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笛音动人,确实不俗,”周承辉淡淡一笑,“想来琴艺自然出众,只不过,我于音律一道无甚研究,平时也就听个热闹罢了。”
这是根本看不中沈苾芬了,德阳公主还真怕周承辉才到知慕少艾的年纪,遇到这么一个容貌倾城,风华过人的女子,便迷失了心智,现在侄儿这么“不解风情”,她自沈苾芬出现,便暗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你啊,平时就跟着你皇祖父读书了,不过也好,曲子么,闲了有心情的时候消遣消遣就好,不喜欢就不必在这上头浪费时间。”
德阳公主斜睨了一眼紧抿双唇的沈骊君,没有什么比昌王一派的人吃憋更叫她心情大好的了,“沈姑娘确实是个好的,尤其是我就这么远远望着,怎么觉得这姑娘颇有些当初阮妃的品格儿?郭老夫人,你说说看。”
德阳公主是绝对不会沈家女到周承辉身边的,郭氏依着她的话,又往湖心亭方向眺望了片刻,才颔首道,“我说怎么觉得沈姑娘看着就不凡呢,公主一提醒,可不是么?唉,像阮妃娘娘那样的神仙女子,就算是如今的阮家,也再寻不出一个来了!”
“瞧老夫人说的,这不又来了一个?可见咱们还是没有耐心去寻,”德阳公主抿嘴一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沈骊君一眼,“万寿节的时候,宫里新添了个韩才人,只可惜,到底是个庶出的,连个眉高眼低都看不出,皇上最终,也没有寻到一个可心的人儿!”
这下沈骊君绷不住了,如果建安帝再年轻十岁,沈家未必不肯献女,可是如今的建安帝?如果是这样,还不如寻个对沈家有助益的公侯府邸将她风光嫁为正妻呢。
德阳公主很满意的看到沈骊君微微发白的脸,这丫头,道行还浅着呢,“既然沈姑娘如今陪你在宫里服侍贤妃娘娘,没事的时候,你就带她多往慈宁宫里请请安,太后当年也是极喜欢阮妃的。”
自己这个姑母,孩子都三个了,还这么刁钻,周承辉摇了摇扇子,掩下唇角的笑意,只怕从今儿起,沈苾芬就不会再进宫了。
那边湖心亭沈苾芬的笛曲一出,便叫许多姑娘歇了展艺的心思,最终谦让之下,知道自己终是要露几下子的曾丁权三位,一一坐上了琴台。
前有杨骄婉拒在前,后又看了她的“咏荷”诗,马蕊娘原本对杨骄隐隐的轻视之心,已经完全化为乌有,“怎么样?你觉得是丁家姑娘好些,还是曾家强些?”这亭子里,能跟杨骄一争的,归到底,也就曾荟跟丁颖了。
“姐姐也学坏了,明知道我真的是不懂这些,”好坏杨骄还是听的出来的,这几个单论琴艺,丁颖是最弱的,弹的只是中规中矩,不过她是绝不会开口评价的。
两人小声说着话,那边已经有几个大丫鬟捧了赏赐过来,这个时候,杨骄才知道,原来还是有彩头儿的。
德阳公主也不小气,今天凡是参与的,每人都得了一枝珍珠发簪,而曾荟跟沈苾芬,则一人得了双凤衔珠金翅步摇,杨骄跟权兰婷,则是一人一支宝蓝吐翠孔雀吊钗,不论是发簪、步摇还是吊钗,件件都是精品,尤其是那两支双凤步摇,更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而赏赐的不同,也等于分出这诗会跟琴艺展示,也算是分出了胜负。
自己的咏荷不敌曾荟,权兰婷也输给了沈苾芬,这个结果杨骄还是乐见的,便跟曾荟她们,一起往德阳公主那里谢赏。
眼睁睁的看着杨骄也得了个榜眼,莫清婉别提心里多郁卒了,她悄悄拉了拉身边项嘉月的衣袖,项嘉月会意,两人道了声更衣,一起出了湖心亭。
“你那诗其实写的也很不错的,若不是那个杨骄,这次得赏的,一定有你一个,”莫清婉宽慰项嘉月道。
今日一役,有曾荟,沈苾芬,项嘉月已经灰了心了,就算是她巴结好了德阳公主,在周承辉身边占了一席之地,又有什么用呢?将来做个不得宠的宫妃?
“你今天也看了,个个比我强,我再去争,岂不是连脸都没了?”项嘉月摇摇头道,“有那个沈姑娘在,谁还能赢了她去?”沈家打什么主意,长眼睛的都看出来了。
如果荣威侯府的女儿不是名声被老莫氏给败坏尽了,莫清婉也想争上一争呢,她轻轻一笑,“着相了不是?你若就这点儿出息,我还真瞧不起你了!”
