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而琴音意境急转,云雾流乱,最为娇艳的花朵也悄然隐去,俏皮的小兽们都在丛中藏匿了身影。流云翻转,旖旎从风,这一盏蒙蒙灰霾,消得人们意乱神迷。轻重音交杂而起,一如雾霭中透出几许光芒,紧接着,云雾吹散,圣洁清美的仙子蹁跹而来,带着仙境的气息与芳艳,来消除人们的诸多烦恼和灵魂中的不洁。
剑少旁边的古提琴师,身心完全的进入了竖琴声所勾勒的意境,他抬起两个指头妩媚的勾转,忘乎所以得引吭而歌: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带笑颜!
剑少揪起眉毛,一脚踹翻古提琴师的椅子,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即便如此,那人还是没有回过味儿来,盘起腿来席地而歌:为救李朗——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
剑少摇头,推倒怀中的竖琴,正砸在那个古提琴师身上。剑少跳下乐工台,径直走向笑得如花般灿烂的珍瑟,就在两个人还没接触的时候,上座处的阍沙朝着剑少大喊:“蒙太古家的小畜生,你竟敢来我们家的舞会上捣乱!”
朱雀也附和着喊:“对!把他抓起来,罚他再弹一遍!”
剑少头上的青筋直跳,他对珍瑟说:“大姐,我现在是什么状况不说你也该了解,能不能抓紧时间把信物给我!”
珍瑟用手抚在胸口上,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我的整颗心都是你的了!根本就不需要什么信物!”
剑少看了眼如风雷般向这边赶来的阍沙,他一把揪下珍瑟的项链扭头就跑。崩离的珠玑散落一地,剑少把项链坠着的最大一颗宝石塞进怀里。
阍沙追得更紧了,“好你个轻薄放荡的淫贼,竟敢欺负我表妹,站住,我要和你决斗。”
水主奔过去,搂住珍瑟的肩膀。珍瑟看着跑远的剑少,喃喃的说:“真是个狂野的家伙!”然后她羞涩的将脸埋进水主怀里,“不过好有男人味啊!”
剑少跑出门口的时候,迎头撞上了两个人,一个是仲风,另一个是青龙。
“你刚刚跑去哪儿啦?”剑少对仲风喊。
“我去找帮手了。”仲风指着青龙说,“咱们的迈岳西欧,身份显赫,功夫了得,以一敌十不在话下!”
青龙瞪着眼对仲风说:“什么帮手?你刚刚可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这个时候,阍沙已经追到了近前,他指着剑少大声说:“罗密欧!我要和你决斗!”
剑少一脸茫然的往左右看了看,然后问:“你是在喊我吗?”
“少装蒜!扒了皮我都认得你。”阍沙“唰”一声拔出佩剑,然后竟徒手将佩剑折断,扔在一旁,“罗密欧,你要还算是个男人就来和我提拔尔特决斗!我不该这么说的,蒙太古家的畜生哪里会有真男人!”阍沙说完一阵狂笑。
“你怎么可以这样侮辱人,我实在看不下去了!”仲风愤怒的说,然后一把将青龙推到最前面。
阍沙一记重拳,打在门边的柱子上,震得楼檐上一个花盆掉下来,正砸在青龙头上。
青龙倒在剑少怀里,极度虚弱的对剑少说:“我听班伏里奥说,这里吃饭不用花钱才来的。罗密欧!我的挚友!你一定要为我报仇!”
剑少深情的说:“你放心!我会替你把那个花盆儿掐死的。”
青龙欣慰的点点头,然后倒在地上不动了。
剑少提心吊胆的朝楼上看了一眼,所有的花盆都在颤巍巍的跃跃欲试着。
“轮到你了,龌龊的蒙太古!”阍沙说,然后猛的跺一脚,又一个花盆掉下来,却砸在阍沙自己的身侧,阍沙大怒,“有两下子!居然敢偷袭我!”
