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君神殿内,赵婉宁和梅山兄弟等人皆焦躁不安。大家都很诧异凭杨戬的修为竟会被邪灵控制,同时惊讶已经过去一千八百年,杨戬对玉帝的仇恨仍旧有增无减,无不忧虑灵霄殿内的状况。
就在赵婉宁和梅山兄弟耐不住忧虑,准备去灵霄殿一探究竟时,杨戬忽然抱着寸心走进大殿,身后跟着华佗、扁鹊。
一眼看见寸心浑身是血,惨白的俏脸满附痛苦,赵婉宁和梅山兄弟顿时心头一颤,惊中含切地询问杨戬出了什么事,杨戬却如若未闻,抱着寸心,和华佗、扁鹊直奔内宅。
看得出杨戬已经脱离邪灵掌控恢复正常,只是杨戬的脸色阴沉到令人不敢过多纠缠,故此两声询问无果,赵婉宁和梅山兄弟便不约而同止音。这时玉鼎真人进来,脸上挂着些许惊魂未定。赵婉宁和梅山兄弟看见急忙迎上,将玉鼎真人围住,求教详情。
“唉!真是一言难尽哪!”没马上为赵婉宁和梅山兄弟解除心疑,玉鼎真人脚步沉重地走到长桌旁,一屁股坐在绣垫上,摇着破扇唉声叹气。
后宅厢房,杨戬将寸心轻轻放在床上,而后刚要请华佗、扁鹊速救寸心还阳,就见华佗面目凝重,让他先施法将此房间与外界彻底隔绝,然后他再与扁鹊医救寸心。
想起华佗在灵霄殿上别有用意地掐自己胳膊,再联想华佗对玉帝说的话,杨戬很是感觉,华佗是故意寻词拒绝玉帝善意地让寸心在天宫复活。常言道医者父母心,对华佗救苦济难的职业道德,杨戬绝无怀疑,因此更加奇怪,华佗为何宁愿寸心多受一些身体洞穿之苦,也不就地为寸心尽早解除苦难?
猜不透华佗到底心怀何种目的,杨戬索性遵华佗所说,拂袖肆放大片银光结成无形屏壁,将整个房间三百六十度封闭起来,屋外的动静刹时消失,即使用术法强化听觉也于事无补。
将房间彻底封闭完,杨戬并没再催华佗、扁鹊医救寸心,反而沉稳下来,望着华佗深意一笑:“华神医可是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告诉杨戬?现在此房已被杨戬隔绝于外,我们在房中说什么,外面的人绝对听不到半点。华神医有什么话,尽管放心讲。”
嘴张开又合闭,华佗与扁鹊对视一下,彼此皆见对方脸色疾速凝重,忧惶之情闪烁眼眸。
好像要说的事关乎自己人身安全,华佗抵触地咽了下口水,深吸一气,方才涩涩开口:“真君,小仙想说……有凝魂玉露和还魂草,三公主复活自是没有问题,但……但焚寂威力非凡,真君功力更可毁天灭地,所以……所以……”
话到此处,华佗的声音直线缩回腔里。杨戬见状,心跳立刻加速,第一反应是寸心复活后可能留下什么严重病患,凝魂玉露和还魂草不过是能令寸心还阳罢了,寸心余生可能要忍受超出寻常的痛苦。
然而转念想想,杨戬又觉得自己直觉有误。留下病患这种事根本不值得华佗让他封闭空间,华佗一定另有要事。因为猜不到具体,所以杨戬的语气有些焦急,加上亲手赐寸心死劫,内疚烦乱,催促华佗时忍不住带着一星不耐烦:“华神医有事但说无妨,不必拐弯抹角!”
见杨戬话露不耐,华佗只好咬了咬牙,将抵触的话说出来:“所以三公主腹中的胎儿回天乏术!”
清清楚楚地听见华佗说的每一个字,杨戬却像一时耳充一般,迷惑地望着华佗反问:“你说什么?”
“小仙说——三公主腹中的胎儿回天泛术!真君或许不知,三公主怀胎已有月余。只可惜寂焚威力太强,不仅震散了三公主的魂魄,也震碎了三公主腹中的胎儿。”知道杨戬一定会质疑,华佗鼓足勇气强调。
月余?那岂不正是星空下情迷那次?杨戬的脑中打了道闪电,郁闷、哀愁、自责、怨愤,瞬间风起云涌,几乎要把胸膛胀裂。
是多年无间道摸爬滚打的心性令杨戬的表情没有太多波澜,仅是嘴角的肌肉有些僵,细听话音里略含一丝窒息:“华神医,会不会是你误诊了?”
“华神医最精命体治疗,又从医千年,岂会误诊?”没等华佗回答,扁鹊便插嘴,满面忧云,言词很是郑重:“而且在下也诊查过三公主的状况,也可以肯定三公主怀胎月余,可惜已胎碎腹中。凭我二人在三界的医术,共同得出的结论,真君认为误诊的机率有多高?”
其实,仅凭华佗一人诊断,就有足够不容质疑的威权,何况扁鹊的诊果和华佗一样?与其说杨戬在质疑华佗的诊断,不如说杨戬不想承认这种伤风败俗、大逆法理的事。谁都知道寸心现在未婚,整天与他同住一院,真若怀胎,不用大脑想也知道是他的。身为司法天神,正宗的红门子弟,做出未婚先合这种事,若传出去,他要如何见人,又有什么底气再执天条去约束他人?
