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秋容哭着哭着,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声,龙域平嘴角的笑意才渐渐淡了下去。
“姓罗的走了吗?”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分外压抑。
兰儿颔首道:“已经走了。”
“出去查查,那对母女现在都干了些什么。”
“自从离开高家后,他们就在到处寻觅合适的上门女婿。”兰儿冷声道。
龙域平眉梢一挑,兰儿便道:“侯爷您之前不是一直让奴婢注意他们的行踪吗?”
龙域平眼角一抽:“你一直注意到现在?”
兰儿颔首:“罗家并非寻常人家。无论如何,他们和夫人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龙域平一怔,旋即长出口气。“你说得对。是我疏忽了。”
总以为罗秋容和姓罗的脱离了关系,以后便没有任何关系了。但是,他低估了姓罗的一家的脸皮厚度。而偏偏罗家就是罗秋容心头一道巨大的伤口,直到现在依然还在淌着血。今天那对母女的出现,赫然便是将那道伤口又给撕裂开来,新伤旧伤一涌而出,让她疼得无以复加。
天知道,她疼,他的心里更疼。
自己的女人,自己口口声声要好好保护的,结果还是让她哭成这样!
右手紧握成拳,关节被捏得劈啪作响,就连后背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却依然不觉。
“高家那边如何?”他突然又问。
兰儿忙答:“很老实,自从高相爷告老还乡后,高家从上到下都老老实实缩在家里一动不动,和外界没有任何来往,就连高夫人的娘家人来探望都被拦了回去。只有荣华长公主府上的人过来传了两趟消息,那也是在大门口上说的。
龙域平眯起眼:“姓高的丫头跟着平固公主去做陪嫁媵妾了,姓高的不是说去送高相回高家庄了吗?人现在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前天刚回来的!回来之后也一直闭门不出,就跟没这个人似的。”
龙域平轻笑。“他是个人才。只是命途多舛,之前又太过眼高手低,才沦落到今天的地步。一会我写一张字条,叫人送到皇上那里去。还有你,这些天想办法给我在那些女人们的圈子里说些话,务必要让京城里所有有脸面的人都清楚得知道!”
“是,奴婢一定做到!”兰儿赶紧点头道。
平杨侯背上的伤口裂开的事情,不用半天的功夫,便传进了皇宫里。
皇帝听完,眉头紧皱:“是因为罗家人前去探望的缘故?你确定?”
“启禀皇上,奴才肯定。不仅如此,平杨侯夫人还被罗夫人母女气哭了,侯爷正是因为如此才气得伤口崩裂的。而且……”顿一顿,魏公公将一张字条递了上去,“这是侯爷命人送给皇上您的,说是请您务必按照他字条上的说法去做。”
皇帝眼睛一亮!赶紧伸出手:“拿来给朕看看。”
将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拿上手,拆看浏览过后,皇帝的眉头便皱了起来:“这孩子叫朕召回高长元入朝为官,你说他存得是什么心思?”
“高相爷乞骸骨后,本身高家在京城的地位就退了一射之地不止。高大人又是不通俗物的,唯有高家这一位小状元深得高相爷真传,然而却因为他在和平杨侯夫人的事情闹得如今这般。侯爷恐怕也是怕皇上错失了这个人才,所以才会放下旧怨,劝皇上您以江山社稷为重。”魏公公腆着脸笑道。
皇帝不禁笑了。“他才不会想这么长远。只怕他就是为了打压罗家,顺便才是给朕一个人情。”顺便,也是在太子脸上打一巴掌,毕竟一开始高长元便是被太子下狱并免职的。
魏公公躬身傻笑:“无论如何,高状元腹中有真才实学那是一定的。之前的他也的确心高气傲不能明辨是非。经过此事,想必他也被调教得成熟老练了许多。尤其现在他乃至整个高家都出于困顿之中,皇上您此时伸出援手,那便不仅是知人善任,那更是拯救整个高家于水火之中。从今往后,不怕高家人不为皇上您赴汤蹈火,那皇上您身边也是多了一个可以依靠的左膀右臂了!”
“你说得对!”尽管知道龙域平的本意绝非如此,但魏公公所言也却是事实,皇帝高兴得直点头,“罢了,既然这孩子第一次求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便依了他好了。现如今,朕只愿他好好养伤,早日康复。还有他媳妇,也好好安胎,早日生下腹中的胎儿,那朕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尽管放心,现在太医那边每天都盯着平杨侯夫人呢,日日诊脉之后回来都说她身子好得很,腹中胎儿也十分稳健,等到瓜熟蒂落之时,必定是个大胖小子!至于侯爷……只要夫人无事,他也必定就无事了。”
“你说得没错。那孩子,和他母亲一样,还是太重感情了。”皇帝幽幽叹道。
魏公公小声道:“重感情也没什么不好的。心中有所牵绊,一生才会活得有滋有味。而且皇上您不是一直盼着他能早日娶妻生子,好好的过日子的吗?”
“是啊!那孩子以前桀骜不驯,现在娶了媳妇之后是好多了。但愿等以后孩子生了下来,他能更踏实点,好好的过日子,那便是朕对他最大的期许了。”皇帝低声说着,不由又长叹口气,“这个孩子眼看日子就要步入正轨了,可还有一个……哎!”
心知他说的是太子,魏公公的老脸也不由皱得死紧。“皇上您也别太着急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步一步的来。殿下自小养尊处优,处境比高状元有过之而无不及。高状元还是经历了着许多事情才渐渐扭转过来,太子殿下必定也还是有机会的。现在这些事情对他来说也差不多了,想必假以时日,他也能明白皇上您的良苦用心,好好的和侯爷和睦相处,日后成就一代明君。”
“他若是真能这样就好了。”皇帝闭上眼,满脸苦涩的道。
魏公公见状,也只能摇摇头,低低苦叹一声。
都说自知莫若母,但身为一向对两个孩子都寄予厚望的皇帝而言,他的两个孩子他也都知之甚详。
所以,诚如他所烦恼的一般。当高长元被皇帝重用,重入翰林院的消息传入东宫,太子再次发狂了。
“他们这是要逼死孤!逼死孤啊!”将手头能砸的东西都给咋了,太子气得披头散发,一屁股在地上坐下,“逼走了范先生,也将孤的幕僚给遣散了大半,只留下几个歪瓜裂枣,什么用都没有的。现如今,他居然连姓高的都重新重用起来了!孤的好父皇,他是决心要彻底逼死孤了啊!”
宫女太监们跪了满地,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他们大都是新调过来的,但这些天也见识够了太子的残忍暴戾。稍稍一句话或是一件事不小心,便极有可能丢掉性命。现如今,他们是多做多错,少做少错。什么都不做,或许还能多活上两天。
不过现在,太子俨然并无多少心情和他们发火。
一个人在地上坐了许久,喃喃自语的半天,他突然站起来:“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孤真的要坐以待毙了!”
说罢,便大步朝外走去。
宫女太监们忙不迭爬起来去拦。
太子脚步一顿:“孤不出去,孤只是想找王先生来说说话罢了。”
宫女太监们才低下头,两个人连忙转身去将人给请了过来。
自从上次皇帝命人将东宫里的幕僚一番大清洗后,原本环绕在太子身边为他出谋划策的人被裁减了大半,其中大都是他平日里最为倚重的那些。现在剩下的人里头,也就只有王先生一个颇还有些用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