剑少一步一步向后退,逃出了危险地带。阍沙开始连续的跺脚,“来吧!来吧!我要和你决一死战!”十来个花盆一齐掉了下来,将阍沙彻底掩埋住了。
御火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她凄惨的叫了一声,扑在了阍沙身上痛哭起来:“我可怜的侄儿啊,我可怜的花盆啊!”然后她恶狠狠的指着剑少说,“你这个杀人凶手!”
剑少还记得,前不久珍瑟为他和蜜儿介绍裹角部的各位大祭司时,曾提到过,仲风号称“风道神童”。对于仲风的功力,在今天倒也可见一斑,因为剑少原地转了三圈儿,也没找到仲风的身影,他甚至都不知道仲风是在什么时候开溜的。
剑少咬着牙赞叹了句“真够义气!”,然后决定,在这种状况下自己还是闪人为上,反正神祗符令也到手了。但此时庄园的四周已经聚集起了重重的人墙,使剑少插翅难逃。舞会中的所有人,此时都已聚拢在了门口。
朱雀痛心疾首的对人群中的砒蔴说:“亲王殿下!您看到了吧,这个蒙太古家的罗密欧是多么的丧心病狂啊!这样穷凶极恶的歹徒,要是流窜到社会上,会给本地治安带来多么严重的危害啊!”
砒蔴义正言辞的说:“太恶劣了,我要把他通报批评!”
“殿下,虽说他罪有应得,但通报批评还是有些过了!我看还是流放他吧。”朱雀说。
砒蔴点头应允:“恩!流放!”
剑少才回过神般的争辩说:“凭什么啊?他又不是我杀的!他明明是被花盆砸死的!”
砒蔴怒起脸说:“那就让花盆和你一起流放!退庭!”
七、八个人上前把剑少捆成了粽子,然后把他扔在了凯普莱特庄园中最高的楼顶,准备明天一早就执行流放。
盛夏的夜风清冷的吹着,吹去了舞会温馨的喧杂,茫茫无边的深夜,连一颗星也不曾隐现。
剑少笔直的躺在这孤高的楼顶,喝着凛冽的西北风。他现在恨不能一头磕死,这叫什么事儿啊!要是窦娥出现在这里,剑少一定会满心虔诚的拜见祖师爷!
好在神祗符令就在他的怀里,而且这里的地势还这么高,只要剑少能设法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皆大欢喜。
但是绳子捆得太紧了,剑少连弯腰曲腿都做不到。
时间分分秒秒的流过,剑少又开始有些想家了。现在老范会在干嘛呢,会不会又是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报纸?虽然他一直在抱怨这个父亲不称职,但自己这个做儿子的,却也连老范喜欢看哪种类型的报纸都不曾弄清楚。
“彼此彼此吧!老范又懂得我想要什么吗?”剑少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说。
为了能翻转身体,剑少努力了好长时间,直到发觉腹肌开始酸疼才放弃。他觉得明天有人来抬自己时,或许会有机会完成“下坠”。虽然成功的几率渺茫,但他知道,那是他放手一搏的最后时机。因为,被处罚流放的人,通常都是给他一艘小船和若干补给,让他在海中自身自灭的。那样看来,在他重新上岸之前,无论如何都会再次入睡。
漫长而枯燥的等待中,剑少觉得身上的热量损失的过于严重,他在颤抖中昏昏蒙蒙。远处传来守夜人敲响的夜铃声,午夜悄然而至。
就在剑少恍恍惚惚即将昏睡时,他突然感到脸上一热,睁开眼一看,居然是珍瑟在捧着自己的脸。
“老白就是老白,到了哪里都是这么高风亮节,懂得优待俘虏!日内瓦那辉煌崇高的光环正在你的头上盘旋!”剑少热泪盈眶。
珍瑟一句话也不说,将脸伏在剑少的胸口低声啜泣。剑少觉得,自己的整个胸膛都要被这些滚烫的泪珠儿融化掉了。
珍瑟抚摸着剑少的脸,说:“我的爱人,明天你就要被流放了。我的心,我的灵魂,它们为你而着魔,它们只属于你!但我却不能陪伴着你,和你在一起,我迷失了,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好?”
