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起伏总是千变万化,世上真没有谁能有本事做预言的,猜地再透,始终是假想。郝曼曼安然于自己只是个18岁少女,她不懂经历是什么,也不过于惊慌一凡的出现,她更多的是让自己处在顺其自然的状态里,下一秒发生什么,让时间到了再定夺。
她不排斥,也不骄傲。
因为一凡太纯粹美好,他像一个干净通透的新生婴儿,安静地捧着书学习人类的生存意境,感受来自人的思想觉悟。一凡又是那么聪明,用极为短暂的时间就了解了这个时代的大体构造。
他不是世俗中该随波逐流的人。
两人和谐地吃完冷透的饭菜,此时天色已经黑的无边无际,她泡了个热水澡,将泡沫点在鼻尖上,热气缭绕,适合女孩的芬芳散漫在狭小的浴室里,这种感觉让她无比放松惬意,将白天的阴霾一扫而去。
沐浴以后,她换上素蓝的T恤衫,像平时的睡裙再也不好意思穿了。
一凡仍然安静地看着电视,丝毫没有留意她的存在,他之前局限于花盆之中,哪有机会了解人世,千年不是来玩笑的,现在这个世界信息量巨大,他不想脱轨的太离谱。
郝曼曼一身芳香馥郁的凑了过来,打量了下一凡,转头看向电视时,不由得乐出声来。
因为一凡正一本正经,甚至微微皱眉地观看着“熊出没”。
“这是给小孩儿看的。”
一凡抬了抬眼皮,缓缓说到:“我在想,这种具有声音和画面的东西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郝曼曼想了想,知识量有限的她也无法跟一凡解释,索性般来电脑百度给他看,结果却是更复杂。因为一凡对原理里面设计的“电磁波”、“信号”这一类词无法理解,而盲目的郝曼曼就像一本白书,她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一凡就各种查,一个电视查着查着就扯到十万八千里了。
“算了!”有些奔溃的郝曼曼直接按下了电脑,恼火到:“你又不当科学家,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一凡不理她,揭开电脑继续查,他不理解的东西,不管再复杂也要弄清楚。电是什么玩意儿,为什么能让机械动起来,又为什么能这么远控制电器,电子质子电荷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信号是何种力量,无影无形却能隔上千里发挥作用力,人类如何操作这种神力?
越查越迷茫,这种感觉让他烦躁,却又停不下继续探索。
郝曼曼有些坐不住,回房间躺了会儿又到客厅溜达,感觉没劲再回房间强制睡觉,这样来来回回晃来晃去,心中一团闷火烧得直痒痒。
“我说,你这样查下去不觉得很烦吗?你不觉得无聊吗?我们聊会儿天怎么样,聊天比看这些有意思多了!”
“郝曼曼,学不可以已。”
她呆住:“什么意思?”
一凡明显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散淡地说:“你确定我们能聊天吗?”
“怎么不能?你别太自大,我懂的你还不懂呢。”
“郝曼曼。”他清晰的叫出她的名字,恨铁不成钢道:“我已经尽量避免对你使用有难度的语言,据我所知当代人将汉语设为语文,古往今来名家诗词,论语左传都纳入其中,你上课都干什么了?连最简单的学不可以已都听不明白,说说看,你懂什么?”
她只觉得气愤,神的智慧用来跟她一个凡人比较,亏他还一副心安理得的样子,如果她活了上千年,区区古语又怎么会满得了她。
郝曼曼从来不是一个忍气吞声的人,她听不惯的话,一定会反驳回去,王铮、高胜男这样的厉害角色她都不怕,一个连动画片都搞不明白的精灵又有什么可怕的。
不过就是吸她灵气而已。
灵气可是要嘴对嘴的吸啊……
所以有怨气还是要适当忍一下,对,是气度,这都是气度。
“所以我才叫你大神啊,我知道一句:滴水之恩应当涌泉相报。怎么说我都用灵气养了你这些年,你不能瞧不起我。”
一凡沉了沉脸,面无表情到:“别总拿这个说事。”
“事实而已。”
她嬉皮笑脸地拿过一凡手中的电脑,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进沙发,开始找各种话题跟一凡聊起来。
他的前生,他的经历,还有那个不知名的送物老人,凡是她好奇的,都问了个遍。
原来一凡生前也是人类,还是在距今少年的北宋时期,而且身世也大有来头,竟是燕王之子,八岁死于肺痨,那时候医疗技术落后,得肺痨就跟癌症差不多。
一凡再有意识是从种子新芽破土而出开始,他的确死了,灵魂却留在了一粒种子上,他被安放在了千万盆景世界,那里所有植物跟他一样被大千世界的灵气滋润生长,没有交流,意识中自言自语,因为大家都无法发声。
所以每天能听到的声音只有风吹草动,花瓣舒展,雨滴叶片,鸟语树林。
还有那个带他新生的男人读书声音。
他只有一次在花丛见清风淡雅地提起过:最后一个宿主的灵气,能让生灵重获自由,精灵跟随宿主得以华诞成神。
他也说过,神注定是孤独的。
神没有寄宿,必定离去。
男人从没提过自己的身份,他们也无法开口询问。只是这个世外桃源一样的世界好像仙人住处,他一直觉得男人是神仙,而自己可能在天庭。
日子百无聊赖,他干脆长时间陷入睡眠,不知是山地玫瑰的本性,还是他真的很能睡,通常夏至入睡,醒来便是初秋。
一千年,整整一千年过去,他遇见了郝曼曼,女孩浑身上下散发的灵气对他有致命的吸引。
然后,就依照缘分,郝曼曼把他带了回去。他从此依靠郝曼曼纯净的灵气涵养,春去夏眠,秋至冬去,周而复始。
谁说缘分不可信?
