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立秋,夜晚风凉,季宝珠只着薄衫,毫无知觉,月色凄清,寂静的夜空挂着寥寥几颗寒星。
突然,季宝珠耳边一股冷风,一道细小的银光擦着耳边过去。
季宝珠本能回头,借着屋子里的微弱灯光,赫然见身后帐子上闪闪发亮。
季宝珠走过去,近前细看,是一枚银针,上面插着一张小小纸条,季宝珠忙取下,走去把窗子阖上,拉上窗幔。
然后,打开手里的字条,移近灯盏,上隽永小字,“枕下药服下,可救你”
季宝珠将信将疑,走到床头,掀开绣花枕,低头一看,果然有一草纹纸包,季宝珠打开,是一小撮褐色的药面。
季宝珠端在手里,想:反正也活不成了,若是毒药,来得痛快些,别让她眼睁睁看着季家灭门惨祸发生。
只瞬间犹豫下,季宝珠倒入口里,拿起茶杯,喝了口清水,药面顺着水流入喉咙。
她尽量像往常样,宽衣上床就寝,静静地平躺着。
不肖半个时辰,季宝珠就有了反应,慢慢地失去了知觉。
枚青早起,听主子屋里没有动静,心想主子昨儿淋了雨,让她多睡会,就没唤醒她,又过了一个时辰,还不见动静。
枚青捏手捏脚进去,撩开纱帐一角,就见主子面色黑青,吓得大惊失色,不觉弯腰伸手去摸主子的脸颊,冰冷,唤几声,不应,枚青急了,双手摇晃季宝珠,没有反应。
枚青吓得慌了手脚,急唤人,赵胜最先跑入,到床前一望,季宝珠此刻面色暗黑,发着青光,心知不好,忙跑出去喊人。
不上一个时辰,御医就赶到了。
熙和宫
萧昂负手在正殿来回焦急踱步。
御医出来,急问:“季嫔怎么样?”
御医跪下奏道:“禀万岁,季嫔娘娘中了剧毒。”
“什么?”萧昂惊得大瞪着眼,厉声道:“你在说一遍。”
“季嫔娘娘身中剧毒。”
萧昂像兜头一盆冷水,浑身冰凉,倏忽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这一刻,全然忘了帝位,忘了曾想置她于死地,死死地盯着御医,本能地道:“能救治过来吗?”
御医跪伏着,对上皇上龙袍角,感受到皇上身上散发的丝丝寒气,心一抖,皇上问话,实令他为难,不敢实言相告,遂闪烁其词道:“或许,季嫔娘娘福大命大,就能活过来。”
这话说完,萧昂抬腿就是一脚,怒道:“季嫔娘娘若是死了,我要你太医院为其陪葬。”
御医哆嗦成一团,瘫软在地上。
乾清宫
张德全看皇上走来走去,走了足有一柱香功夫,实在忍不住小心问:“皇后娘娘问是不是取消原定计划。”
萧昂停住,瞪了他一眼,心情烦躁,没好气地道:“季嫔人昏迷不醒,即便是要往她身上罗列罪名,可也要圆得过去,季宝珠现身中剧毒,尚未查明凶手,说她下毒毒死皇子,岂不可笑,她命都不保,为何要下毒,图的什么?”
张德全看皇上脸色不善,私下嘟囔:这不都是您老安排的。
计是好计,可也要用在火候上,晚了一步,就显得滑稽可笑,若先季宝珠中毒前陷害她,她后服了毒,就是畏罪自杀。
萧昂浓眉深锁,此事蹊跷,好端端的季嫔怎么就中了毒,毒是谁下的?意欲何为?是寻仇,季嫔从前害人不少,一时理不出头绪。
这时,外间进来一人,萧昂把眼盯在他身上,似要从他身上找寻凶手,将凶手碎尸万段,问:“季嫔昨晚接触了什么人?”
那人垂眸躬身道:“充容娘娘傍晚淋了雨回来,早早就关了宫门,没什么人来。”
萧昂忽又问道:“罗常在殿里没什么动静吧?”
