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蓝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这已经不是我能估算的了,我现在没有看到人,不知道情况到底糟糕到怎样的地步。但无论如何,你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按照她的身体状况,可能以后都生不了孩子了。”
郑启枫知道蔚蓝只说有把握的话,因此只收起沉沉的目光,缄默不语。
他垂着眼,似乎自己的背脊上有千斤重叫他无法站立。蔚蓝所说的话在这一刻炸响,一团糟糕。一切回忆似是死亡前的走马灯放映着,他知道除了穆倾熙,谁都无法撼动他的内心动摇他的决定。所以在此时,他不断的质疑着,是否真的是哪个环节出了错,导致现在无法挽回的局面。
蔚蓝见他这样,自己也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一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而只要有脚步声响起,郑启枫都会迅速抬头看去。蔚蓝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从未见过郑启枫是现在这样的状况。当年白薇惨死火中,他都一如既往的工作,那张冰冷的脸上好似永远都不会出现任何除了冷漠以外的情绪。
漫长的等待过后,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彼时已经第二天凌晨。
穆倾熙被推了出来,她的身上插满了管子,氧气罩呈现的雾气反应着她微弱的呼吸。郑启枫眼前一亮,却又在看见她情况时迅速黑暗下去。
他沉默着,欲要跟进去,却被医生拦截在外。
“医生,她情况如何?”他站在窗口,一手扶着玻璃窗,眼神近乎渴望地看着里面。
医生叹了口气,“孩子没保住,病人的身体太虚弱。根本就不是怀孕的时机。况且因为底子不好的原因,哪怕是一点点小病,她都要花上比寻常人多上几倍的时间去愈合。现在受到这样大的重创,没有死已经是万幸了!你是病人的丈夫吧,她这样的情况,以后可能是没有办法怀孕了……”
郑启枫将医生的一字一句都听得非常清楚,他的脸上看似毫无波澜,可双手却早已攥成了拳头。
“我知道了,有劳您费心。”郑启枫答道,对医生点头致谢。
廊道内又恢复了死寂,偶尔有护士的脚步声传来,但更多的却是郑启枫沉重的呼吸声。
“蔚蓝。”郑启枫沙哑着嗓子喊道,“之前你搜集的蓝家的证据,现在你交给秦风,他知道该怎么做。林卓,在秦风办妥事情之后,你以郑任钦的名义撤销所有与Dior合作的项目。”
蔚蓝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那关于穆云……”
“先留着。”顿了顿,“蓝羽只是棋子,他不会在意。现在他也没有露出马脚,不要打草惊蛇。”
林卓领命去办事之后,蔚蓝才开口,“穆云跟穆倾熙他们……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们二十几年的兄弟了,你告诉我我才好帮你啊!”
蔚蓝急的跳脚。当初郑启枫跟穆倾熙结婚的事情传出来,他连信都不敢信。他那个孤傲冷淡的兄弟怎么可能会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他去查,却没有任何结果。而更让人奇怪的是,关于穆倾熙空白的过往似乎是有人故意抹去的。
他结合郑启枫对穆倾熙的态度以及为她所做的一切事情,便知道了,这个抹去穆倾熙一切的人,就是郑启枫。而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就不得而知了。
此时郑启枫只是起身望向玻璃窗内那昏暗的一角,仪器的指示灯正在闪动着,传来滴滴声。他沉声说道,“这是我答应过她的事情,不能食言。”
“穆云跟穆倾熙是……”想到此处,蔚蓝心中一惊,小时候的某个记忆仿佛被打开,“我记得……穆云不是死了么?”
郑启枫点头,并未搭话。
“穆云的四岁生日宴过后就被带走,宴会上她母亲还在跟人吵架。是个……啧……我想想,”蔚蓝抓耳挠腮了半天,惊叫一声,“是跟白薇的老爹白术吵架呢!啧,当时我在后花园跟人捉迷藏呢,听见有人吵架,好奇走了过去。穆家夫人看见我就住了嘴,狠狠瞪白术一眼就走了。”
此时郑启枫却猛然抬头,皱眉问道,“白术跟穆家夫人?”
“是啊,当时吵得可凶了!不过在隐蔽的角落里,没有人听见。”蔚蓝努力的回想着,他向来记性好。只要发生过的事情,哪怕是枝末细节,他都会记得清清楚楚。
“他们俩吵什么?”
“没听清,见到我来就住口了。穆家夫人很生气的样子。”
郑启枫不再作声,仍然凝望着病房内,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忽然,咧嘴扬起一个笑容。一阵寒气骤然散开,蔚蓝看他笑得阴沉,只感觉似乎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蔚蓝……多亏了你啊……”他沉沉说了一声,便转身去打电话了。
蔚蓝有些不明觉厉,郑启枫的脑回路跟人不一样,总是快上许多。况且当年白家的事情,还真是多亏了他,不然蔚蓝自己的家族产业,也很有可能会落入他人的手中。
郑启枫站在医院的门口,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结合着这些年拿到的情报,逐渐拼凑出了一个不太完整的关系图。但……这已经够了,那些缺失的地方,在白薇的心里,他总有一天会把这些事情给逼出来。
他点了一支烟,烟灰不断掉落,冷风吹来,让他眯了眯眼睛,望着这沉沉夜色,他仿佛听见了命运齿轮转动的声音,
该来的,总会来。不着急。
秦风停下车便看见了医院门口的那道身影,他拔下车钥匙,裹紧风衣走去。
“什么事这么急?”他问。
郑启枫掐掉烟自顾自的笑了一会儿,“你猜……穆云是谁的孩子?”
秦风一怔,俊秀的脸上出现了不符合年纪的冷峻,他取下眼镜,拿出镜布擦拭了一会儿,呵着冷气,“你说。”
“当年穆云四岁生日宴会上,我母亲意外死于后花园西南角。偏僻无人,连监控都没能拍到。这不是意外,是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