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府跟长兴侯府那些子恩怨,别人或许不知,但作为早晚要压倒太子妃成为京城最高贵的女人的昌王妃,一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沈骊君没有多喜欢杨清玉,却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捧她一捧,敲打一下长兴侯府。
虽然感念得了郭氏之力才坐上王妃之位,可杨华哲敢上书弹劾顾培正,就是跟昌王府过不去,做为昌王妃的她,也不会被恩情蒙蔽,一味将杨家当恩人,至于原本应承的照抚郭氏的二儿子杨华隆,三儿子杨华林,沈家已经没了这个心思,谁叫杨华哲不识抬举呢?
杨清玉在众多命妇面前得了昌王妃的夸奖,激动的玉面绯红,她强压心跳不叫自己失态,含笑退到了郭氏身后,却听郭氏已经开口道,“娘娘的话叫老身无言以对,我们两府分家都二三十年了,清玉这丫头又是我那个大嫂的掌珠,轻易不舍的出来,这次若不是我执意要带她出来见识见识,怕还要藏在家里呢!”
今天康王府赏花会的用意沈骊君也是有数的,正是因为知道目的,她才特意挺着大肚子陪了周琛过来,丈夫的大业离不开宗亲们的支持,这能帮丈夫拉拢宗亲的事情,沈骊君自然要尽心尽力,因此听到郭氏的话,只是含笑颔首,不在这方面跟她多聊,左右杨家那些是是非非,在她跟昌王的大业里起不到一点儿作用,听了也是浪费精神。
因为知道昌王马上要来给自己安,老王妃便命张影心将在座的各府闺秀领到了一墙之隔的西侧间。荣恩院正堂虽然按制也是一色五间正房,但武将之家历来喜爱敞亮。老王妃这正堂修的比正常王府的正房要宽敞许多,一个西侧间,十几个女孩儿坐了也不显得拥挤。
西侧间跟正堂不过一架红木落地罩隔了,中间挂了珠帘,虽然不得见面,却也声息相通,几盆秋芙蓉摆在窗边,倒也应了赏花的由头。
周蓓儿请了一众女孩儿坐了,一指那一盆盆花开锦簇的秋芙蓉道,“这秋芙蓉是宫里太后娘娘赏出来的,祖母看着好,就生了同乐的心思,另有几盆摆在逸兴阁,那边还备了小戏,一会儿请大家过去看看。”
康王府鲜少请客,在座的闺秀跟周蓓儿也不熟悉,不过周蓓儿如今县主的身份在,她的场如何不捧,因此皆称善,马蕊娘身边的权兰婷已经得了马家要跟周家联姻的消息,嫣然道,“郡主主意极好,这都十一月天儿了,风跟带了刀子似的,倒不如远远的听曲儿赏花来的自在。”
周蓓儿做主家的经验并不多,听了权兰婷的话笑道,“听我嫂子说你们但凡赏花观景之后喜欢写诗做画,逸兴阁那边儿还备了笔画,我嫂子还将自己的琴拿过来了,”说到这儿抿嘴一笑,不在言语。
今天除了外院的男客们是来给父亲和周徇践行,内院则是祖母请大家赏花,为的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她一个宗室姑娘只管看着就好。
写诗做画抚琴这是叫各府姑娘们表现给外头的男客们看了,杨骄羡慕的向马蕊娘望去,她是有主儿了,再不用被这么折腾,却见她正跟权兰婷低语。想想这一次,马蕊娘就要成为周徇的妻子,杨骄发现自己居然更多的是欢喜,有了马家的支持,想来周徇再不会像前世那样,成为被母亲抛弃陷害的可怜人了。
正思忖间,就听身边的姜卉在她耳边小声道,“今儿说是赏花,其实外院那边开了宴给周家二公子践行呢,来的都是宗亲子弟,好像还有几位世子——”说到这儿她目光落在在杨骄身旁安坐的杨清玉身上,声音压的更低了,“你怎么把她也带来了?”
“是我祖母的意思,毕竟都是一家子的姐妹,”杨骄不想跟姜卉说这些,转头看着眼里也是满满的斗志的崔婧,不由失笑,“怪不得今天昌王夫妻也来了,那卉娘今天可要好好抚一上曲了,张大奶奶在闺中素有才名,她的琴可是件稀罕物。”今天来的目的为何在座的女孩儿都是清楚的,一直将自己当“好友”的姜卉却不肯说破,那她也当不知道好了。
姜卉今天今天来是打定要嫁到宗室里去的,这样就算是太后去了,她也照样安享荣华,不必去看继母的脸色,只是说起抚琴,姜卉嗔了一眼杨骄,“人家外院的宴客与咱们有什么关系?你看看今儿来的这些人,哪个是好相与的?偏没人告诉你,”她冲马蕊娘那边横了一眼,“看到没?那个姓权的,家里可是请了素艺先生教导,自夸琴艺京中第一,”自己辛苦练习奈何没有好师傅,又如何压得过权兰婷去?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不同的琴音听到不同的人的耳中,自然各有体悟,难道非要拿了头名才荣光?”再活一世,杨骄已经没有了处处要占上风的心思,反而劝姜卉看开一些,何况这些年宗室营里就子孙多,还怕嫁不得一个可心的?
