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雁山是天玄州内的一座很寻常的山峰,按照地域划分的话,它属于雷家管辖,大雁山属于蜿蜒天玄州的天险,万青山脉的一座寻常的山头,这里没有岩浆,没有暗河,所以大雁山上没有灵兽,有的,只是一些寻常的猛兽。
大雁山脚下,有一座庄子,名叫燕家庄,整个庄子依山而建,与大雁山构筑成一个整体,庄子里的农户和猎户都在这里生活,山脚下的麦田,还有圈起的栅栏,里面圈养着家畜还有家禽。
这里的庄户民风质朴,世世代代都在这片土地里刨食,年轻力壮的,趁着农闲时节,上山打些野味,送到城里贩卖,用换回来的金锞子再购置一些生活必需品。
简单的生活圈子限定了他们的眼界,也造就了祥和的生活氛围。对于燕家庄的庄户们而言,可能最难过的,便是猎户在山上被那些该死的畜生咬死咬伤,除此之外,什么灵力,什么武者,他们很难有人了解。
又是寻常的一天,位于庄子外围的一家农户,屋门悄悄地拉开,一个扎着冲天鬏的稚童从门内溜了出来,贼眉鼠眼的左顾右盼了一会,小孩蹑手蹑脚的绕过家中的栅栏,向村外跑去。
“阿爸上山三天了,还不回来,阿娘整日担心,我得出去把阿爸找回来!”
很难想象这句话是从一个仅有三五岁光景的稚童的嘴里说出来的。懂事,却富有童趣。
顽童摸了摸怀里插着的木头刀,这是去年过生日的时候阿爸送给自己的,他十分喜欢,整日把玩,庄子里的其他小朋友都很羡慕,却只有自己有。
“阿爸说山上很危险,我要保护好自己!”小小顽童摸了摸脑袋上的冲天鬏,嘻嘻一笑,手中的木头刀用力地挥了挥,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信心十足的向着庄子外走去。
燕家庄是没有守卫的,整片庄子,可以说就是敞开屋门都不会进贼,良好的民风让在这里生活的庄户根本就不会安排人手守卫庄子,他们更愿意让这些青壮劳力上山打猎,多打一些回来,好多卖些钱。
所以这个小顽童轻而易举的便从自己家的屋门外窜到了庄子外面,东方的朝阳刚刚探出来一个小小的骨朵,还难以照射整片大地,远处经常行走的,通往山上的小径,此刻犹如一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猛兽,正在静静的等候着食物送上门来。
“咕噜!”小顽童有些害怕,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山路,万籁俱静,他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小木刀,心神稍稍定了定,自言自语道:“阿爸说过,我是小男子汉,将来会成为和阿爸一样的大男子汉,我不能害怕,不能害怕。”
不断地给自己打气的稚童,手中紧紧的攥着那柄小木刀,一步一挪的走出了庄子。
漆黑无比的道路上,小顽童畏畏缩缩的往前走着,没走几步,先前那点胆量就已经烟消云散了,回头看了一眼庄子,已经快要看不见了,如墨一般的天穹之下,自己宛如蝼蚁一般在挣扎。
“我我我,我不行了,我要回去了,阿爸,你还是早点回来吧,我就不去找你了,要不然,阿妈该伤心死了。”心中的恐惧终于战胜了那之前的勇气,小顽童踉踉跄跄着转过身,准备朝着来路返回。
“啪!”
一个粗壮有力的大手,忽然抓住了小顽童的脚踝,登时将小顽童给吓了一跳,低头一看,一只血淋淋的手臂,在晨光的照射下,显得无比的狰狞。
“妈妈呀!恶鬼来抓我来啦!”小顽童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下一刻,雨点大的泪珠便是源源不断的滚落而下,声音之悲戚,简直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恶鬼叔叔,你放过我好不好,我阿爸还没有回来,我阿娘一个人在家,她会害怕的,哇!恶鬼叔叔,我再也不敢不听阿娘的话了,你放过我吧,哇!”
