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少看着大门上那把像只小龟一样的铁锁,问:“那个,你不会打算翻墙进去吧!”
蜜儿笑笑,从衣服里面掏出脖子上的挂坠,从坠子上摘下一个银亮的金属环来走到大门前。金属环有普通钥匙扣大小,这便是龟型锁的钥匙。蜜儿将钥匙塞进锁槽里,然后在龟型锁的后面一按,钥匙弹出来的同时,锁也随之打开了。
蜜儿推开门,“请进,苦工。”她对剑少说。
宅子的结构和珍瑟家大同小异,厅堂房舍三面合围。院子里有六七个大小不一的枯树桩,树桩后面靠近中厅的位置,有一个小型泳池大小的流泉池塘。院子里长起了杂草,四壁上积着蛛网与浮尘,除了那个清澈见底的泉池,乍看之下,这里简直就是一个荒宅。
蜜儿坐到池边,脱去脚上穿的棕红色短靴。“你会游泳吗?”
剑少也走过来,撸起袖子坐在了泉池的边上,“我是旱鸭子,在儿童游泳区也能溺水的那种!”
蜜儿解开身上的衣袍说:“我必须得游一圈儿,我干透了。”
剑少连忙伸手试了试水温,然后说:“您歇了吧,就这种天气加上这种水温,当心得关节炎。你要是手脚抽筋了可没人救你。”
“这种泉水叫做眠眼,当有人走近它时,水温就会变暖的。”蜜儿解下衣衫,露出了贴身穿着的嫩黄色裙摆泳衣。蜜儿的皮肤也不是非常的白,有点儿淡淡的小麦色味道。她站起来伸展腰姿,然后把一只脚伸进水波潋滟的泉池里。
在这灰墙土瓦的老宅中,在这温温脉脉的阳光里,展示着青春与活力的蜜儿被映衬得迷人无比,就连她脸上的眼纱都透着几分可爱。剑少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两眼。
“我的泳衣漂亮吗?”蜜儿侧过头来问。
剑少忙别开目光,“恩,颜色选得很好!即使沾上大便别人也看不出来。”
蜜儿扬起脚,溅起的泉水淋了剑少一身。
剑少生气的说:“别怪我没嘱咐你,你的那只眼睛不是不能碰水的吗!”然后他又伸手试了试池塘的水温,泉水真的变暖和了许多。于是剑少也匆匆脱去了靴子。
“我的游泳技术好得很,不管多深的水位,只要我想,我的整张脸都不会打湿。”蜜儿已经完全进入了泉池中。剑少卷起裤腿,他只想洗洗脚。在泉水里,他极力的张开所有脚趾,好像有许多细小的水流在绕着他的每个趾头旋转一样,惬意无比。
蜜儿躺在水面上,两手拨着水。
“连腿毛都没长出来,你今年到底多大啊?”蜜儿笑着问。
剑少横起眼对蜜儿说:“我发育晚,你管得着吗!”
蜜儿像只游鱼一样在泉池中游来游去,她还可以连续的旋转身体。不难看出,她开心极了。
“我说,你该不会只是为了玩水才到这里来的吧!”剑少用脚划着水说。
蜜儿转回头,拨开嘴边湿漉的头发,“他说过,虽然他一直都在这里居住,但这座老宅并不是教会为他安排的大祭司府邸。而且没有太多人知道他住这里。这里是很早的时候,他和他的妻子一起买下的。妻子过世以后,他对这里就疏于打理了,又加上他离开了六个月的时间去大凡世界,所以这里才会又脏又乱。”
蜜儿将撷电称呼为“他”,如此霸道而强横的称呼,可见她对于别人情感的介入有多么强势。但也正是这种强势,让她总是显得笨拙无比。
“了解!原来你是准备帮他打扫房间的啊,但你穿着泳衣到这里来,很难让人对你的动机不产生怀疑。”剑少说。
蜜儿笑起来,“的确,我不得不承认我爱玩水。尤其是在我准备做什么事之前,特别想游上一圈儿。”她在水中摇摆着身体说。
剑少抱起头躺在地上,两只脚仍泡在泉池里,“那好,不打搅你了。我想睡一觉,走的时候叫醒我!”