“大姐,能先帮我把绳子解开吗?然后咱们再探讨人生真理!”剑少说。
珍瑟梨花带雨的嫣然一笑,“我记得,你在舞会上说对我一见钟情。这话是真的吗?”
剑少竟一下子颓然了起来,他看着珍瑟的眼睛,看了好久。在那双清澈的眸子中,正在跳跃着一种名为爱慕的火焰。他别开头,“对不起!我最喜欢的人并不是你!”
珍瑟直起身,凄凄然的抽动着嘴角,就像个弄丢了心爱娃娃的小女孩。“她是谁?她在哪儿?”珍瑟决绝的问。
剑少闭上眼,“她,不在这个世界!”
时间好像偷停了数秒,万籁俱寂,像是连他们的喘息都静止了。突然,剑少感到自己脸颊上又是焦灼的一热,他本能的侧头躲闪,正看到了珍瑟凑过来的晶莹双唇。
“你大……,”剑少正想开骂,却发现了珍瑟身后站着个人,这个人不好意思的用双手捂着眼睛,却在手指缝中偷偷窥看剑少和珍瑟的所作所为。一直也没有听到脚步声,看来这个人是和珍瑟一起来的。
“他是谁?”剑少问。
珍瑟却并不回答,反而对剑少问道:“你愿意娶我吗?不要管明天会怎样,不要管我们能否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分一秒能做你的合法妻子,也是我这一生最大的幸福。你愿意娶我吗?”
剑少琢磨着,听说办结婚证得九块多钱,这钱一定要让裹角部给报销。于是便说:“如果你能松开绳子,给我一个拥抱你的机会,我就愿意!”
珍瑟就像拎小鸡一样吧剑少提得站起身来,扑扑他身上的土说:“结婚之后再解开!”
“那不就成逼婚了吗?”
“我不管,要是你跑了怎么办!”珍瑟撒娇的说,然后对着身后那个遮着眼睛的人说,“劳伦斯神父,现在开始吧!”
那个人这才把手拿开,从屁股后头抻出一本经文来捧在手上。剑少定睛一看,那个所谓的神父竟然是撷电。剑少在心里一通骂街,“你自己那点儿破事儿还掰扯不清那,竟然上这儿来瞎掺和添乱。”
撷电有板有眼的说:“朱丽叶小姐,你愿意嫁给罗密欧先生,成为他的合法妻子吗?”
“我愿!”
“罗密欧先生,你愿意娶朱丽叶小姐,成为她的合法丈夫?”
“我冤!”
“朱丽叶小姐,你爱你的丈夫吗?”
“爱!”
“罗密欧先生,你爱你的妻子吗?”
“唉!”
“那么好,我以圣父、圣子,以及咱村东头村长的名义,鉴证你们的爱情!我宣布,此刻你们结成被神明呵护的眷侣,成为合法夫妻!”撷电合上经文,又从屁股后头抓出一把碎花瓣,扬到两个人头上。
“好了,可以帮我解开了吧!”剑少迫不及待的对珍瑟说。
却不想,珍瑟现出一脸流氓相,她搓着下巴,色迷迷的打量着剑少,漫不经心的回应:“嗯?”
撷电又遮起眼睛说:“你们忙吧,我先走了!”说完,一路小跑的跑出了老远。珍瑟忙追了上去,“我送您吧,千万不要被我的家人发现才好!”
剑少忙从郁闷中醒悟了过来,发现眼下的机会千载难逢,便一步一步的跳向楼檐。珍瑟发现了剑少的异动,连忙跑了回来,但为时已晚,剑少的两只脚已经站在了楼檐上。
剑少志得意满的大笑,他对着珍瑟说:“老白!我给了你一次做新娘的机会,这笔账,等我回去后咱们慢慢再算!”
