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锦华宫。
内殿中不时传出阵阵尖叫声,即将迎来皇子的诞生,喜气洋洋宫人来往穿梭,吴太后和柳贵太妃,就是不常出来的俞太妃也紧张地等在外殿。
舒贵妃的母亲皇上特殊恩准进宫照顾女儿,此时心里焦急,看太后和皇上在旁,也不敢太过于表露。
渐渐得喊叫声歇了,一个宫女端着盆子出来,萧昂拦住问:“怎么样了?”
那宫女道:“御医说难产。”
又过了一个时辰,内殿还是没有动静,萧昂坐不住,起身在地下溜达。
来回走了几圈,脚步停在太后和太妃面前,道:“母后太妃还是回宫等吧,这一时半刻的也没动静,等生下来,儿臣即刻去通知母后太妃。”
这老姐仨人老了,身体平常这病那痛的,今儿坐得时间长了,就觉得疲惫,听皇上说,柳贵太妃和俞太妃都看吴太后行事。
吴太后站起身,用手捶了捶腰,宫女忙上前扶着,吴太后看看二人道:“不的,我三人先回去,去我慈宁宫等,皇上一有信,就速去通知我们在过来。”
俞太妃较这二人年纪轻些,还好,听吴太后的话,不放心地看看皇上,道:“有什么事,可要马上告诉我们,皇上自个也不用急。”
萧昂心里着急,但看俞太妃眼神中的关切,就不忍让老人家担心,道:“太妃放心,儿臣没事的。”
太后和太妃还未等走,就听里面乱了起来,舒贵妃急促叫了二三声,嘎然而止。
随即从里面跑出来一个宫女,神色慌张,惊疑不定,跪下急奏道:“皇上,贵妃娘娘好像不大好,御医们正想折。”
吴太后和太妃三人一听,脚步折回,萧昂着急问:“怎么个不好?”
那宫女一看皇上急了,紧张得更加语无伦次,道:“胎音听不到,贵妃娘娘晕死过去,生不出来。”
萧昂急了,迈步就要进去,吴太后一把拦了,道:“男人不能进,血光冲了皇上。”
萧昂急道;“朕进去看看就出来。”
俞太妃和柳贵太妃忙也拦在前面,不放他进去,俞太妃道:“女人家生个孩子不算什么,皇上贵为天子,冲撞了不是闹着玩的。”
吴太后看他实在担心,朝宫女道:“进去传个太医出来。”
一会,张太医的副手从里面急慌走出,快步来到皇上和太后、太妃面前。
撩袍子咕咚跪下,哭丧着脸道:“启禀皇上太后,贵妃娘娘这胎像不好,不知为何就生不出来,而且……。”
萧昂着急道:“快说,而且什么。”
正说着,一个宫女跌跌撞撞奔出,音儿都差了,一下子跪伏在地,打着颤,结结巴巴道:“皇……上,太……后,娘……娘娘生了。”
四个人脸色现出惊喜,齐道:“生了什么?”
那宫女上牙直打下牙,哆哆嗦嗦地道:“死……死胎。”
俞太妃惊得身子一晃,差点摔倒,多亏萧昂在旁顺手扶了一把,才站稳身子。
柳贵太妃一下子跌坐在椅子里,吴太后还算镇静,望着萧昂安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皇上不要着急,不是还有慕容才人和夏常在吗?两个里总有一个能生出男的。”
萧昂脸色煞白,牙关紧咬,对张德全吐出几个字:“阖宫的人一个不许放走,查。”
这也没戏了,太后太妃们也泄了气,由宫女扶着离开,只剩下舒贵妃的母亲,什么也不顾就奔去内殿,少顷,里面传来一声压抑地悲鸣:“我可怜的儿呀。”
季宝珠高热退了,却渐渐发起低烧来,听闻赵胜等说,宫中正为舒贵妃生产忙碌着,也就阻止了雨燕要去传太医的事。
这日早,季宝珠觉得身子轻快了点,就支撑着起来,总也没下地,身子虚弱,走路直打晃。
照了照妆台上的铜镜,看里面之人,乌发披散,面色蜡黄,削尖脸,衬得一双眼睛格外的大。
对雨燕道:“今儿好像有点精神头,打盆子水好好洗洗。”
雨燕和芳春看主子却是比头几日见强,也跟着高兴,就忙着服侍主子梳洗。
发丝挽起,收拾一番,芳春道:“主子这一捯饬,整个人就不一样了。”
季宝珠在向铜镜里看,也似换了个人似的,道:“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芳春呆呆地道:“主子这话用在奴婢身上就不行,奴婢在怎么捯饬也上不得台面。”
季宝珠由衷地道:“这样过一辈子不也挺好吗?”