坚决否认吗?那只会置寸心于更加伤风败谷、不思体统礼教。何况千年盼子不得,今朝得之又失,还是毁在自己手里,杨戬几乎悲伤自恨到抓狂,又怎会为保全自己推卸责任?另外,现在根本不是考虑责任和悲伤自恨的时候,司法天神知法犯法,还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现在被第三者知道,要怎样控住局面不再扩大才是首要问题。
听出扁鹊话里有点指责他故装糊涂的意味,杨戬不由面色一凛,但没反驳,仅是瞥了扁鹊一眼,而后缓步来到床边坐下,拉住寸心的手,怜惜的目光中渐渐浮起坚定。
从杨戬坚定的目光中读到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寸心一分一毫,包括清誉,华佗、扁鹊的心立刻提到嗓眼。八百年无间生崖,令杨戬身上从来不失阴、狠、狡。对于杨戬排除异已的行为,华佗、扁鹊也不是毫无认识。远的不论,单说前任御前掌使的惨淡下场,足以令任何人对杨戬畏惧。成仙难得、修行不易,说不怕死,那叫逞强。何况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若就因为知道杨戬这点私密而惨遭灭口,也太不值得。更别说杨戬大爱无疆,这点错误在他们眼里无伤大雅。
若非寸心流产之事很难隐瞒,华佗、扁鹊本想让此事烂在肚里,默默帮杨戬把罪迹处理干净,不引起杨戬警觉、敌对,同时也不给杨戬增加精神负担。但偏偏这种事很难隐瞒,一旦杨戬日后知晓,见他们只字不提,恐怕会直接认为他们假装糊涂,以便悄悄抓住他的把柄,备作未来不时之需,用来要胁。
与杨戬坦白相对势在必行。而既然华佗、扁鹊愿意跟杨戬坦白相对,便表示华佗、扁鹊愿意成为杨戬一党,从此真正变作杨戬势内一股。所以,无论杨戬此刻对他们怀有多少敌意和警觉,华佗、扁鹊都必须向杨戬表明追随之心。
敏感扁鹊敲点的话惹起杨戬不悦,华佗责怪地看了看扁鹊,旋即冲杨戬和颜圆场,语气十分真挚:“真君,药王和我,其实都没有别的意思。我们老早就认为****一体,有欲不一定有情,但有情却必然有欲。情到浓时,欲望难控本属正常。真君对三公主的深情,三界皆知;三公主对真君情比海深,一千多年也无人不晓。我们不认为真君和三公主未婚先合有多罪过。只是国有国法,天有天规。天条严禁未婚先合,真君又是司法天神,我们跟真君道明此事,其实是想真君做到心中有数,必要时能够更好地随机应变。真君放心!此事,我和药王绝不会对外乱讲!并且,未免此事败露,我们还特意命侍医全部留在灵霄殿,一方面避免我们在这说话不准侍医进来惹其猜疑,另一方面也让侍医帮忙清净灵霄地面上沾染的胎儿血迹,为真君断绝后患。”
后面的话完全是在表忠贞,杨戬看出华佗、扁鹊追随之心,更意外、感动华佗拒绝在天宫医救寸心,扁鹊在玉帝眼中周全的安排,竟都是为他掩埋罪迹。真想抓他此过作为把柄,华佗、扁鹊不会替他掩埋罪迹。但这也不能排除华佗、扁鹊未来绝对不会以此事对他要胁。不替他掩埋罪迹,这把柄就有可能被别人拣去。只有先杜绝把柄被别人发现,把柄才能落在自己手里。
在这封闭的房间内杀了华佗、扁鹊?且不说这二人救死扶伤无数,良心压制,他根本下不了手;单说灵霄殿上众多人都知道华佗、扁鹊随他去了真君神殿,若就此消失,岂非此地无银三百两?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除了信任,没有其它办法。
念头纠结片刻,杨戬打定主意,转向华佗、扁鹊,平静的俊容溢出一丝同党议事的亲近:“药王说龙血难除,怎敢保证灵霄殿上的血迹一定擦得净?”
紧绷的心为杨戬同党议事的亲近一下放松许多,扁鹊赶紧微笑搭言:“龙血难除是小仙为了能用药液擦洗灵霄殿血迹的借口。浣新池内的水本就有很强的融解力,再加上多种去污除浊的药粉,即使去验擦地的血水,也已浑然,绝对不会验出端倪。”
作出放心相落下目光轻舒一气,杨戬随即又抬起眼问:“寸心现在肉身还是死态,痛苦表现不过是魂魄强禁于体产生一点生机,造成神经本能反应。也可以说,寸心现在是没有视、听、嗅、触的,对不对?”
“真君说的没错。”华佗点点头。
“既然如此,孩子的事能不能不让寸心知道?我不想寸心徒生烦恼。”杨戬看着华佗、扁鹊,面含痛惜地商量。
叹息一下,华佗无奈地晃晃头:“真君怜爱三公主的心情,和三公主知道丧子后的滋味,小仙全能体会,只是流产有诸多特征,女子又对身体状况十分敏感,三公主不可能被蒙蔽。小仙估计三公主复活后很快就会恍然。再者,流产之人必须经过整月调养,而且调养期间有诛多事情需要注意。瞒,会弄巧成拙不说,对三公主调养也百害无益。”
“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杨戬自嘲地低语,眉头克不住拉紧,不敢想象千年求子无果的寸心,面对一朝怀胎却转瞬即失会做何反应,更害怕寸心因他亲手斩杀孩子怨恨于他,心一下开了窝,拼命劝自己先别想太多,起身退到一边,冲华佗、扁鹊轻声言:“先将寸心救活再说吧!”
轻轻应声,华佗、扁鹊一起来到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