至于自己不知道,只能说明祖母对将她嫁进宗室没有兴趣了,而马蕊娘,已经跟周徇议定了婚事,宗室里再议婚事,与她又有什么干系?
“哎呀你别跟娇娘说这个了,她哪里会关心这些?”今天崔婧也是精心打扮过的,云锦掐花绣银流云粉梨花上襦,腰间钩织淡鹅黄挽同心结子缀丝穗束腰,下着百蝶穿花软缎裙,楚腰纤细,盈盈不堪握,行走之间,人如同要飞出去一般。
姜卉看着只着了天青色云锦双绣缎裳,全无脂粉却依然挡不住眉间鲜妍的杨骄,心道若是自己有她那样的祖母,也不必一个姑娘家家的成天纠结于亲事,“她再不关心这些,一会儿不论写诗还是做画,总要拿了样出来吧?难道等着被旁人笑话不成?”
“笑话就笑话吧,又长不到身上,”杨骄两世都没有想过当什么才女,前世是觉得读书画画练琴太苦,样样学了个半瓶子,反正当时的她无论走到哪里,各府夫人见了都只会夸赞的,没人拿她的才艺说事。
而这一世,杨骄也不想当什么才女,也没有时间去当什么才女,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去安排,“我本来就不长于此道,只怕非要出个丑才能出风头了。”
“你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这些还不叫郭老夫人给你请几位先生好好学一学,成日赏花斗鱼的一点儿正事都不愿意做,现在也知道着急了”这样的杨骄偏偏有一个好家世,根本不用为婚事发愁,叫姜卉心里隐隐不甘。
“卉娘还是想想一会儿抚什么曲子吧,至于我,这么着最好,”自己父亲一丢官,姜卉除了叫人送了封信过来,说自己病了不好过去看她。今天还是她们头一次见面,杨骄懒得再听她借着关心自己的名义来教训自己,何况姜卉的眼睛中那满满的不平她看的清清楚楚。
“权姑娘准备弹什么曲子?”杨骄见权兰婷往周蓓儿那边去了,在马蕊娘身边坐下,随意道。
“她啊,今天是卯足了劲儿要一鸣惊人的,自然是捡最拿手的来弹,你呢?可有什么准备?”马蕊娘跟周徇的亲事两家都有了默契,现在颇有几分旁观者的自得,“我可听说好几家都盯着你呢,都想将你娶进家去做媳妇——”
好多家想娶自己?杨骄浅浅一笑,向马蕊娘扬眉道,“马姐姐不是清楚为什么么?怎么?又要拿我祖母来笑话我?”
想到之前自己因为杨骄太过骄纵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的事跟她将过几回,之后却间接得了她的大恩,相处下来更是知道她是个不作伪的人,马蕊娘讪讪道,“姐姐承认以前是错看了妹妹了,”她招手叫过自己的妹妹马芯娘,“芯娘过来,以后将骄娘当我一样,好好亲近着。”
马芯娘今年刚刚十岁,却已经显示出惊人的美貌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马家轻易不让她出门,此刻看到一向跟她们姐妹不睦的杨骄竟然跟姐姐成了好友,心里纳罕,面上不觉带了出来,勉强一礼道,“芯娘见过杨姐姐,此时花开正好,不知道姐姐可有什么佳作?”
“行啦,谁耐烦弄那些?既然今儿已经定了要咏秋芙蓉,你看那些人都已经开始想了,你也好好准备准备,”马蕊娘知道妹妹年纪不大却最是要强的性子,摆摆手叫马芯娘自去做喜欢的事情,转头向杨骄道,“我估摸着老王妃已经知道黄宜恩冒认的事儿了,”
往日老王妃虽然对马蕊娘很好,可没有像现在这样叫马蕊娘感觉到是打心眼里跟自己亲热。
以周徇跟曲氏的亲情跟周徇的性格,想来是不会瞒了曲氏的,杨骄点点头,却正看到张影心携了黄宜恩的手向花厅里的诸位姑娘一一引荐,不由笑道,“老王妃是知道了,只怕张大奶奶是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