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伺候的婢女都走了个干净,我在水榭门口现身,走到婷乔身后。
“婷乔姑娘!”
她转头有些吃惊的看着我:“姣闲……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笑着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对了,方蘅发现你不见了,急忙的进宫正在外面求见呢。看来他倒是猜到你被谁抓了!”
“公主她……”
“你不用担心,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个公主或许醉翁之意不在酒。我看她并不想真的为难你们,说那些话只是另有用意罢了。”
“你怎么知道的?”
“这你别管了,相信我,至多明日她就会放你回去了。”见婷乔还是很迷茫,我不得不重新开口提点:“我刚才看见了她腰间那枚“墨玉珮”是男子之物,那玉佩若不是方蘅的,便是她思慕的男子的。墨玉鱼珮,玉乃君子之物,鱼乃赠与交托之意,这公主必定是早已心有所属。”
与婷乔说清楚这些后,我便让她暂且在这宫里头呆着,明日再来接她。
婷乔见我说到这个份上也放心答应,然后我便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水榭,隐身出去。
回到刚才与小柳大鹏来的地方后,却没有看到方蘅了,我有些意外上前便问。
“方蘅人呢?”
小柳双手抱胸眉飞色舞:“他啊,刚才求见公主不成就去见皇上,哪知皇上却出宫狩猎了,无奈之下我只好告诉他你去找婷乔了,他这才放心些回去了。”
“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嘛,只是那皇帝既然看重方蘅,却又故意不见他,真是不厚道。”
大鹏却总是看得通透:“正是因为看重方蘅,所以才要将公主嫁给他,用婚姻绑着他。”
我道:“这皇帝真是奸诈,连自己的妹妹都算计进去了,就不能相信别人一次吗?”
大鹏两手一摊:“帝王就是这样,永远也没办法完全相信别人。因太相信臣子的帝王,都已经进陵墓了!”
我说:“……”
……
离开皇宫我和小柳大鹏一起回了状元府,原本我是想回客栈找姜一的,小柳却说既然答应了帮人家,眼下就得先去状元府,将婷乔的情况告诉方蘅一声免得叫他担忧。
无奈之下只好妥协,回到状元府方蘅果然急切的出来见我。
我被缠得无法,只好一五一十的将在宫里见到婷乔的一切告诉他。并嘱咐他叫他两日后再进宫找公主要人,倒时我会帮他从中周旋。
交代完这些见他放心,我便起身要走,方蘅却叫我们留下先住在府里。
我明白他的担忧却不能同意,我若住在这里,万一姜一回头找不到呢!将这些担忧告诉他们后,方蘅立马便表态,表示会派人先去客栈守着,待姜一回来便立马给他报信。
小柳也从旁附和:“堂堂状元府怎么也比那客栈住着舒服,你不用这么不为大众考虑吧?”
我说:“……”
为了大众利益,我只好再次妥协,只盼着方蘅派去的人能早些找到姜一。
日落时分,我和方蘅在院子里喝茶,正好提及那日婷乔为他煮茶之事。
他莞尔放下杯子,忽然侧身指了指身后的两根柱子,我自然记得这柱子上的一副对联,前后我已经见过两次。
见他特特提及便知他有话要说,将面前的一盘桂花糕最后一块拿在手里,我抬头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红妆疏几许轻烟一归舟,中天明月满携手话春秋。姣闲姑娘可知我心中所求?”
我差点被桂花糕呛着,谈论诗文我不是很在行。
可粗粗一看,这对联的大意无非是题对联的人心中所向往的自然宁静,与心头所好之人泛舟赏月不问世事。
“这里头说的可是你与婷乔姑娘吧?”这样一个风雅又仪表堂堂的人才,我想除了婷乔那样的姑娘,旁人也及不上了。
姜一有时讲话条条是道,看样子应该也会作诗,万一某日他突然对月吟诗一句……完了,看来我得去做做功课才行!
想到这一层,面对对面作诗的行家,我便油然生出一种好学之心。
“这对联是我和她一起题的,这十一年半是仇恨,半是对命运的不干,蹉跎这些岁月。如今想想竟然有些后悔,若当年不来京城或许也不会面对这种局面。”
我觉得这也不一定,万一世上真有命运这种东西,老天若注定他和心爱的婷乔在情路上非要倒霉,那么不管怎么选都是同样的结果。
所以命运是何其强大,何其变态啊,我有些同情他,却又不晓得该如何安慰人。
“世事无常,无论怎么后悔,你们都回不了当初,不如乘着眼下还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好好把握吧。我会帮你们,因被命运玩弄的苦我也深有体会。”
“多谢!”
