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砣和黑兰紧紧地注视着台上的一举一动。而人面猴的每一个细少的动作,都是一只毛绒绒的带尖的利爪,抓揪的他们的心一吊一吊的,一沉一沉的。他明显地感到黑兰的小手水渍渍的,头颅使劲地贴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心里涌出了一股强烈的欲望:这个人面猴不仅灵巧敏捷,聪明秀慧。还有着不可示人的秘密。这个人面猴来自何方?是来自不为人知的深山密林呢还是来自神秘的广阔草原呢?是来自深不见底的大海老洋呢还是人们传说中的石猴重生呢?他真想结识结识这个披着神秘面纱的人间怪物呢。也不枉我来关东山一趟。
节目结束了。人们各自散开,拥挤的人疙瘩一点一点地松散。直至人去场空。但仍有几十个男男女女围在台下,饶有兴趣的不即不离的面视着筋疲力尽的人面猴,有人还凑上前去,用手挠挠它身上的直顺的毛,显得大胆而带有一丝挑衅的原意。就在石砣在黑兰的肢体的语言的暗示下,恋恋不舍地转身时,人面猴一个旱地拔葱,在空中做了几个漂亮的滚翻后,落到了石砣的跟前三步远的前方,一把勾住了他的右胳膊。啊啊啊的怪叫着。令人毛骨悚然。
这个无法意料的节目不啻于一个人在路上行着行着,脚前猛然地裂开了一道万丈的深渊。八分恐惧二分小心的黑兰拉着石砣就要撒丫子。人面猴可不管这一男一女此刻的什么样的心情,左爪子挣得石砣的袄袖呲啦啦地要破裂,蹲下身子用一根木棍在平展的地面上急速着划拉着什么,嘴里也不闲着,不停地啊啊啊地怪叫着。
石砣真的如坠云里雾里,看来今天自己也成了一个穿了衣服的猴子了。
数十人先后围拢过来,高高矮矮,胖胖瘦瘦 ,衣服也是五颜六色。头颅如一圈圆圆扁扁的磕头虫。个矮的如小孩子们干脆“见缝插针”。而台上的老板自顾自的忙着整理着东西——撤围布,抬木杆,老板得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让这人面猴子搞宣传,做广告,岂不省了广告费?
人面猴在地上划拉了两个字,虽然这两个字歪七扭八,面貌不佳,但是清楚明白。石砣的眼光在字上和它的脸上来回地游走。他一脸的迷茫和探寻。 人面猴又啊啊啊地起劲地叫着,显得急躁无奈绝望。他又双手乱比划着,又是跳又是叫。
有人戏噱道;“我们又看了第二场表演节目,免费的。”
人面猴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忽地折腰在地上正正规规地写了三个大字。石砣的身体抖动了一下,脸部的表情瘆人。他端详着面前这张俊秀的小脸,睛朗的天空顿时大雨滂沱。
他拉过黑兰,脸上的表情庄重而严肃,他的嘴唇和她的耳朵明显得相吻,一阵叽叽哝哝的听语,黑兰的俏脸一下子凝重了,自语地说:“这是真的呀!”
黑兰的步伐又快又急,石砣又在她身后又补了一句:“快点呀,猴子在后面咬你呢。”黑兰的腿就密密地划拉着,打个哈欠的功夫,黑兰就如一朵彩云飘去了。
现在台下的人们对人面猴的兴趣不减,甚至又在兴趣之上增加了诸多好奇。之前,人们听说过猴子、惺惺,有人还听说过金丝猴,燕尾猴,猿猴,短尾猴,从没听说过人面猴。这次算是蛤蟆飞上了天空,见了大世面了。人面猴的面前是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是零距离了。对于人面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比看杂技还要过瘾。唯独石砣的表情与其他人大相径庭。
石砣的大手摸挲着人面猴的小脸,一字一顿地问:“你真是涛涛?”
人面猴啊啊啊地回答着。
“你的爹真是邹银山?”
人面猴啊啊啊地应着。
“你真是在你舅舅家被人掳走的?”
人面猴啊啊啊地比划着,那比划的动作使人半懂半懵。
“你咋不开口说话呢?”
