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杨骄发现韩书雪还没有回来,再看房夫人跟徐氏可怜巴巴的坐在那里煎熬,间或还得应付好事者过去询问,没多大功夫,便都额头见汗,房夫人是有年纪的了,已经开始在座位上摇摇欲坠。
出了什么样的事,下头人不知道,在上头的坐着的姜太后自然是一清二楚了。
自己这个儿子这都过五十五的整寿了,还能临幸了个过来赴宴的小姑娘,你叫她这当娘的说什么好呢?因此她也索性就装了糊涂,连问都不问,由着郑皇后安排了。
皇上更衣时遇到了韩皎的老来女韩书雪,还一时把持不住临幸了她,更是将人直接带回了无极宫,这个消息,已经对过了五旬的郑皇后构不成一丝威胁了,至于这个韩书雪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反正这事儿传出去丢的也不是她这个皇后的脸面,再说了,这后宫也久不添新人了,叫外人瞧着,好像是她这个皇后不贤惠一样。
“唉,也是本宫的不是,光顾着将大家请到一处,热热闹闹的为皇上祝寿了,倒没有考虑以房夫人的年纪,这样吧,你先扶了房夫人回去吧,”说到这儿,郑皇后看了一眼已经恨不得将头扎到地底里去的徐氏,抿嘴一笑,“至于韩姑娘,想是在哪里玩的起了兴,这样吧,等她回来了,本宫亲自遣身边的人将她给你们达回去。”
如果宫里真将人送回,再礼聘入宫,那也是她们韩家的体面了,可徐氏也是做主母的,她可不觉得郑皇后会给自己这个不省心的小姑这份儿体面,她低头向郑皇后道了谢,回去扶了房氏,也顾不上跟周围的人打招呼,便匆匆走了。
“这女儿家,做什么事情的时候,千万得过过脑子,要知道,你在外头的一言一行,人家看的不是你一个,还是身后的家族,”马蕊娘看着落荒而逃的房氏婆媳,向妹妹道。
自己这个姐姐又开始说教了,而且还不分场合跟地点,马芯娘不悦的将头转到一边,装作同有听见马蕊娘说什么,今天这个时候,她最大的目标,就是努力在两宫跟前留个好印象,太子妃娘娘是她的表姑母,自然会站在她的一边,两宫就不一定了,单看今天两宫两次接见的人,虽然母亲说有可能是在给新封的静王周珩选侧妃,可是权家,秦家,还有曾家,哪一个是女儿给一个没用的王爷做侧妃的人家?
见妹妹不肯接她的话,马蕊娘叹了口气,她能说的,能做的,已经是尽了力了,可这个妹妹死活就是听不进去,现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好这个妹妹了。
房氏婆媳一走,兴庆宫里的气氛渐渐冷了下来,左右建安帝也不会再回来了,郑皇后看了一眼已经有些坐不动的太子妃梅氏,也不愿意再在这里强打精神苦苦支撑了,便向姜太后身边的德阳公主使了个眼色。
姜太后也不愿意在这儿坐着了,见这对母女互相使眼色,等德阳公主起身提议是,直接点头准了,自扶了德阳公主回了慈宁宫。
等杨骄随着郭氏乘了小轿出宫,已经是汗湿重衣了,她扶了郭氏上了马车,又送了王氏坐好,才转身上车坐在郭氏身边。
“累了吧?以后啊,这样的时候还多的是,说实话,身子弱些的,都未必能撑下来,”郭氏从丫鬟手里拿过凉帕子递给杨骄,“快擦擦汗,这万寿节一过,你也可以好好歇歇了。”
杨骄是可以好好歇歇了,而郭氏的任务才是刚刚开始,今天她一直陪在姜太后跟前,已经大概摸清楚了姜太后的打算,只怕用不了两个月,周承辉的亲事就会被提上日程了,今天这次,也不过是先大面儿上过一遍,之后身家背景,甚至在族里的口碑,平时的为人行事,都要一样样的查上几遍,这期间,往宫里来给两宫请安,是再寻常不过的了。
“你以前就常跟我进宫,两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什么样的性子,她们都是知道的,原本她们就喜欢你这种活泼的,这两年你渐大了,越发的懂事了,太后提起你的时候,可只有夸的,”自己的孙女儿,怎么看都是最好的,这点儿信心,郭氏还是有的。
可惜挑皇子妃,可不仅仅是得了两宫的喜欢便可以的,就算是两宫,常常也不是一条心,杨骄轻轻叹了口气,却不想叫祖母为自己担心,笑道,“我知道了,一切有祖母呢,孙女儿只管在家里呆着就好。”
“一切有祖母呢,”郭氏轻轻抚了抚杨骄的垂下的碎发,随口问道,“我听仁皖说,你们去帮高先生整治宅子,遇见靖国公了?”