那人肯定地道:“此事奴才断定与罗常在无关,她昨个也没过来。”
萧昂满心狐疑,又道:“吃的东西都验了吗。”
“验了,没有异常。”
“这就奇怪了,那毒是怎么下的?难道是……她察觉到什么?可这毒药是哪里来的”,萧昂陷入深思。
御医的话在耳边响起:“这毒非中原之物,微臣尚未见过。”
昨日,萧昂回到寝殿,看床榻空了,召唤人,一御前侍候的宫女闻声进来,萧昂问:“季嫔去那里了?”
那宫女惶恐不安,才不知为何坐在帘幕后地上靠墙竟睡过去了,醒来时,看季嫔已经走了,这时,听皇上问,吓得上牙直打下牙,腿肚子打颤,支支吾吾道:“季充容走了。”
“什么时候走的?”
那宫女听皇上声儿冷冷的,吓得咕咚跪下,哀求道:“奴婢不知,皇上饶命。”
萧昂朝身旁太监挥挥手,上来两个太监拖了她下去,那宫女还在哭泣着央告,那俩太监见这事多了,也不理会,拖出殿外乱棍打死了。
慈宁宫
难得吴太后和柳贵太妃坐到一处,先帝在时,后妃不和,先帝偏着吴太后一些,柳贵太妃诸多抱怨,待萧昂即位,虽两宫并尊,吴太后位分上是压了柳贵太妃一头,明面上萧昂不厚此薄彼,然暗地里总是倾向柳贵太妃一些,吴太后心里清楚,柳贵太妃有养育之恩,皇上不是自己亲生,能维持表面的尊重已然不错了。
吴太后对面前站着的萧昂和婉地道:“皇上,听说那季嫔不知中了什么毒,如今毒发,具御医说毒性猛烈,这种毒中原没见过,这皇上可曾知道?”
“儿臣知道”,萧昂恭敬地答道。
柳贵太妃说话了,“既是皇上知道,依哀家看还是把季嫔移出内廷,万一有什么不好,也不至累及后宫人等。”
吴太后慈祥地望着萧昂,顺着话茬说道:“哀家同妹妹一样,也是这个意思,这毒无人知晓,谁知会不会蔓延,祸患后宫,皇上把季嫔移出,季嫔也好安静地医治,待什么时候好了,在接回来。”
这二人倒是难得的一致,柳贵太妃对季嫔原本不喜,背地里总说她尖脸,长得个狐狸面,不厚成,不是福相,真让她说着了。
萧昂心里一万个不愿,但扭不过太后和太妃已开了口,只好传旨下去,准备把季宝珠迁出。
傍晚,萧昂来到熙和宫,水桃见了,慌忙打起帘子,萧昂进东间,见帐子落下,隐见季宝珠平躺在床上,像活死人一样,枚青坐在床头小杌子上,垂着头,手里捏着帕子直抹眼睛。
萧昂走上前,枚青知觉,慌忙站起,跪伏在地,萧昂面带愁容,问:“有点起色吗?”
枚青的泪滴落在灰青砖上,摇摇头,哽咽着道:“没有,什么都不知道,像睡着了一样。”
萧昂撩开帐子,弯腰手指放在她的鼻翼下,季宝珠鼻息微弱,气若游丝。
萧昂坐在塌沿上,看季宝珠一只柔胰露在外面,萧昂握住,透骨的冰凉,萧昂轻轻把她抱起来,搂入怀中,希图用体温捂热这具像寒冰般的身子。
枚青跪在一侧,看皇上侧颜高贵润泽中竟透着一缕刻骨的忧伤,皓首微垂着,脸颊贴在主子脸上,许久,没动一动,这一番情景,令枚青为之动容,断定皇上深爱主子,心下悲叹,主子福薄。
水桃站在稍远的地方,看此情景,心柔软得一塌糊涂。
许久,听皇上喃喃自语道;“宝珠,你只要醒来,朕愿意放弃,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