蜜儿歪着头朝他喊:“喂。”
剑少马上爬起来,劈头盖脸的嚷:“别指望我帮你打扫这里,想都别想!给多少东西我也不干!”
蜜儿双脚一蹬,游到剑少的身边说:“那是我要做的事,当然不用你来帮忙。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去拿下浴巾而已。”她胸前的纹身宛如一束出水芙蓉。
剑少从池子里抽出脚来,不大情愿的说:“我怎么到哪儿都是被人使唤的命啊!哪里有浴巾?”
蜜儿指着中厅说:“客厅的长桌上有一个小纸箱,那里面就有。拜托了,小帅哥。”蜜儿给了他一个颇有深意的微笑。
剑少抓过自己的靴子,正准备穿到脚上时,发现一只靴子侧面黏上了一小堆麦粒大小的乳白色虫卵。这小撮虫卵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黏上去的,抓在手上黏糊糊的暴出绿色的浆液来,看了就让人恶心。剑少舀出泉水,清洗了手指和靴子,然后胡乱的把靴子穿好。
“哎!这年头挣点外快容易吗?”剑少无奈的走向中厅。
中厅一侧的长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那只纸箱。一定是蜜儿之前放在这里的,因为恒琅世界里没有这种纸板箱子。看到纸箱子剑少就觉得委屈,他来的时候珍瑟说不能带太多的东西,所以剑少简简单单的背了个挎包就跟着来了。但这个蜜儿带来的东西,已经多到足以让剑少跺脚骂街了。
打开纸箱,里面紧凑的码放着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内衣和底裤。
“这个变态!”剑少生气的喊,然后在内裤堆里拎出一条暗粉色浴巾来,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就在剑少踏出中厅没几步路的时候,这个宅院的大门被人在外面“咣当”一声踢得大敞四开。剑少和泉池中的蜜儿都惊异的朝大门看去,只见踢门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剑少一通忽悠的漆碑茶和安权茂。
漆碑茶凌厉的看了剑少一眼,直看得剑少不寒而栗。
安权茂谦卑的扬起手,引进自己身后的人,“殿下,您看!他们这不是都在里面吗?”
安权茂和漆碑茶在一起,常年都在扮演黑脸怒汉的角色,突然间让他献媚讨好,怎么着都有点别扭。
由打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穿着华贵无比的裘绒衣袍。这是个气度不凡的人,他身材伟岸,一头深蓝色的头发,看年纪像是四十不到,但他的脸保养的非常好,不仅找不到一丝皱纹,而且脸上的肌肤粉嫩光滑、水润通透。这绝对是一张百里挑一的俊俏脸庞。可唯一的遗憾,就是他带着黑色眼罩的左眼下,延伸出来的几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跟着走进来一个壮年人,在那个俊美男子的身后站定。那是个身躯坚实,英姿凛凛的虬须大汉,他的身上披挂着巧夺天工的金属甲胄,一袭华美绝伦的云绣披风遮挡住了右臂和大半个身子。
俊美男子用自己的独目盯着泉池中的蜜儿看了半晌,轻轻舔了下嘴唇,然后拍着手说:“好!好!好!好一朵乡间小野花!”接着他阴冷的看了剑少一眼,对一旁的漆碑茶挥挥手说:“那个谁!”
“小的漆碑茶!”漆碑茶一拱手说。
“我管你是谁!你去把那个小子做了。”俊美男子厌烦的说。
漆碑茶张望了安权茂一眼说:“关门!”,然后一步步走向剑少。安权茂麻利的将大门闭合。
“上差大人!您这是在干什么呀?”漆碑茶带着满脸的戏谑奸笑着,朝剑少走过来。
剑少这才回过神,信步走到泉池边,“这家伙不听话,殴打上级,我准备把她给炖了!你要是不忙的话,就去帮我拣点柴火!”
