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爽卯时便起了身,两个人相拥睡着,她一起来就惊动了容晏。后者的动作比她快许多,贺爽慢腾腾的套上裤子,容晏便已经收拾妥帖,还帮她系好上衣的对襟纽扣。
尽管比上一世表现得柔顺许多,但容晏霸道的性子在某些细节上还是表露无遗。上一世两个人感情并不好,容晏对那些被塞进来的男人还横眉冷对,这是他作为帝卿的骄傲。
这一世容晏动了心,便是连贺爽的穿衣洗漱都要一手包办。只要他在,绝不让那些纤弱美丽的男子碰贺爽一根头发,即使是以前一直伺候着贺爽的云夏也不行。
贺爽等着自家夫郎帮着她把衣领处最后一颗纽扣扣上,一手搁在容晏肩膀稍微用力把人摁在了椅子上。
她看着那面又回到这屋子里来的西洋琉璃镜,解下容晏束发的带子,左手手指拢了拢对方耳际的一头青丝,右手拿起半圆形的桃木梳子从上到下一梳到底:“晏儿这副模样出去可不行,为妻前些日子学了几种编发髻的法子,晏儿要是不满意,待会再叫小叶子来梳理一遍吧。”
贺爽手里为容晏绾着青丝,眼角的余光却看着镜子里两个人的脸。她的脸庞始终带着温和笑意,这副面具她戴的时间很长,除了心思极为细腻之人,即使有心也不能看出她真正的喜怒哀乐来。
而容晏眉眼里都荡漾着春意,面容因为发自内心的喜悦变得柔和许多,本就是出众的面孔,那种能够冻死人的感觉一消失就成了甚是吸引人目光的绝色,和上一世她记忆里那个形象出入甚大,但并没什么不好。
容晏不缺钱也不缺势,她能够给的东西并不多。体贴和关怀反正不耗什么钱,只要能让对方高兴,她可以对他更好点。何况温香软玉在怀也是乐事,她也没有别的爱慕之人,做这些事情并不违心。
等贺爽牵着容晏一块出来的时候,马车夫早就在贺府外头候了快半个时辰。除了贺爽所乘坐的这一辆马车,她们后面还拖了大大小小的好些车子,大部分是装着回门的礼物,小部分供随行人员搭乘。
她们于卯时出发,辰时马车就已经驶进了皇宫。在验过身份之后,这还算浩荡的车队就被两排手持刀剑的御林军放了行。
上一回她进宫是和其他举子一起去的金銮大殿,但是这一回她们要去的却是皇帝的后宫,即使是王公将相也不得轻易涉足之地。
回门这日的天气极好,昨日下过一场小雨,今儿个却是个风和日丽的大晴天。贺爽掀开马车帘子往外头看了一眼,入目的是大片平坦的青石砖路,往边上看是隔绝皇宫和外界的高耸城墙。宽敞的大路经过鳞次栉比的宫殿,俱是红漆青瓦,外头虽看着不如金銮殿那般大气磅礴、金碧辉煌,但样子建的别致独特,有些楼阁的琉璃瓦折射着正好的日头,教人看两眼便觉眼晕。
贺爽现在虽然被封了个官做,但皇帝体谅她才新婚,又是闲职,便把她上任时间推至成婚三月之后,上任期间并不需要上朝议事。她这番进宫自然是纯粹以安平帝卿驸马的身份,往君后住的地方走的时候贺家的马车再一次被拦了下来。
声音尖细的女侍在车门外先是给容晏请了安,然后开口询问:“这马车后面的东西可是帝卿殿下和驸马要呈给君后的礼物?”
贺爽没出声,容晏掀开帘子来开了口:“后头的东西拖走交由礼部的人处置吧,上头有单子,务必核对以后再入库。”
说完这话他就将车帘子放了下来,贺爽端正地坐在那里也没往外头看,就听得那尖细的女嗓应了一声是,后头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马车夫在之前就已经被搜过身,后头的队伍和他们二人坐着的这一辆就在此被分开。后面的嘈杂的很快就听不见了,马车里有安静下来,贺爽甚至能够很清楚地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响声。在青石砖铺就的大路上又行了大约一刻钟,,马车总算在君后所在的钟粹宫停了下来。
马车跟前被人摆了板凳,还有弯着腰作板凳状的宫人,贺爽选择踩在板凳上先跳了下来,然后伸出手搀着容晏也下了马车。要亲手呈给君后的礼物就一直放在这马车上,容晏下来的时候顺手也把装着东西的锦盒拿了下来。
皇宫是个讲规矩的地方,两个人一进门便有宫侍高声在前头通报:“安平帝卿携驸马到!”紧接着着粉色宫服的侍人在前头接应带路,将这对新婚妻夫带入钟粹宫内殿,向君后请安。
身着大红色正装的君后高坐锦榻上,见二人踏进门来便连忙从高处走下来。
容晏向前迈左腿,双手扶左膝,右腿半跪:“儿臣向父后请安,父后吉祥!”