缘分才让人根本不能抗拒。
那天郝曼曼很晚才入睡,梦里有个被衣服包裹的圆滚滚的女孩,对着窗前的绿玫瑰兴趣盎然,她翘起粉嫩的小嘴朝花朵吹了一口气,然后静静趴在书桌前微笑。
花很美,不似红玫瑰嫣红热情,更没有紫玫瑰的浪漫,他满身清淡的绿,神秘而又温馨。
天亮时,她精神涣散的趴在课桌上,拼命克制自己铺天盖地的困意,那眼皮上了磁铁一般,不断互相吸引着。
临走时看见一凡躺在沙发里,正香甜的睡熟。
嫉妒,满满的嫉妒。
王铮也注意到无精打采的郝曼曼,不由得摇头叹息:“啧啧啧,愁的失眠了吧……我说你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还以为多大能耐呢,结果还是怕那几个女魔头的。”
郝曼曼不是没听见,只是懒得理他。
王铮见她没有反应,悠然地伸长腿用力踢了踢她的椅子,听见椅子框框倒地,还有女孩受惊发出的嘹亮吼叫,他赶紧作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郝曼曼本来就昏昏欲睡,这突如其来的几度自然没反应过来,于是便连人带椅摔在过道上,瞬间成了全班瞩目的聚焦点。
倒霉的是,这堂课是方老师的数学。
方老师镇定地看向声音来源地,见到一脸通红的郝曼曼不由得皱起眉头。
“郝曼曼,你这是对我的教学表示五体投地?”
一阵哄笑烧得脸更加滚烫,重新坐好后她哀怨地瞪了一眼王铮。
“老师,有人踢我的凳子。”
胖子许柯言立刻转头怒瞪着郝曼曼:“明明是你自己坐没坐相,上课像坐茶馆一样才摔的,还敢说谁踢你凳子!”
郝曼曼睁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许柯言。这胖子坐她对面,初来乍到也没什么交流,上次因为王铮摔到的事一旁煽风点火,这下又出口不善,定是王铮的好友,同流合污没一个像样的。
方老师则是微微一笑:“这么说你是看到她上课坐无坐姿,自行摔到的?”
许柯言点了点头,这下郝曼曼不干了,明明就是被人踢了一脚,而且这个人除了王铮还能有谁?
“许柯言,你上你的课,我读我的书,难道你是一直在盯着我?”
许柯言一下急了,大声到:“谁看你了!”