剑少伸手把泉池中的蜜儿拉上岸来,并把浴巾披到她的身上。蜜儿用浴巾将身子裹紧,扫视着闯进院子的四个人。
漆碑茶笑着摘下了腰间棘杖,“哎呦!这可不巧了,小人现在有公务在身,帮不上您的忙了。”他将棘杖握在手中,几个指头松了又紧,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来。
剑少笑笑,走到池塘另一边,将蜜儿的衣服鞋子收好,“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打死我也不信你们有卫星导航!”剑少从容的又走了回来,把鞋子放到蜜儿脚边。
“哦,我一直有驯养界芭蛛的嗜好,这种蜘蛛能在半个城市的距离内嗅到自己的卵在哪里,如果把卵黏在你的身上,找到你们自然不是问题。”漆碑茶拍了拍挂在自己腰间的小蛛笼说。
剑少俯下身,轻柔细致的为蜜儿擦掉脚上的泥沙,然后又为她一只一只将靴子穿好。蜜儿望着剑少微笑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之间,剑少会对自己这么呵护备至,但也还是配合着他的所有举动。一个细致周到的男人,总会有女人为他动心。
远处的俊美男子对安权茂摆摆手,“那个谁!你去把那个胖子做了,他的废话太多了,让本王兴致大减。”他用戴着丝绒手套的手,摸着下巴上的胡茬说。
安权茂为难的杵在原地,看着男子发愣。
这边的漆碑茶连忙躬身赔笑,“亲王殿下!饶恕小人拖沓,只是在这个野宅中,就算他们生出翅膀来也跑不掉,何不让这小子做个明白鬼!何况没有他,您也不能这么顺利的找到这个香姿国色的美俏姑娘不是?”
俊美的亲王殿下张口一笑,露出皓玉雕砌一般的两排牙齿,“贼皮的奴才,算你会说话。快快动手!”他吹了下手套说。
漆碑茶抡起手中的棘杖,下一刻,他有自信让这个信口开河的小子长眠于此。
剑少突然间伸手叫停:“等一下!”他掏出珍瑟的牌子来,“知道你的身份就好办了。这里的大祭司白虎是我的守护祭司,想要打我就先去找她商量。”剑少得意的晃着牌子。
漆碑茶高举着棘杖僵在原地,其他人闻言也是一惊。有高层领导做后台腰杆儿就是硬啊!漆碑茶素有察颜变色见风使舵的本事,经验告诉他,这个小子不能碰。或者是,不该由他去碰。
剑少很想再问问,为什么包着眼纱的蜜儿会这么抢手呢?以自己的审美眼光,蜜儿横看竖看就是个花痴一只眼而已,为什么会引得这伙人如此大动干戈!
恒琅界自古就有一种被称为“祛颜避容”的流俗,就是漂亮到近趋完美的女子,绝不可以让自己的容貌完整的展现在世人面前。上古传说,物极则必反,美艳绝伦女子,临世尽展其姿容,必为星月相妒、天地所夺。相传,当初惑媚天下的妖首冥伶,其人形样貌便为艳美无双的绝色佳人,因为颜容美绝,外出时常以丹砂琼绘面额,引时下女子竞相效仿。后世的筱姬、笸馥等千年难求的丽姝名媛,更是有轻纱掩目、丝绒遮面,不与世人完睹其颜的绝世风彩。
当然,现在的人们对于这种流俗也仅是道听途说而已,漆碑茶并不指望蜜儿当真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丽,但假借着“祛颜避容”的由头,会让容貌本就标志的蜜儿更加令亲王殿下心动。果不其然,好色的亲王大人闻听此讯,便一刻也按耐不住,风尘仆仆的随行而来。
“那个谁,谁让你停下的!宗室的九位大祭司已于半年前远去东洲追杀妖党去了,这小子分明在说谎!做了他,我保你有功无过。”亲王淡淡的说。
剑少咬着牙齿盯着这个亲王大人。他是当真不知道,还是在故意装糊涂。
“且慢动手!”虬须大汉用左手拍了一下亲王殿下的肩膀,“殿下!投鼠忌器!今天出发的南下队伍里,分明有位宗室的大祭司……”他的话被亲王殿下一束幽冷的目光打断了。
“他在说谎!做了他”亲王的语调升高,对于眼前这位裸露着修长美腿的姑娘,他早已按耐不住心头的欲火,好像再多等一秒种都是煎熬。
这时,珍瑟家的侍女诺玑丽娅从宅子门口的矮树丛里跑出来,她边跑边说:“亲王殿下,亲王殿下!婢人是白虎家的侍女!”
