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宝珠看着德妃走远,芳春在旁边嘀嘀咕咕道:“德妃害主子,却全然没一点羞愧,竟也理直气壮,倒像主子欠了她的,真真可气。”
季宝珠想:自个平白穿来,受了不少鸟气,这和谁说理,和这等二货纠缠,胜之不武,少理她便是。
嘴上却道:“二皇子身子那样,她心里有气,没处使,才来找我麻烦。”
芳春嘟着嘴道:“可主子何曾惹她,她看主子乌眼鸡似的。”
季宝珠道:“她见不得别人好,心里不忿,才会如此。”
这正说话,远处一乘肩舆朝北行,要出皇宫,里面一人无意中朝西看一眼,一下子看到季嫔的车驾,忙命转了方向,朝季宝珠这厢过来。
季宝珠看德妃走得没了影,才要下命从皇宫西侧门进内廷,却见一乘肩舆朝这边来,看着好像是奔自己来的,在细看,这撵舆银顶,金黄盖幨,上下洒金雕玲珑花卉,饰五色宝石,是个亲王的翟舆。
越走越近,舆窗探出半个身子,季宝珠看清楚,是安王萧乾。
季宝珠停在原地单等他过来,她对这安王没多少好印象,总觉得怪怪的,似有种说不出的暗昧意味。
安王肩舆靠过来,二人所乘紧一步之遥,季宝珠看着舆中安王,二人俱是从窗子侧过身来,面对面。
季宝珠先道:“嫔妾不方便下车,给安王请安了。”
安王嘴角似有股子若有若无的淡笑,丹凤眼微斜,此时,夕阳将落,橘色光线照在他细腻光洁的脸上,高贵中带了几分阴柔之气。
季宝珠近处细看,想这样一张脸冷眼看酷肖萧曌和萧昂,然萧曌俊朗,萧昂冷傲,神态却是大不相同,一个眼神,动作,便能暴漏出一个人的性格,这人邪邪的,看着很不舒服。
安王看她盯着自己看,身子动了动,有几分不自在,季宝珠醒悟,这古代的女子是不敢正视男子的,哪怕是丈夫的兄弟,为了避嫌,也不能一直盯着看。
季宝珠微微垂下头,看他不自在心里暗乐。
安王看这女人初时盯着自己,转瞬就低下头去,唇角好像微微上扬,朝自己身上看了看,没什么不妥之处,渐升起恼意,道:“季嫔娘娘这是回家省亲才回转?”
对季宝珠不满就不由带出,声儿就有点阴阳怪气。
季宝珠头半垂着,答了声:“是。”
安王想起自己过来真正目的,敛了神色,道:“本王改日过府拜望季老大人,不知季老大人身子一向可好?我怎么听说,闭门不出,也不见外客。”
季宝珠也不知他是何意,是替萧昂刺探季云海,要亲身证实是不是卧病在床?
想到这,装作愁苦道:“才我回府之时,去父亲养病之处看过,老父亲日渐衰老,下床都要人搀扶,风烛残年,受此打击,乃至心力交瘁”,说吧,脸上戚戚然。
萧乾唇角一丝嘲讽的笑飘上整张脸,阴阴地道:“看来老大人病得不轻,本王更应该去拜候。”
季宝珠抬头看他这张脸恨不得一巴掌甩去,淡淡道:“王爷请自便,嫔妾就不打扰王爷了。”
说吧,就要命起驾,安王看她不耐烦要走,却突然说了句,“季嫔娘娘可别忘了本王两次救你。”
季宝珠上次他说时,就有点纳闷,两次?可他只救了自己一次,这事可得说道说道,平白多了一次救命之恩,拿什么报答。
看着他问道:“敢问王爷除了那夜黑风高夜,王爷何时还救过嫔妾?恕嫔妾记性不好,王爷明示”
萧乾揶揄声儿道:“季嫔娘娘好健忘,谢美人的事没忘吧?不是本王偶然经过园子,看谢美人撵你,说给皇兄,你能轻易脱身,怕你长千张嘴都说不清。”
季宝珠这才明白,一直纳闷,谢美人的事,萧昂怎么就不追究她的过,却原来是他暗中相助,不禁对他生出几分感激来,道:“嫔妾谢王爷两次搭救之恩,无以为报,王爷如有吩咐定能尽心竭力。”
安王对她的表态很满意,却还是轻漫声道:“本王不是圣人,却是需要娘娘的报答。”
看季宝珠有点迷茫神色,又耍戏道:“本王提出的报答,一定是娘娘能做得到的”,说吧,又朝她斜睨儿,态度很不恭敬。
看季宝珠面色有点恼怒,心中高兴,似戏弄她是个乐子,把头探过来,离季宝珠很近,压低声像是认真地盯着她道:“不过,娘娘不用怕,本王对娘娘这样女人不敢兴趣。”
说完,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看她什么表情,可却让他失望,季宝珠什么表情也没有,没有他想看到的恼羞成怒。
季宝珠被他调侃,戏弄,心中恼怒,却告诉自己不能表现出来,让他更加得了意。
遂神情平淡地朝外唤了声:“起驾。”