班上一片哗然,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啧啧起来,这个情窦初开的年纪,很容易就能想歪。方老师仍然在笑,不急不慢到:“即使你没一直看人家郝同学,又怎么知道人家坐没坐姿了?许柯言啊,不关你的事就别直冲乱撞的,王铮同学都没来得及辩解,你倒是江湖义气啊。”
王铮一楞,暗称倒霉。许柯言也不再发声了,这方老师虽然戴了眼镜,可他老人家的法眼还是厉害的,他已经知道其中缘由,多说无益。
“许柯言,王铮,下课到我办公室一趟,现在继续上课。”
郝曼曼不由得崇拜起这位深明大义的方老师来。
而一边隔岸观火的高胜男,埋头把玩着刚做的美甲轻笑一声,轻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中午去食堂时,她看见王铮和许柯言正洒汗在塑料跑道上,王铮还好,本来就是爱运动的人,那胖子就惨了,一瘸一拐喘着粗气,一旁伟岸的方老师抱手观看。
跑完后,两人瘫坐在跑道边。
“胖子,你这下燃烧了多少脂肪,赚了。”
“赚个屁,我心肺……都要吐出来了。”
方老师居高临下严肃道:“两个大小伙子,欺负新同学,还是女生,吃饱了撑的。有精力就多跑几圈,还能强身健体。”
郝曼曼独自去的食堂,从来一中就是一个人,她习惯的很快,就算没人愿意同路,这饭还是要按时吃饱的。
开始用餐时,两个大汗男人一前一后进了食堂,直奔她而来。一阵汗味传来,尤其是那胖子,衣服都湿了个透。
郝曼曼不急不慢地挑眉瞥了来势汹汹的二人,知道这两混蛋不会轻易放过她,她也很淡定。
没想到的是,王铮推了许柯言一把,喘着气道:“你先上……”
什么节奏,要打架?
她从来没跟男生打过架,脑子里飞快回忆着沈淼痛扁男生的血腥场面,其实真不想动手的,多野蛮啊……可也不能挨打啊,要硬来就硬来呗。
许柯言眼神躲躲闪闪,慢腾腾地说:“郝曼曼,今天是我做的不对……对不起啊……”
她茫然。
终于良心发现自己是个男人了?
许柯言嘀咕完,一旁的王铮笑嘻嘻地冲她说句抱歉,然后两个汗人打来饭菜一左一右挨着郝曼曼坐下来。
顿时没了胃口。
王铮说:“郝曼曼,我是真没有为难你,相识就是缘分,况且你还是因为我被高胜男敌视的,我该做的还是会做。”
她摇头:“我不拉帮结派。”
王铮干笑两声:“又不是小学生更不是黑社会,同学嘛,团结互助……许胖,你说呢?”
“叫我许柯言。”
“别拽你那非主流名,耍酷扮帅啊?人那么胖还取这么个名字。”
“我爸妈给我取名时思想很单纯,名字代表气质。”
郝曼曼忍不住发笑,一旁王铮见状也哈哈大笑。
“挺逗。”她说。
许柯言得意地抖抖眉:“看见没,这才是哄女生,鸡腿拿来。”
王铮跃过郝曼曼,将饭盒推到许柯言面前:“特赐。”
也就从那时开始,王铮的确没有针对郝曼曼,许胖子也善良了很多,真不知道方老师怎么教育他俩的,一下就开窍了。
讨厌的男生是没了,可那几个女生的白眼无处不在。
那天下午放学,郝曼曼值日打扫卫生,心雪收拾了书包却没走,而是在座位上静坐着,不一会儿高胜男插着裤兜从后门走进来,伸出两根手指在座位夹起一叠试卷,昂首挺胸地扔在心雪面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教室。
心雪安静的把试卷收进书包。
“你为什么每天帮她们做作业?”
郝曼曼站在她身后,有些气闷。
心雪闻言微微抬头,眼睛里闪过一丝异样,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的样子。
“同学之间,不用计较。”
“是吗?我不认为你心甘情愿,不喜欢可以拒绝啊。”
心雪忽然笑了笑,冲她摇了摇头。
“写作业而已,对于我不难。好成绩的话,她就不会有了。郝曼曼,我只要这么想,就心甘情愿。”
说完以后,心雪挎上背包离开。
心雪没有办法拒绝,所以用更长远的后果安慰自己:其实她没有亏。
郝曼曼也明白校园恶势力的存在,之前沈淼就是这样一个上天入地的女学生,多少人忌惮又多少人附和,她的生活永远不平静,不是那个碍眼就是有人挑衅,但沈淼从来不会欺软怕硬,她的张扬她的暴力多数处于一种狭义心肠,因为她那无聊的女英雄理论。
高胜男却不同,她骄傲,冷漠,或者她家庭富有,也许有什么后台,她常常瞧不起人,大概觉得自己至高无上,肆意压迫同学,而且心无愧疚,她觉得自己就是整个世界。
却没人告诉她,高胜男,这个社会只有人人称王,而不是只有你一个高高挂起。你觉得自己是不可侵违,那是因为你所处的环境不够成熟尚且狭小,才无人打击而已。
郝曼曼回家时问沈淼:“你会怎样帮一个被欺压的女生?”
“帮了一次会有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其实很累,其实靠别人都是暂时的,她自己要学会摆脱软弱啊,你告诉她,最可怕的就是死,只要死不了就别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