杨骄在高家宅子里遇到周承辉的事,回来并没有告诉郭氏,不是她有意瞒着,而是周承辉对自己说的话,做的事,叫她实在无法开口,现在被郭氏问起,心里不由暗骂哥哥杨仁皖管不住自己的嘴,“是,刚好靖国公叫人搬了家什过去,说是要尽做学生的孝心。”
自己不过是一问,孙女儿的脸却红的跟要烧着了似的,郭氏心里一笑,“靖国公跟皇上还有太子的性子都不一样,也不知道随了谁了,倒是一张甜嘴,这心眼儿也够数。”
可不是好听的话张嘴就来么?杨骄想点头,可又怕郭氏问她,只得垂了头不语。
虽然杨骄没有回答她的话,但郭氏还是看出来,孙女儿对周承辉还是满意的,孙女儿动了心,好也不好,没有哪个真心疼女儿的人,不希望家里的女儿能寻个称心如意的人家儿,可是孙女儿要嫁的偏偏是周承辉,心里只装着一个女人,独宠一人的皇帝,郭氏可从来没有见过,尤其还是独宠中宫,这孙女儿若是动了心……
“想来你心里也有数了,看着见驾的人不少,虽然并不是全给国公准备的,可我猜着这次两宫的意思,只怕不会只定一个太孙妃,”郭氏觉得有些残酷的现实,还是叫她一早就清楚的好,两情相悦固然好,可是皇家的真情又能维持几天?当初阮星那样的女子,陪在建安帝身边时,千好万好,等人去了,不照样出了个宠冠后宫的顾氏?
姜太后一回到慈宁宫,便将郑皇后叫到身边,“那韩家丫头是怎么回事?可查清楚了?是别人有意安排的……”
这个倒还真不是,郑皇后凝眉道,“听小太监说,姓韩的丫头就是一个人在兴庆宫外头瞎转,”她嘴角滑过一抹鄙夷,“想来也是准备寻一些机遇,”也就是为了防着那些攀高枝儿的姑娘,郑皇后一早就将这宫里宫外盯紧了,而且今天不论宗亲还是朝臣也都不会往兴庆宫里来,没想到,这韩书雪到底是不甘心。
“皇上出去更衣,不知道怎么的,两人就遇上了,那韩书雪好像还读过几本经书,”郑皇后脸上闪过一丝难堪,“皇上恰又再服了仙丹,心里急躁。”
“哼,真是个贱胚子,”姜太后摆摆手不愿意再听下去,“行了,到底是韩家的姑娘,人家愿意入宫服侍皇上,你也不能太小气了,一个位份还是要给的。”
位份要给,可是这韩书雪这一招到底不足为外人道,给的太高了,也等于是叫人生了幸进之心,“今天的事儿到底不场面,若是她回来了,臣妾还可以叫人带了旨意到韩家去,算是礼了聘入宫的,以韩家的名望,给个昭仪也无不可,可是这人已经进了无极宫……”
“什么昭仪,就像你说的,这个头儿不能开,既然会读书,就封个才人算了,哼,”有才无德的之辈,不过是给皇帝解闷儿的玩意儿罢了,姜太后不等郑皇后说完,扬声道。
“是,臣妾这就叫人传旨,顺便将韩才人一应的供奉都叫人送到无极宫去,”不论是昭仪还是才人,对于郑皇后来说,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其实这些年前,宫里也没有进新人了,等万寿节过了,臣妾叫贤妃设个小宴,贺一贺韩才人。”
老康王妃曲氏是被姜太后一路挽着手到慈宁宫来的,她原是不打算听这种事的,偏姜太后跟郑后头,压根儿都不避人,也是韩家的女儿太轻浮了些,想想也是,这才人,想升到一宫主位,且有年头儿呢,曲氏心下微嗤,就建安帝那成天服用丹药的身子,韩书雪有没有机会还真不好说。
“叫你看笑话儿了,唉,这孩子不论长到多大,都是孩子啊,”等郑皇后走了,姜太后拍了拍曲氏的手臂,长叹一声道,“可今天是他的好日子,为着个韩家丫头,我又能怎么样?”
这姜太后连“哀家”都不称了,可见是动了真情了,曲氏笑道,“不过是个女人,当得什么事儿?依我说,皇上都多少年没选过秀了?别说是个韩家丫头,就算是咱们来次大选,也没有人敢说个不字?”
“我跟嫂子您说句贴心话,只要皇上能离那些狗P道士远一些,别说是个韩书雪了,凭她是谁,咱们也都给皇上选到宫里来,咱们皇家的子嗣,才是顶顶重要的事!”曲氏捡着姜太后爱听的说。
“可不是么,我也是这么想,自阮氏走之后,皇上就没有真正开心过,也是因着这个,顾氏再出圈儿,我念在她服侍皇上一场,也都容了,”在姜太后眼里,自己的儿孙才是最重要的,曲氏的话也正说到了她的心里。
两人说完这个,姜太后才又道,“哀家寻你过来,是再问你一次,这世子之位,就这么定下来了?”
周克宽也够雷厉风行,将丁湘云关起来的第二天,就上了为周徇请封的折子,只是建安帝一直心绪不佳,加上内阁有张明冀在,这折子建安帝一直没批。
这也是曲氏的一桩心事,她也有见见姜太后,好好“倾诉倾诉”的打算,现在姜太后问了,她叹了一声道,“叫娘娘笑话了,臣妾也知道,世子之位一早就该定下来的,可老大身上有毛病呢,现在没人提也就过去了,可是将来呢?哪怕只是个万一,臣妾就赌不起啊,康王府是几代老王爷拿命拼来的,不能因为这个沾上污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