方蘅这一声多谢何其沉重,微微闭上的眼帘我甚至能够看清颤动的睫毛。
我叹了口气,左右是我自己要卷进他们之间的事,帮人帮到底,我不能放弃他们。
……
头上红叶飘落桌上的茶也空了,方蘅有些惆怅的先回房继续想办法了。
我也不耐烦的起身准备……上个厕所!
都怪这里的桂花糕太好吃了……
脚下方跨出几步,却看到不远处有个人影朝我走过来。
我立马欢快的跑过去,差一点扑进他怀里。待走到他面前,又想起他这么不声不响的离开,又不声不响的回来委实令人生气,为了保证他下次不再犯,我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脸色来。
“你去哪里了?这么晚回来,我们所有人都在找你呢。”
姜一忽然很严肃的看着我,眸子里黑潭一般深邃:“刚才有事耽搁了,对不起。”
见他这么认真的道歉,到令我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开个玩笑都不行,怎么能活得这么严肃啊。我只好双手抱胸踢了踢脚边的石头子。
“算了,但是下次不能再不告而别知道吗?”
“恩。”
“……”
“有个东西给你。”
他居然主动送我东西,我顿时感兴趣的转头看着他:“什么啊?”
他未说话,右手从怀里掏出一只红呼呼的东西,缓缓抬起戴在我的发髻上,这个过程稍微有点漫长,是以他那轻盈的黑纱衣袖便扫在我脸上有些痒痒的。
我看着他的脸轻声开口:“是……发簪?”
“回去再看。”
“……”
夜晚风大,我独自在房间特特点了两盏蜡烛,又将头上姜一给我的东西小心取下来,仔细观看。
我猜得不错,能往头上戴的,不是簪子是什么!!!
不过我却很满意,这是只通体雪白的玉骨簪,上头用银丝串着红珠子,做成如那日街上的彼岸花形状,极其独特极其艳丽。
不过做工略显那么一丢丢的不足,我大胆猜想或许这是姜一自己做的。这半日不见他,唔,或许他是去为我做这只簪子了。
在烛火的辉映下,我想象着姜一一个伏魔宫掌门,着一身暗紫色繁复衣袍,坐在某处花间细心用银线红珠和玉簪做手工……画面真是令人惊叹啊。
想到这些忽然觉得心头暖暖的,将这簪子重新戴回头上后,忽然发现项上的一对凤凰石也闪着红光,顿觉自己如今,真是有些珠光宝气的。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我起身去开门,却是小柳。
他脸色不太好,我有些疑惑:“怎么了?”
“大鹏和姜一正在妙音阁喝酒……”
“喝酒?喝酒就喝酒呗,他们二人难得喝那么几回酒,有什么好奇怪的?”
小柳面色有些为难:“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大鹏要走了刚才我经过那里,听了他们的对话……算了,不说也罢,还是你自己去看吧。”
我不知道小柳所指的是什么,他这么藏一半说一半越发吊人胃口,我甚至有一瞬间觉得,他该不是想说,大鹏拒绝他之后断袖之情被燃起,忽然看上姜一了吧!
想到这里,我顿时拉着小柳,赶紧赶往事发现场。
大鹏和姜一所在的妙音阁,是状元府一处僻静的小院子,有假山池水,矮竹小径,很是风雅。
大鹏和姜一正站在人工开凿的池边,一人一壶酒说着什么。
只怪夜色太暗看不太清,而我们也不敢太靠近。
我和小柳躲在一颗桃树下小心的偷窥。四周不时有晚风吹来,所以偶尔前方二人的谈话俱被风吹散。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小心听到了那几句关键……那几句足够令我心碎成尘埃的句子。
“你见过伏魔宫的人了?”
“只无欲无求二人,我虽为掌门,他们到底是我的师兄。”
“那姣闲的事你准备如何打算?要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会带她回伏魔宫,用乾坤珠与伏魔炉净化她体内的……”
小柳的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话音未落,一滴热泪来不及揩去,正好落在他手上。
我将头上的彼岸花簪子取下来,看着众多红珠子中间的一颗小指大小的黑珠子,拿给小柳看:“你见多识广,这颗珠子是不是就是他口中的乾坤珠?”
小柳见我这么淡定的拿出这宝贝,脸上有些惊讶,最后却只能淡定的点头。
我转身走了两步:“他……是不是在骗我?”
虽然说不上来,但总觉刚才的对话中,姜一瞒了我很多事,又要牵扯伏魔宫吗?
小柳:“……”
手里的簪子顿时好像有千斤重,我没力气拿了,一不小心便摔在地上,黑珠子滚出来,我笑了笑化成风消失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