诺玑丽娅的突然出现让老宅里的众人跟本来不及反应,但亲王殿下却镇定自若的脱下右手上的丝绒手套。
诺玑丽娅跑近宅子,大声说:“殿下!您不可以伤害剑少爷!他是珍瑟小姐带回来的准……”
亲王殿下伸直右臂,对着诺玑丽娅的方向张开手掌,一个飘渺得如同红色烟尘一样的圆形印章在他的手掌前浮现。红光一抹,瞬闪即逝,诺玑丽娅的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漆碑茶的心里凉透了。事情是怎么回事,他看出了六七分,这一切看似都是由他而起的,他再也脱不清干系了。
“你把她怎么了?独眼龙!”剑少把衣服扔给蜜儿,朝着亲王大喊。
亲王殿下甩了甩右手,“还是老哥说的对啊!想要吃得饱,总得亲自动手才行!”他上前一步,对着漆碑茶撑开手掌,印章浮现。突然间,漆碑茶像被一头健壮无比的惊牛撞到了身躯一般,只见他闷吭一声,肥胖的身躯被弹开老远,重重的摔向中厅里,桌椅陈设碎裂的声音不绝于耳。
“胖哥!”安权茂大喊着冲进中厅。
亲王殿下将手掌对准剑少,“小子!现在就滚,留你烂命一条,我不杀你!”
剑少正想骂上一句,一旁的蜜儿对着亲王问:“你到底想怎样?”
亲王殿下大笑起来,他放下右手,“四十岁以前,我对自己看上的女人是相当温柔的。但四十岁以后,我发现只有被暴力屈服的女人才能让我兴奋起来。过于逢迎的女子,即使再漂亮,也丝毫提不起我的兴趣。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哦!”亲王慢慢的朝他们走过来。
“兴奋你妹!”蜜儿怒着眼骂道。
“原来你是个拍A片儿的死变态!”剑少说。
亲王殿下对于蜜儿和剑少的言语听得半懂不懂,这多少让他的心中有些不悦,于是,他再一次抬起手来。
虬须大汉抓住亲王的那只手,“殿下,这可不是小事,望您三思而行。”
亲王挣开他的手,“难道本王做事还需要你来教吗?”
剑少忙捡起漆碑茶掉落的棘杖拿在手中,“一只眼,我兼职保镖的报酬也得另算!”
他想也不想,朝着亲王殿下冲了上去。亲王看着冲上来的剑少,咧开嘴角诡笑起来,英俊的脸上狰狞毕露。
剑少高举着棘杖急速的冲上来,他想把这个带着眼罩的讨厌鬼打到天上去,根本不去想他的诡秘异术到底有多可怕。而亲王殿下早以摆好了架势,从容的扬起手臂。就在剑少距他仅有两步之遥时,虬须大汉一个闪身附上前来。只听“锵”的一声,电光火石的一瞬,他便以左臂将剑少按倒在地上。剑少的那只棘杖,打着旋儿,如流星般飞出了院子。大汉的速度太快了,剑少还未能看清他的动作,自己便稀里糊涂的被制伏了。
剑少右手的虎口震裂,一缕鲜红的血液从的手掌伤口中溅到地上。
大汉力气惊人,他左手顶着剑少的脖子,膝盖抵住了剑少的后腰,让剑少趴在地上半分也动弹不得。
“少年!我若是你,就马上离开这里。老夫可以向你保证,那个姑娘不会死。”大汉对剑少说。他的言语不温不火,刚刚从击落棘杖到制伏剑少的一系列的动作,丝毫没有扰乱他呼吸的节奏。
剑少不屈的吭气:“你大爷!今天我要是从这里逃走,我又该到哪里去讨要我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