芳春虽有点呆,但这段日子下来,瞧着主子走的路,暗自庆幸,还不如自己个奴婢。
正这时,春财却推门进来,脚步有点急,季宝珠从铜镜里见了,看他脸色庄重,定有大事,回过身来。
春财走近几步,压低声儿道;“才奴才取早膳,听御膳房的人说,舒贵妃生了,生了个死胎,不知是不是真的。”
季宝珠虽得许御医暗示,还是一惊,果然是真的。
道:“是真是假,用不多久,就能知道。”
赵胜出去打探,回来说:“此事是千真万确的,锦华宫阖宫的人都封在里面,不让出来,还有舒贵妃的御医,稳婆,皇上正亲自查此事。”
季宝珠未等说话,雨燕道:“皇上对后宫的事很少过问,每次都由着皇后处置,这次一定是下了狠心。”
季宝珠心道:怕又有人倒霉了,以萧昂的心智,这回真凶在劫难逃。
季宝珠心中快意,虽知这样有欠厚道,可就枚青的事,她无法原谅他。
锦华宫正殿
萧昂负手站立,两旁跪着一干太医院的御医。都战战兢兢的。
负责舒贵妃龙胎的张太医跪伏于地,身形抖着,不敢抬头
萧昂冷飕飕的声儿从他头顶滚过,“你据实说了,我或可绕你个全尸,否则……”头上一两声冷笑。
萧昂打住,张太医抖得更加厉害,结结巴巴地道:“禀……皇……上,微臣……不敢虚言,此事微臣……”
萧昂厉声道:“快说。”
张太医事到如今,也不敢隐瞒,连连叩头道:“微臣确实知道,不敢说出来。”
萧昂道:“多久的事。”
张太医道:“一月余,微臣诊脉时发现不对劲。”
“是何原因?”萧昂这才问到根上。
张太医叩头道:“微臣判断是中了红花之毒。”
萧昂身子瞬间不动了,眸深犀利,像一把刀子,连旁边的张德全见了,都埋下头去,后脖颈子冒着凉风。
“后宫何人竟敢在朕眼皮子底下下毒,朕防范之严,断不会有人在贵妃怀孕期间下毒”
张太医此时也不在惊慌,一副豁出去了,反正抻脖子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又道:“贵妃这毒非一日。”
萧昂转向跪着的太医院颇有威望的院判汪同和,道:“这可是实情。”
汪院判急忙向前膝行两步,伏地奏道:“却是实情,不是御医推卸责任,以微臣看贵妃身体里的毒在一年以上,胎死腹中,应该是长期毒积聚体内,使婴儿缓慢致死。”
萧昂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舒贵妃中毒一年以上,毒应该是一点点下的,下毒非一日,可这么长时间,以舒贵妃的精细,竟然毫不察觉,就奇怪了。
这时,小太监快步上殿,跪奏道:“禀皇上,白御医门外侯见。”
萧昂道:“宣。”
御医白如氏奉旨而来,行大礼。
萧昂挥挥手,道:“免,白御医起来说话。”
白如氏起身,立于一旁。
萧昂道:“贵妃的事白太医也能耳闻,白御医请脉,看看到底是何缘故。”
白如氏道:“遵旨”,随即进去。
萧昂坐下,候着白如氏最后诊断。
片刻,白如氏出来,奏道:“皇上,微臣看过,贵妃娘娘的脉象,中毒已深,绝非一日,体内积蓄,终至而发。”
萧昂观白如氏面色沉静,一派坦然,这番结论应该确定无疑。
沉声道:“传旨,御医张仲泰刻意隐瞒真相,所报不实,着立斩。”
张御医悲哭一声:“冤啊!”
众太医都吓得抖衣而立,没有敢出声求情。
萧昂又道:“张仲泰一人之罪,不牵连无辜,与他人无关,白如氏留下,其他人都下去吧。”
一干众太医吓得急急下殿去了,出了宫门,才抹抹头上的冷汗,才捡了条命。
君王一怒,无数条人命顷刻没了。
萧昂沉声道:“锦华宫的宫人带上来。”
锦华宫的宫女太监在齐嬷嬷带领着上殿跪下。
萧昂阴冷的目光扫眼殿下跪着的宫人,众人战战兢兢趴伏在地,不敢抬头。
萧昂看眼打头的齐嬷嬷道:“话我不用多说,现在就给我说实话,贵妃娘娘是怎么中的毒,红花这味药谁都知道做什么用的。”
齐嬷嬷此时不敢有所隐瞒,哆哆嗦嗦道:“贵妃娘娘曾服了个美颜秘方,里面却是有一味药是红花,可是……可是……。”
齐嬷嬷由于紧张可是了半天,萧昂耐着性子等她说。
齐嬷嬷提上一口气,道:“可是自打知道有了身孕就不服了。”
萧昂侧头问白如氏道:“这怎么解释。”
白如氏对齐嬷嬷道:“方子可还有,拿来我看看。”
齐嬷嬷偷瞅眼萧昂,萧昂蹙眉道:“还不快去,还等什么,等着挨板子吗?”
齐嬷嬷吓得爬起来,一路小跑进去内殿,在柜子里翻腾出纸包纸裹的一张方子,拿来手里往出走。
急慌中也没顾上看床榻上躺着的舒贵妃。
舒贵妃眼巴巴看着她出去,有所知觉,这段日子锦华宫的宫女都被关了起来,只有一个小宫女在旁侍候着,舒贵妃于巨大哀痛中又尝到了被冷落的滋味。
齐嬷嬷手里攥着方子出来,递到白御医手里,白御医看看,上面写着:丹参11钱,生地7钱,红花11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