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花梨桌椅,紫檀木屏风。藕色的鸳鸯暖帐半开半合。
青铜的貔貅香笼里,袅袅青烟升腾,散发着缕缕不绝的甜香。
这是西域进口的秘制龙涎香,是极为珍贵的催情香料,因为稀有,只为皇宫和少数王卿所用。可是,这种千金难求的珍贵香料,却已经在这貔貅香笼里,燃了一根又一根,仿佛变成了人间最为寻常的物事。
如丝如缕的甜香,如情人魅惑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扩散到室内的每一个角落。
也扩散到藕色的鸳鸯暖帐里。
锦绣的床帘垂下了大半,却遮挡不住里面的旖旎风情。
有着一双墨色眸子的男人,神情慵懒地侧卧在锦衾上,漫不经心地瞧着身畔千娇百媚的女子。
“王爷,奴奴现在为你除衣。”
连声音也是那么娇艳欲滴。
龙涎香的气味越来越浓,她的呼吸已经有些急促,说话间带了微微的喘息之意、
被称作王爷的男子,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女子的一双纤手,犹如新剥开的春葱一般洁白滑腻,柔若无骨。
这双手慢慢地抚弄上男子的胸膛,以极其妩媚的姿势,慢慢为男子解开他身上的中衣。
男子的胸前袒露出一大片麦色的肌肤,健康而有光泽。
男子似乎是受到这女子感染,微微扬起了下巴,任凭女子的一双柔荑在自己的身上如灵蛇般游走,只是一双眼睛仍旧睁着,漫不经心地瞧着头上的床帐。
他看这床帐的眼神,实在和方才看那女子的时候一模一样,不带一丝情感。
女子的手温暖而柔嫩,抚在他的身上,有种丝缎的滑腻感觉,确实不那么令人反感。
而女子婉转的呻吟,在这个时候听来,也确实有如天上仙乐般的销魂,飘渺。
皇帝赐给的龙涎香,果真是催情的好货色,如此看来,他的侄子对自己这个皇叔还真是不赖呢。
这样想着,他的嘴角勾起一丝讥嘲的弧线。
这条优雅的弧线,却在下一个瞬间迅速凝结,变成向下的冰冷弧度。
只因那女子的双手,已经不安分地探向了不该探的地方——他的小腹以下。
丝缎的感觉没有了,销魂的仙乐戛然而止。
龙涎香的作用,到此为止。
如被触怒了的豹子一般,他猛然一下坐了起来,粗暴地打向那双不规矩的手,眼中的暴戾,已经无法满到快要溢出来。
“贱货,我叫人废了你这双手!”
那女子一惊,羞得满脸通红。她不知所措地望着煞神般的男子,眼中迅速蒙上大片的雾气,泪水随即泫然而下。
那男子似乎是最厌恶女人的泪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道:
“滚——”
片刻之间,他的举止里还有那么一点可以称作温从的东西,可是现在,已经全部被阴鹜遮盖。
女子难掩尴尬和羞愤,狠狠咬着下唇,什么也不敢说,狼狈不堪地跌落下床,连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匆匆的抓了衣服,掩住泪眼,就这么****着下身跑了出去。
剩下这个男子,满面乌云地下床胡乱走了一会儿,忽然觉得全身难以抑制的烦躁,一把抓起那只貔貅香笼,狠狠地摔在地上。
哐当一声,青灰色的香灰散了一地。
皇兄御赐?见鬼去吧!
他已经记不清,这是半年来的第几个女人了?第十个?第二十个?
对他而言,这些女人就如一个个抽象的符号般,不具有任何意义。他不知道她们的姓名,也不清楚她们的来历,只知道这些女人都有妩媚的脸庞,妖娆的身段,都是全国上下万里挑一的美人坯子……
刚刚被他撵走的这个,据说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花魁。
花魁,为他办事的人,竟然连青楼女子这样的货色都找来了……
青楼女子是最解床底风情的,可是也被他驱逐了,这说明什么?
难道他的毛病,真的已经无可救药了吗?
他已经有多久,没有办法和任何一个女人同床了?别说同床,他的那个地方,就连被女人碰一下,都会感到极端不适。
他正当壮年,家中妻妾众多,却还没有一个子嗣,他纵然再怎么英明神武,也会有老去的那一天,那时候他势单力薄,拿什么跟他的皇帝侄子斗下去?
他的面色愈发阴冷起来。
“屈昂!”
守候在寝房外的一个青年男子敏捷闪身进来,垂首低目,听候吩咐。
“京城一带的女子,就这几个而已吗?这就是你办事的力度?”面对自己最为得意的手下,他的语气依旧严厉。
“回王爷,京城城内,能有资格进王府的就只有这些而已。”这叫屈昂的男子声音清冽,平稳而沉着。
王爷颓然地坐了下来,目中一片空洞。
就这样完了么,他十几年打拼下来的一片天?
“不过——”屈昂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京城虽然已经搜罗完了,城郊的南湖却还没有去过。”
王爷冷笑一声:“南湖一带尽是蛮荒之地,那里的女子无非是村姑野妇,不去也罢。”
“不然。王爷吃惯了珍馐美味,再好的海鲜山珍入了王爷的口,也只跟嚼蜡一般寡然无味,所以王爷时常也会尝尝清粥小菜,以调剂胃口。”
在王爷面前,也只有屈昂会这样直言不讳地讲话。
王爷眼光微动:“你的意思是?”
“山野村妇虽然蒙蔽无知,却自有一股天然淳朴之美。现下王爷对女人这般兴趣缺缺,或许只是坏了胃口而已。”
王爷沉吟着点点头:“你说的倒也不无道理,不妨一试。既然如此,明天就着人去办吧,这件事就由你来负责。”
“请王爷放心。臣下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