车辇开始启动,二人错过瞬间,季宝珠声儿顺着风送到萧乾耳朵里:“王爷,本宫从没怕过,因为本宫从没把王爷当成个男人。”
说吧,看着萧乾脸色一点点变黑,伸手撂下帘子。
车辇启动,季宝珠暗自笑了,想象着萧乾的火冒三丈。
安王按理说是她的恩人,她不该故意气他,可她一看他那满不在乎对自己的轻漫就心中有气。
二人对话,宫人们离得远,一点听不到,就连身旁的芳春耳朵里也断断续续飘过几个字眼,什么不是男人啦,什么……,不由怔怔地,不解看着主子,主子在说谁,说太监吗?说太监不是男人,哇!一定是的,可谁都知是这么回事,这也不能由主子嘴里说出来,主子有极好的教养,是大家出身,这话怎么能挂在嘴边,虽与礼不合,但也不敢派主子的不是,也只好装作没听见罢了。
季宝珠进入内廷,刚走出不远,仰面正碰上隆庆长公主,隆庆长公主闲来无事,总来皇宫行走,谁都知她是贵太妃所生,因此都高看一眼,皇帝萧昂出于对贵太妃的感恩,对这个妹妹也诸般照拂。
季宝珠虽得了萧昂口谕,免了一切宫中礼仪,然对与这柳贵太妃有关联的都多加小心,季宝珠主动下了车辇,恭立一旁,福身道:“嫔妾见过长公主。”
隆庆长公主朝她身上盯了眼,不大友善地道:“听说季嫔怀了身孕,这身子骨还巴巴的跑出去。”
季宝珠心里腹诽:你这见天往娘家跑,我一年出宫一次还说三到四的,但嘴上却不能这么说,道:“皇命省亲,嫔妾不去岂不是辜负皇上的恩典。”
隆庆公主也不愿同她多说,就命起驾。
隆庆公主双十年纪,婚事由贵太妃千挑万选,选中了兵部左侍郎冯壁之子,萧昂下旨赐婚。
成婚五载,却没有子嗣,公主身份高贵,冯驸马自是不能纳妾,也不敢花心,弄得有苦难言。
谁知,前不久,公主逗留宫中,冯驸马酒醉,仗着酒胆,和个丫鬟做了不该做的事,公主府的人知道公主性情,无人敢告诉她,可偏偏这一夜风流,却留下种,那丫鬟怀了身孕,隆庆公主何等尊贵,驸马却背着她和个丫鬟有染,不顾公主脸面,尊严,隆庆公主岂能容她,当即把那丫鬟拖出去,一顿乱棍,把胎儿打掉了。
冯驸马得了信赶到之时,那丫鬟躺在地上,身下全是血,已奄奄一息,剩半条命了。
冯驸马武将出身,气头上,不管不顾,就要同公主拼命,仗剑冲入内室,亏公主侍卫进来,把驸马按住,夺下手中宝剑,这隆庆公主早吓傻了,抖衣而站,半天没缓过神来。
待侍卫把驸马按住,又有人跑去报了冯壁,冯壁赶来,喝住了正在反抗的驸马。
冯侍郎了解了事情真相,又去院子里,看那侍女惨象,一闭眼,暗叫作孽,又心疼那侍女腹中的孩子就这样硬生生没了,心中恼怒,不便发作,把儿子带回冯府。
公主看驸马走了,才在宫女搀扶下,坐下来,惊悸的心稍许平复,不思是自己的错,暗怪驸马花心,连侍女也不放过。
原想驸马心气平了,就会回来,可左等不回右等不回,一个月驸马也未回公主府,隆庆公主实在沉不住气,找皇兄哭诉,萧昂做了个和事老,把冯壁找来,好言宽慰,说公主做事鲁莽,自己已然教训了公主,她知道这次的事做得过了,总之,还是请冯驸马回去,小夫妻好好过日子。
冯壁看皇上出头,哪敢违拗,回去就把儿子送回公主府。
隆庆公主此时静下心来,也觉得做事欠妥,没考虑驸马的感受,原想一个丫头,驸马不会怎样,不想闹出这么大风波,就摆了酒宴,想小夫妻说开了,还像从前一样,可这冯驸马却不领情,她精心准备的酒菜一口未用,就回房。
待公主赶过去看,驸马搬了铺盖,去了书房,公主身份地位也不能服软,也不拦着,就随他去,自此,二人分房睡了。
这公主低声下气,舍了脸求他回来,他却冷漠不理不踩,隆庆公主这一气非同小可,连夜进宫,同母妃哭诉,柳贵太妃心疼女儿,但嫁出去女泼出去的水,也无法,只好好言相劝,说驸马年轻,过阵子气消了就好了。
岂料,这一分房就是三个月,驸马大有从此在也不想碰她的决心。
这隆庆公主闺房的事怎好意思同皇兄说,同母亲说了,母亲也不能管女儿房中的事,二人就冷战,时间久了,二人形同陌路。
隆庆公主同夫婿闹成这样,在公主府无聊,闲着就常来宫里,皇后打理后宫没时间搭理她,由于贤妃入宫较早,同她熟稔,她无事就去贤妃宫中坐坐,诉诉苦,贤妃为人谦和好性,总是耐心开解,因此,这一来二去的,俩人就成了闺中密友。
这不,隆庆公主趁着节下喜庆,向皇兄为贤妃的妹子说了不少好话,在加上柳贵太妃支持,节下晋封已是板上钉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