不管旁人怎么议论荣威侯府,议论莫家,项嘉月跟外祖家还是有极深的感情的,跟表姐莫清婉更是亲如姐妹,现在听她这么说自己,也不恼,“姐姐没看见今天的情势么?公主也未见得会帮我,我还听惠然说,太后娘娘也会召人进宫的,”
项嘉月越说越没有底气,“我根本就没听公主提过。”这进宫的人选,绝对不会有她了。
“所以我才说你没有出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除了皇上,太子就是太孙了,可你去争这个,是为了自己么?你为的是你们二房,也是为了咱们莫家,”项嘉月怎么说身上也流着莫氏的血,如果她能被周承辉看中,对莫氏女的名声,只有好处。
“沈苾芬再美,曾荟,权兰婷出身再好,她们就算都被选中,可你见过哪个男人能被一个女人给霸住了?后宫什么时候不是佳丽三千?顾贤妃那么得宠,皇上身边不还有恬妃她们?现在又进了韩才人?”莫清婉不屑的望了一眼不远处的竹亭,站在她的位置,她可以清晰的看到周承辉的身影,那清俊挺拔的身姿,叫她心跳莫名。
“你若满心只想要一个如意郎君的话,那我也不再劝你,你只管回家等着姑母帮你在来年的举子里面挑去吧,若是心里还有你们二房,还有你几个兄弟的将来,就应该放手一拼,你想想,再不济,你也是公主的侄女儿,有她在,靖国公还能不给你几分颜面?将来他得了大宝,妃位没有,九嫔里头怎么也得有你一个,若是生下孩儿呢?”
“只要你在宫里有一席之地,公主又算什么?不过是姑母罢了,没准儿有一天还得求到你头上呢,谁还敢瞧不起你们二房?”
莫清婉为项嘉月勾画着美好的未来,“咱们女子,嫁谁不是嫁?自然要嫁个对自己,对家里最有益处的,你就算是嫁个状元郎,将来也不过是阁老夫人,生下的儿子,还得看人脸色,若是进了宫,将来最差也是太妃,生下的儿子,就是亲王!”
项嘉月本来耳根就软,又一向最信任莫清婉,“可,现在我根本就到不了国公面前,也进不了宫,咱们就算有这个心,也不成的……”
项嘉月被莫清婉一说,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自私了,可是自己这样的出身跟容貌,又如何能入了周承辉的眼?
“姐姐的意思我都明白,可这事儿并不好办,公主一向又不喜欢我,”项嘉月求助的看着莫清婉,她一向比自己聪明。
这个也是莫清婉在思考的,她千方百计借着项家二房的力,挤进这德阳公主府来,也不是一点儿争一争的念头都没有的,毕竟以现在荣威侯府的名声,她想嫁入哪家侯府做个嫡子媳妇,已经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了,倒不如谋一谋太孙身边的位置,哪怕起点不高,但只要进了将来的太孙府,她就不信自己出不了头。
莫清婉遥望德阳公主她们的竹亭,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贸然过去的,“走,咱们到那边去凉快凉快。”
莫清婉选的位置,是周承辉回外院的必经之路,她一指从竹亭蜿蜒到湖边的竹桥道,“那桥上的阑干并不高,若是你过去给靖国公见礼,失足落了水,你说,国公会见死不救么?”
叫自己装作失足落水?项嘉月的脸腾的红了,这手段也太下作了,今天可是半城的闺秀都在这里,就算事成,她也没脸出来见人了,“这不好吧?叫人看见了会怎么想……”
“想又如何?成王败寇罢了,等你将来封妃之日,这些人也得乖乖的过来跪拜,”莫清婉不屑的一嗤,“今天惠然郡主揪着杨骄不放,估计公主一定会归罪到你,到那个时候,你觉得你还能再进公主府?还有你的婚事,没有公主出面,你又能高嫁到哪里去?”
这,项嘉月不安的绞紧手里的帕子,看着幽深的湖面,“我不会水的,万一……”她可不想丢了性命。
“你忘了,小时候咱们一起在我娘的庄子上小住的时候,我可是学会了凫水的,我这两个丫头也会,哪能真叫你丢了命去?还有那边的婆子,就算是靖国公不肯救,她们是做什么的?还赶不过来了救你,又哪里会真的叫你真出了事?”
“我们不过是赌一赌靖国公会不会下水救你,他现在还没有被立为太孙呢,是最要名声的时候,若是看着你在他面前落水而不救你,传出去成了什么人了?”莫清婉仔细帮项嘉月分析,“而且就算是他不救,你被别人救上来,衣裳都湿了,他又在场,你还能嫁给谁去?”
到那个时候,看在德阳公主的面子上,周承辉也得给项嘉月一个交代,而在莫清婉看来,多娶一个女人,对周承辉来说,根本没有什么负担,他何乐而不为?
除了沈苾芬,过来谢恩的曾荟她们,都是见过周承辉的,只是现在大家的心境不同了,乍见他也在,不由都面色微红。
周承辉漫不经心的在四个姑娘身上扫了一遍,向德阳公主道,“我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再坐姑丈就该遣人来寻了,”他又将案上的那摞诗稿卷在手中,“今日过来还真是小有所获,这些诗作虽然出集女儿家之手,却也不乏佳作,还望姑母能许我拿回去细看。”
这这里头的状元榜眼可都是周承辉自己定的,德阳公主书读的不多,不太明白周承辉要将所有的诗稿都拿走用意何在,难道还能从其中看出品性不成?不过自己这个侄子向来诡计多端,她也不阻拦,看了已经玉面飞红的曾荟等人笑道,“既然你喜欢,那就拿去吧,等以后有机会啊,你可也得写上一首,叫咱们好好品品才成!”
告别了德阳公主,周承辉沿着竹桥往外院方向去,不过他人还在竹桥中间已经看到了在离竹桥不远的湖畔“闲聊”的两个姑娘,不由一笑,“官保,那是谁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