看着眼前的珍瑟在凄绝落泪,她那洁白的裙质,越发显得飘忽,剑少在心底竟泛起了丝丝不忍。
剑少转过头,看着这条畅通无阻的跳楼路线,他低低的说:“只这一次,以后不会再让你伤心了!”说完,便纵身跃下。那一刻,天边好像出现了几个星星。
“咚……”,一记沉闷的钟鸣之后,在剑少的正下方,氤氲的黑色光芒流转开来,一个圆阵赫然出现,山崩离兮的磅礴知音不期而至。
就在剑少下坠到楼高的五分之二时,三楼房间中的水主,突然推开了房间的窗子,剑少的头“乒”的一下正撞在窗子上,瞬间便晕厥了过去。
炙热若夏,火一般的欲念,贪得无厌的啃食着人们心中的清凉。曾经付出,进而被掠夺过的人,才会苦心的期盼,一切都要早早的,尘埃落定。
(恶搞朱罗恋完毕!风角向莎翁道歉!)
第三站:关于欺骗缱绻之蜂黄——阑珊秋懈
在淡漠的阳光中,趴在地上的剑少再一次苏醒过来。四周充斥着一股让人无法忍耐的腥臭气味,剑少揉着睡眼爬坐起身。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喧嚣热闹的街市。整条街的建筑布局工整有序,颇具气势,每一处房角壁檐都是精心雕琢,甚至一些毫不起眼的角落里,都能透出股精巧华美的韵势来。
看着面前的建筑群落,剑少无奈的傻笑起来。常言说得好,人要是背,喝口凉水都能喝出盲肠炎。他分明记得,昨天自己明明没有睡觉啊!被撞晕了也算吗?
然后他才慢慢回想起老头说过的话,“意识模糊后,会很危险!”。现在看来,睡觉也只不过是引发“危险”的诱因之一。
街上有流连而过的行人,也有沿街驻卖的商贩。丝袍云袖的商贾,冠以幞头的书生,穿着罗衫襦裙或是胡服装束的女眷,在这闹市中比比皆是。
剑少竟有了些小小的得意,对着自己摆了个V型的手势出来。一来,根据大概的目测之后,剑少发现自己应该还是正常人的身高。看来老头的理论推演也未见得有多么准确。二来,剑少他好歹也算落叶归根了。眼前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里是古代的中国,而且应该还是太平盛世的时期。遭遇战争,或是冷不丁蹦出个人来找他决斗的概率,大大的降低了不少。
剑少爬起身时,才发现自己衣着上的改变。一身长衣,众多色彩斑斓的污腻补丁下,根本看不出身上这件衣服的原貌,大破洞连着小破洞,千疮百孔。纵观全身上下,从袖口处仅剩的二两棉花来看,这衣服原来应该是件棉袄。脚下是一双没有丁点儿棉花的棉鞋,一只露出了四个脚趾头,另一只少了半个鞋底。
剑少愣了半天,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你大爷!”剑少哭着喊。
“毛竹打,进街来,一街两街好买卖!也有买,也有卖,也有幌子和招牌!”一个打着竹杠的乞丐,正在向一个斜倚着门廊的阔绰妇人讨钱。忽然听到剑少的这声大喊,乞丐撇起眼睛朝这边看了一下。他盯着剑少想:听过喊“大爷行行好”的,听过喊“大爷你可怜可怜我”的,就这么喊一句“你大爷”是哪出啊?一看就是乞丐中的新人,你就等着倒霉吧你!
乞丐想归想,但手中的竹杠并没有停下来,他顺嘴溜了一句:“这棺材铺啊!……”他的后半句还未出口,暴怒的妇人便扬手将满盏的茶水泼将过来。
乞丐抹了把脸上的茶叶渣,心想这下买卖可要坏了,忙露出一脸献媚讨好的笑容来,谦卑的向妇人拜道:“多谢夫人您赏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