小顽童的哭声掺杂着求饶,断断续续的,但总算是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了。可是抓住自己脚踝的手掌,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了一些。
“救我!”一道细弱游丝的声音,盖住了小顽童的哭号之声,让这个小顽童立马停止了哭声,循着声音看了过去。
一个满身血垢,青乌头皮的光头男子,正趴伏在地上,浑身的刀疤还有剑创让人毛骨悚然,很难想象这样的人是怎么在这种恐怖的伤势下挣扎到这里的。
看见小顽童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光头男子咧嘴一笑,灿若星辰的眼眸,透过细密的血痕,流露出一丝温和出来。
“不是恶鬼,是人,是人!”小顽童顿时松了一口气,他试着挣扎一下,却发现完全无法挣脱开这个光头男子的手掌,而那个笑眯眯的大叔叔已经昏死了过去。
天色越来越亮,小顽童的大声呼救终于吸引了晨起准备下地干活的燕家庄村民,很快,庄子外发现一个重伤员的事情就传遍了整个庄子,几个稍微有些力气的妇道人家,制作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将这个昏死过去的光头男子抬到了庄子里。
“水,给我水……”
一间简陋的土坯房中,小顽童正噘着嘴,用手里的木刀四处划拉,一脸的不开心,一个头上扎着毛巾,正挽着袖子努力的点火烧水的妇人一边干活,一边喋喋不休的教训着自己的儿子。
“哟呵,翅膀硬了是吧,敢丢下为娘一个人,去山里了是吧,长本事啊你,你就在那呆着,看你阿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妇人的碎碎念传递到了床上,光头男子只觉得耳边嗡嗡直响,意识稍微恢复过来一些的他,呢喃着。
“阿娘,大叔叔好像醒了。”小顽童耳朵最尖,似乎听到了床边的动静,立马凑过去看,那名妇人见状,一伸手将自己儿子捞了过来,历经风霜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之意:“你离他远一点!小小年纪更个愣头青似的,咋就天不怕地不怕呢?”
教训完自己的儿子,妇人看了一眼床上的光头男子,粗糙的手掌轻轻的拂过他的额头,有些惊讶的说到:“哎哟,怎么这么烫,水,水是吧,来来来,在这里!”
妇人舀来一瓢水,轻轻地递到光头男子的嘴边。
沾了沾水的嘴唇,顿时有了力气,下一刻,在那妇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道水线自那水瓢里凭空生成,而后涓滴不剩的流入光头男子的嘴里。
“唉呀妈呀,这是妖怪啊!”妇人慌张的丢下水瓢,踉踉跄跄的朝着屋外走去,她要赶紧向庄主汇报。
小顽童看了一眼丢在地上的水瓢,还有慌里慌张的阿娘,他一抬头,就看见一双温和的眼眸盯着自己,明亮的眼睛闪闪发光,让小顽童似乎忘记了危险,
俯身捡起地上的水瓢,小顽童怔怔的看着这个偏过头来看着自己的光头男子,说道:“你还喝水嘛?”
光头男子微微摇了摇头,他的手指微微勾了勾,下一刻,那个比小顽童高出一倍不止的水缸里,凭空升起一条和方才一样的水线,而后,源源不断的向着光头男子的方向流去,水流在空中似乎受人拿捏着一般,一点也没有洒落出去,反而是乖乖的落入光头男子的嘴里。
“哇!好厉害!”小顽童目瞪口呆的看着这神奇的景象,惊讶的说道。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阿娘的声音隐隐绰绰的传来,一些什么“妖怪”、“恶鬼”之类的词隐约传来。
房门被重重的推开,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蹒跚着走了进来,正好撞见了光头男子隔空取水的一幕,屋子内外所有的庄户和妇孺都看了一个真切,这些没见过世道的妇女们惊骇的捂住了嘴巴。
毕竟,在她们短暂的岁月里,还从未听说过能够控制水的人类,这样大的本事,不是妖怪,又是什么。
只有庄主,这个庄子里资历最老,最见多识广的长者,并未吃惊,他那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道睿智的光芒,静静的看着面前神奇的一幕,直到光头男子喝完水,才慢吞吞地说道:“你是武者?”
光头男子微微一惊,强撑着坐了起来,额上的血痕还有伤疤已经渐渐凝固,但是他的脸色依旧惨白,显然是失血过多,光头男子背靠着厚实的墙壁,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这里还是天玄州?”
光头男子终于开口了,他的嗓音很奇怪,尽管看外表是一个重伤男子,但是他的声音十分的中正平和,带着一股子超凡脱俗的意味。
“是,这里是天玄州雷域城下属的一个村子,小伙子,你从哪里来?”老庄主目不转睛的盯着光头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后说道:“你不是天玄州的人,你是密罗州的行脚僧!”
光头男子微微一怔,他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居然也会有人知道密罗州的行脚僧,他忍不住抬起手来摩挲了一些乌青的头皮,咧嘴一笑,道:“这您倒是说错了,我是天玄国教的学生,我叫漠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