神朗、分水、左右关门与太巳,甚至可制石门与左右天枢,全是可伤及内腑的穴道。
白妖狐大吃一惊,不仅速度骇人,指尖所先发的浴劲更直迫体内,冲击护体神功的力道极为猛烈,被指沾体必定难逃大劫,本能的反应是急退丈外,仍感到胸腹的皮肌受震,有麻木的感觉。
一旁静候结果的罗远,也感到悚然心惊。
“你再不走,就后悔无及了。”苏姑娘冷冷地说:“我知道你们宇内三狐,这次前来穷山恶水,目的是找机会劫取武道门所勒索的一千五百两黄金。武道门树大招风,真正的亡命敢于向武道门挑战。你们宇内三狐不是真正的亡命,是已有成就的名人,何苦用名望和性命,作孤注一掷?你白妖狐不是没见过一千五百两黄金的。”
“我的事你少管。”白妖狐色厉内荏,不敢再逞强动手动脚。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苏姑娘轻描谈写地接招反击,把她的信心和勇气,也轻描淡写勾销了。
“我知道你的事是甚么。”苏姑娘脸一沉,凤目中冷电湛湛:“玉虚天师与天绝星,给你们两千两银子,取这位罗远和千手灵宫的命。别做白日梦了,你禁不起这位罗远兄一击。去找武道门的人吧!也许真可以把一千五百两黄金抢到手。这两千两银子,你毫无希望。”
罗远又是一惊,苏姑娘这一群男女,是有意向武道挑战的,把沿途所发生的事故,已调查得一清二楚了,人手众多消息灵通,可能对他在途中的一切所作所为,作了深人的了解。
飞天蜈蚣对他并无所知,只知道他的姓名,所以其他的消息,必定是金刚禅寺事故发生之后,他们便已着手调查他的行动所获致的。这是说,他在金刚禅寺的作为,已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被千张秘密的调查网围住了;控网的人,就是苏姑娘这群实力惊人的男女高手。
千手灵官说得不错,他已经介入了,不可能置身事外,这时想摆脱已来不及了。
摆脱不了就得挺起胸膛应付挑战,情势不由人。他略一相度形势,定下了应付的妙方。
情势变幻无常,他必需因应多变的情势镇定地应付。
白妖狐怒火又起,正要发作。不远处的人丛中,出现另两狐的身影,向她打手式,却不走近声援。
她瞪了苏姑娘一眼,气冲冲退至另一株大树下旁观。
罗远邪笑着向她挥手表示打招呼,她愣住了。
她并不知道罗远在金刚禅寺,暗中救走千手灵官的事,双方并没照面,罗远怎么可能向她善意地打招呼用手式示意?
她终于用心打量这位可能是劲敌的大男人,没来由地心跳加快了一倍,罗远的某一种气质吸引了她。女人如果用心打量某一个男人,便会在心理上产生各种不同的变化。而变化的中心,大多数脱不出饮食男女的范围。她绰号称妖狐,自然在饮食男女的范围内打转。
不论从任何角度看,罗远都可以算是杰出的男人。
情不自禁地,她也嫣然一笑向罗远举手示意打招呼。
这情景落在苏姑娘眼中,感受又是不同,认为他俩在眉来眼去你勾我搭,公然在大庭广众间调情。
“哼?”苏姑娘忍不住冷哼,轮流瞥了两人一眼。
“唷!你怎么啦?”罗远举步接近,脸上的微笑带有邪味:“你这位小姑娘真美,像一位小仙女,绷起脸生气,依然流露出可爱的韵味。那是我的坐骑,马包内有我全部家当。呵呵,你这位随从像保护神,似乎有意打我这匹坐骑的主意呢!”
“不许嬉皮笑脸。”苏姑娘绷着脸神色不友好,大概先入为主对他不满:“你叫罗远?”
罗远的不满神情也写上脸上,这位美丽的姑娘实在相当横蛮少教养。
“没错,我就是罗远。”罗远外表仍然笑意盎然,心里涌起反感。“有甚么不对吗?”
“昨天你击溃了武道门的人,擒走了飞天蜈蚣。”
“也没错,我把那混蛋丢到山林里去了。”
“你也是前来桐柏山,准各向武道门夺取黄金的?”
“开玩笑,我要那么多黄金干甚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像我这种靠劳力混口食的人,突然拥有巨额黄金,不但会折寿,而且会灾福连连。在昨天发生事故,无端卷入血腥是非之前,我根本不知道黄金的事,更不知道武道门是甚么玩意。”
“不许撒谎!”苏姑娘不肯相信他的表白。
“唷!你这位小姑娘貌美如花,怎么如此霸道?不许这样不许那样,呼来叱去泼辣得很,唔!很够味,我喜欢,你……”
“闭嘴!”苏姑娘大发雌威,逼近一步黛眉一挑。“我要带你走,让你向敝长上分辩。你最好识趣些,不要以为你出其不意,把武道门的人打得花流水,就敢自命不凡,拒绝前往见敝长上。”
“你要带我走?可是……”
“可是甚么?”
“你的要求,与我的希望有了利害冲突。”
“你是说……”
“因为我也要带你走。”他嬉皮笑脸,目光放肆地在姑娘身上身下乱瞟:“我跟你走与你跟我走,南辕北辙是两码子事,没有折衷的可能,利害冲突摆不平……”
“可恶!你……”苏姑娘终于被激怒了。
“男人见了可爱的女人,流露的神色都可恶。不骗你,你是我所见过的女人中,最美丽最动人的人间尤物,比那头狐狸要高三品,甚至五品。我要你……”
一声娇叱,苏姑娘羞怒交加,扭纤腰一脚斜飞,闪电似的扫向他的腰胯,要把他扫倒出口怨气。
罗远的身材高出一头,近身攻击有如小鬼斗金刚,用脚远攻,可以避免被缠住。对付一个能一举击溃武道门众多高手的强敌,贴身攻击绝对占不了便宜。男与女斗,被缠住那就麻烦大了,敏感地带被摸上一把不算严重,被抓破衣裤岂不当堂出彩?