人面猴大张着嘴,啊啊啊地叫着,右手指一个劲指着嘴里面,石砣纳闷了,嘴里有什么好看的,他这样想着,其他也这样想的,有几个人也把脸凑过来,看看里面有高山大河还是有狼虫虑豹,可是看了半天,人们也是一脸的失望。人面猴急了,用手指哇哇地扣着里面。一个人恍然大悟:“哎哟,这猴子咋没有舌头啊!”
妈呀!这一句惊天动地的话不啻于在睛天里响了一个炸雷,把人们瞬间击懵的同时,也把人们的同情和愤怒也击穿了。许多人挤上前去验证此句话的真伪,一时间,人面猴的面前人头攒动,目光齐射,聚焦在鼻下的一点上,好像那里是一座千年的古墓,一具包藏许久的冤魂正从里面冉冉升起。
“猴儿,快过来。我们要走了。”台上传来一声吆喝。
人面猴哆嗦了一下,朝石砣的脸上的盯着,眼泪汪汪的。石砣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把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
台上响起来一声尖利而短促的口哨声,口哨的尾音听起来让人心里瘆得慌。一声断喝更让人心惊肉跳:“猴儿,快过来!师傅的咒语和马鞭就要到了。”
人面猴的猛的一抖,又手紧紧地抱了石砣的腰部。石砣明显得感到他毛绒绒的身体一个劲地颤栗。
黑影一闪,一条强壮的汉子——这个大家刚认识的40岁的节目主持人落到了石砣的身前,他依然笑迷糊的模样:“咋的,不喜欢师傅的马鞭和金箍棒了。”汉子的手里恰好提着一条胳膊粗的木棒,看来这是一条表演节目用的道具了。他手起棒落,“啪”的一声,表演的道具成了真的金箍棒,实实在在地棒了下去。
“金箍棒”敲在了一只手上,准确地说是它的另一头接在了另一只手上。
“干什么?你凭什么打人?”石砣怒目而视。
“我说这位小兄弟,这事与你无关。我打我的猴子。”
“你说错了,这事还真与我有关。”
“你可怜猴子,我可以理解。但猴子不听话。我就得教训它。”
“你拉倒吧,你打的不是猴子,你心里很明白,他是一个人。”
“哈哈,你这位小兄弟。我没得罪你吧。你干吗胡说八道,砸我的卖买,踢我的场子。”
“砸你的场子?石砣冷冷地说;你说说,你这孩子从哪儿弄来的?”
40岁的汉子向周围巡视了一下,朗声道:“这个猴子是我从关内湖北神农架的大山里捉来的山猴子。人称人面猴。我经过了两年的训练才成的,怎么你还要打破砂锅纹(问)到底吗?”
“不对吧,你是从我的老家胶东捉来的吧。石砣直视着对方说,他面向大家说:大家来看看,这是我的小弟——涛涛。”
“哗”人群里立时炸了锅。啊呀呀!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俊马变成了黄羊,黄羊变成了刺猬;在台上又爬杆又荡秋千的猴子摇身一变成了某个人的小弟,这比孙悟空的72变还要快呢。
40岁的汉子一阵冷笑:“我说你这个人啊,叫我怎么说呢。明明是猴子你咋说是人呢,还是你的什么样弟弟,大家来看看……”这个汉子使劲的扯人面猴的身上的猴毛,扯得人面猴的身体一颤一颤的,人面猴哇哇大叫,痛苦不堪的样子。汉子洋洋得意地说:“那个人身上有这样的猴毛?”他直逼着石砣:“你身上有这样的猴毛吗?你身上有这样的猴毛吗?咹?”
汉子的这一连串的长枪利刀冲过来,火星四起四周封闭,那可是枪枪猛扎刀刀见血几乎难以招架。即使挡得了初一也挡不了十五。在场的人十有七八暗暗点头:“是啊,是啊。人身上会有猴毛吗?扯淡!”
石砣当场被击得溃不成军。但是人面猴可不干了。他一会儿指指自己的嘴,一会儿用手比划着刀的形状,在嘴边反复地做着切割的动作。在场的一个男子比划着是谁给割的?人面猴立马指着40岁的汉子,一遍又一遍地指着。哇哇地怪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