贺爽紧跟其后,左手扶膝,右手下垂,右腿半跪,动作幅度比容晏更大一些:“父后吉祥。”
“起来吧。”王君后徐步走下,淡然开口,威仪浑然天成。然而转瞬他就顺势执起了容晏的手,细细打量着后者的面容气色,像寻常百姓家一般对回门的儿子嘘寒问暖:“吾儿这几日过得可好?昨日天冷可有加衣?”
容晏都一一作了回答,说的大致意思就是:“多谢父后关心,儿臣过得很好,贺府什么都有,妻主对儿臣也很好。”
贺爽虽说是容晏的妻主,但也是皇帝的臣子,对着王君后自然不像容晏那般亲近,但也不吭不卑,等到这两父子说完贴心话,才笑意盈盈地说了几句讨巧的话,又把要给君后的礼物呈了上来。
锦盒在君后的手里被打开,“这是妻主偶然得来的,前些时候诚心求普云寺的济源大师开了光,祝愿父后能够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王君后对着贺爽的时候虽然也在笑,但显然没有对着容晏那么诚心,他摆了摆手示意宫人把那盒子收起来,语气淡淡不痛不痒地夸了一句:“你倒是有心。”
两父子坐在一边又聊了一会,贺爽坐在边上偶尔插一两句,也会说一两件民间趣事逗王君后开心,半个时辰下来,气氛比刚进来那会好了许多,王君后看这个儿媳也是满意了几分。
辰时刚过,王君后又开口道:“今儿个你们就在这宫里住下吧,挽月殿还为安平你留着呢。晚上本君会在正殿设宴,不止是父后,你的母皇也很想你。”
“那儿臣先回挽月殿,这就和润之一块退下了。”容晏又行了礼,贺爽跟在他后头向君后告别,紧跟在容晏的后头去了他所住的挽月殿。
牵着容晏手进这宫殿的时候她还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上一世王君后可对她这般和颜悦色过,就连回这挽月殿两人也是一前一后走着,中间隔得甚远。连进容晏寝殿的时候对方也是一副冰冷冷的态度,哪像这一世还会为她在君后面前讲好话。
容晏的陪嫁基本都是新置的东西,因为帝卿可能要经常回宫来住,除了那面西洋琉璃镜,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没动过,和他出嫁前是一样的摆设,只是换了打扫的宫人,挽月殿也不如他常住的那会热闹。
贺爽找了把椅子坐下,看着容晏坐在以前的那梳妆台前头,手指还摸台面上他用匕首弄出来的划痕,宫侍给两人奉了茶水,贺爽等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站起身来把手搭在了容晏的肩头上:“君后设宴必然热闹得很,晏儿这里可有换洗的衣裳,咱们入宫这舟车劳顿,还是换身装束比较好。”
容晏打量了她一番:“妻主说的是,若要见母皇你需要穿得更隆重些才是。不过我这里可没有女子的衣裳,这就先教他们准备好热水,等宫人到尚衣局拿了衣物过来妻主再沐浴更衣。”
贺爽调笑道:“那晏儿干脆就等我一起,或者让为妻伺候你沐浴。”
被她调戏了这么多次,容晏也没刚成婚那会那么容易脸红,不过这种没脸没皮的话还是叫他的耳朵红了个通透,不过有头发遮掩着,外人也瞧不见他这难得的小男儿家情态。“沐浴之事先不着急,之前不是说要到宫里取个东西为妻主做武器吗,我先带你过去看看。”
贺爽也不接着再调笑他,便应了一声好,就见容晏走到他寝殿里书柜边上,转动之上的一台端砚,密室的门被打开,露出一个两人宽的洞口来。贺爽随着对方一起走了进去,然后她就呆住了。
四面白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十八般武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更不用提男子适用的各种的鞭子飞镖,除了这些常规的兵器,连锁链镣铐这些也是一并齐全,活脱脱一个变相刑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