一脚落空,罗远的闪避身法同样敏捷,先一刹那后退半步,手挥五弦拍她的玉腿。
身形飞旋,半途折向猛扑,不但避开一掌,而且双手齐出,左掌斜拍,右掌五指乍收,上下齐发,上抓下拍,两种迥异的邪门怪劲,罩住了掌仍未收回的罗远,攻击的技巧诡异极了,猛然下扑声势凌厉骇人。
她竟然贴身相搏,罗远反而心惊,不敢大意,本能地向侧急闪避招,立即抢回主动,立还颜色回敬一记威猛迅疾的吴刚伐桂,攻击她的小腰肢。
双方皆怀有戒心,把对方看成劲敌,一沾即走,攻防的技巧发挥至极限,速度之快,旁观的人已无法看清变化,出招化招皆凭感觉御使,反应出乎本能。
一刹那又一刹那,避招反击狂野地左盘右旋,各攻了十余招,终于出现手脚接触现象。接触时劲气的爆发声动魄惊心,似乎在猛的撞碰摩擦时,双方的护体神功势均力敌,不可能造成伤害,反震力一次比一次猛烈,谁也无法获得压制对方的优势。
这是功力相当的人,双方出手皆有所顾忌,无法击中要害,所必然出现的现象,须缠斗至双方精力耗损得差不多之后,才会显露不是你就是我的险恶局面。
爆发出一阵肢体接触的急剧暴响,劲气进爆形成旋舞的涡流,随人影的狂野纠缠而外涨,围观的人纷纷被逼得后退外移,惊叫呐喊声四起。
白妖狐也挤在人丛中看热闹,看得心惊胆跳,也暗自庆幸,幸好不曾和这两个人翻脸动手相拼。
片刻间,形势又变。
苏姑娘实在不该近身相搏的,挨了几记重击,野性终于爆发了,攻击不再保留,用上了真才实学。一声沉叱,左掌击中罗远的左胸,右手扣住了罗远的左肘,制住曲池、天井、清冷渊,甚至上面的消泺穴。
很难令人相信,她的小手居然能同时控制了上下尺余的经穴范围。那只有一个可能:她出手太快,移动范围甚广,控制自如,能在瞬息间,连续爆发出几次攻击聚力点,而且后续的功道一次比一次猛烈。
高手名家在电光石火似的刹那伺,连续击中对方三五拳并非难事。但五个手指同时击中经穴,而每一指的连续攻击力道,皆同样沉重猛烈,可就难上加难了。
如果改点扣为抓扭,真可以硬生生把手臂抓裂扭断。
很不妙,罗远也突然爆发野性。
掌像是击中一块铁板,抓住的手肘变成韧性惊人铁线蛇。内家对内家,功深者胜;她输了。
一声惊叫,她被罗远一掌拍在左胯上,身形斜飞向人丛急撞,神意已无法控制身躯。
人群惊叫着急散,有人被撞摔倒。眼角余光刚看到白影背心便挨了沉重一击,神智立即散乱。她最后知道的是,跌入人丛中挨了一击,被人扛上肩,往惊散的人丛中一钻,她便失去知觉。
苏姑娘被一掌震飞,人群惊惶走避,罗远的注意力被分散,刚收掌想抢出,突然感到背部一震,护体神功竟然失去抗拒保护的功能,有异物入体。
是专破内家气功的霸道暗器。而他因聚劲一击,内功呈现收发出现的间隙,保护力无法及时卸接的困境,被暗器乘虚锲入,抗拒力最微弱的关头,保护功能大打折扣,只能消减暗器一部份劲道。
从贯入的力道与受震后的反应,他知道被击中处并非要害,但另有可怕的特殊反应,创口麻麻地毫无痛楚,甚至有松弛的感觉。
飞天蜈蚣的三名同伴,便是被暗器击中被擒的。那时他躲在不远处的树林目击经过,那三位仁兄摔倒时,仍有挣扎的能力,但力道小得可怜。
经验告诉他,那是与金脚带银脚带一类毒蛇,性质相近的奇毒,暗器的毒是外涂的。
淬上的毒,通常属于金石矿类毒物。动植物的毒,大多数是外涂的。淬炼需经火,动植物的毒耐火性差。
激斗中,他忘了苏姑娘的同伴;忽略或遗忘皆要出代价。
他现在就付出代价。唯一的念头,是尽快远走高飞,摆脱暗器主人的追逐,有多远就走多远。
再就是必须在奇毒攻心之前,把毒性控制住,中和或排出,那是以后的事,知道毒性,性命便保住一半了,霸道的暗器,还要不了他的命,没击中要害,不至于当堂致命。
人影飞跃,透出人丛,在人群惶乱走避中,他消失在街道的房舍深处。
暗器的主人不再理会他,发疯似的狂追被扛走的苏姑娘,冲出人丛,已失去白影的踪迹。
市集正如火如荼展开交易,集场与市街人潮汹涌,要找一个窜逃的人,真有在大海捞针的感觉。
大宁集只有两条小街,两座棚式集场。赶集的男女老少有数百之多,见到有人打架不以为怪。山区的人尚武成风,打架也是消遣之一,因此看热闹的人很多,围观的人一散,谁也不理会结局如何。向散了的人打听逃人的去向下落,一问三不知白费工夫,谁也不想与外地佩有刀剑的人打交道,这也是避免结怨的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