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说的这些话吓得婷乔身子一抖,脸色也更加苍白不已。
我立在一旁看在眼里,觉得真是摧残了佳人。
原本来的路上还有些担心,可如今见此情形忽然有些放心了。因从我第一眼见这公主起就晓得,她不是个能下得了毒手的人,对婷乔说出这些恐吓的话,纯属开玩笑罢了。只是婷乔眼下身在局中不知迷罢了。
良久,婷乔抬头望着公主:“您是堂堂丘国长公主,为何要和我这小女子争这些呢?我除了他便没别的了,可您还有无数可以拥有的东西。”
襄阳闻言拖着长长的轻纱裙,摆猛地转身:“你也说了,我是丘国的公主,有什么是不能得到的?方蘅虽对我不敬在先,不过终究是新科状元一表人才,只有他才够资格配得上本宫。而你什么都不是,拿什么和本宫争?若你识时务,本宫可另给你选个好的……”
“我不要,我爱他只是因为他是他,十一年前对我承诺的方蘅!”婷乔说得十分坚决,如一头垂死的花豹拼死护住自己的孩子。
“哦?你与他认识十一年了?呵呵呵……看吧,十一年了,他都未曾娶你,可见他也不是有多爱你。”
“不是这样的,那些事,你不会明白!”
“是吗!那你就给本宫说明白。”
看着这两个为男人快要掐架的女人,我哭笑不得,却也很是明白。
倘若有一天忽然出现一个女的,且各方面都比我厉害,还要与我争姜一。我想我绝对也会和她掐起来,因这事的胜利品是姜一我没有理由手软……
襄阳让婷乔说,婷乔就自然不能不说,一面是因为命令,一面是因为这是她的爱情。
试想一下若有一****被一个凶狠的妖怪抓住并要吃你,可在他要吃的时候忽然看你可怜,便对你说你,说说自己怎么个可怜法。这时候正常人都会选择说下去,因不说那就直接被吃,若说了还能拖延一点时间,或者打动妖怪。
虽然后者希望不大,但总归不能放弃!
婷乔换了个侧坐的姿势重新坐在地上,雪白的衣裙铺撒一地,身后是乌黑齐腰的长发,发尾扎着半隐在衣裙里。一张苍白的脸望着前方水面上几根枯萎的荷叶,将思绪带回她的十一年前。
十一年前,方蘅十五岁,婷乔十三岁。
二人祖籍江南乌镇,均是大户人家,又自小一处长大。
原本是对令人羡慕的青梅竹马,可命运却在这一年,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一年十五岁的方蘅,拉着十三岁婷乔穿梭在小巷大街,整日自由自在,年华青青。
天色微凉,路过的人群里只要有些岁数的人,见着他二人总免不了感叹几句:“这方家的公子,和婷家的姑娘自幼在一处,二人两小无猜又门当户对。将来定是一段佳话!”
以至于当时不管男女老少,总会从他们身上找到令自己羡慕的地方。
乌镇有一条贯穿南北的小运河,中间有座叫“驻华年”的十三阶小桥。
每逢过年过节,方蘅总会笑着领着比他矮一个头的小姑娘婷乔上去玩耍,比如七夕就在上头数数河灯,端午就看划舟,过年就在桥上放鞭炮,平时就在桥上以剪刀石布的形势,谁赢就往上跳一步……两个欢快的身影,成了这座桥的常客。
那年七夕有些不同,方蘅很早便将睡眼朦胧的婷乔叫出来,在这桥上见面。
天色未大亮,街上也还未热闹起来,有些凉快有些安静,如果不是桥下偶尔过一两艘小舟,仿佛天地间就剩下他二人了。
方蘅耳朵根有些异色,两手放在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小孩,望着婷乔半天说不出话来。
婷乔望着她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伸手扯了扯他一旁的袖子,脆生生道:“这两日没见你,你怎么了,是闯祸了吗?”
方蘅见被她误解立马开口解释,开始变声的他,声音从晴朗的少年,变得略带磁性的低音,十分好听:“才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
“前日听父亲说,我们自幼在一起,可却没有订下婚约。所以将来你还会嫁给别人的,可我不想你嫁给别人,就去问了年纪稍大些的陈叔。
他说若想让自己喜欢的姑娘不要嫁给别人,就得送她一个珍贵的定情之物,若这姑娘收下,今后就不会嫁给别人了。”
方蘅以一个少年的执着,认真的用大人们的方式向亭乔表白。
所幸婷乔年初已及第,大约也明白方蘅在说些什么,一张未脱稚气却俏丽的脸蛋,立马绯红的低下头,带着几分诺诺的责怪:“谁要嫁给你了……”
“你不愿嫁给我?”
“不是,我是……”婷乔带着寻常女子皆会有的害羞,解释不成只好转身就走。
方蘅却快速拉住她,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带着几分霸道:“这个给你,你一定得收下。”
婷乔抿着唇,雪白的小手慢慢打开,却见锦盒里是一只细白剔透的手镯。她看得十分欣喜很喜欢,有些生气的脸上终于露出笑意。
方蘅看在眼里,将那白玉环轻轻拿出来戴在她手腕上嘱咐道:“戴上它,你就是我的人了,将来不可以嫁给别人知道吗?”婷乔泛红的脸愣了楞,终于郑重的点头。
看着手腕上温凉的玉环,婷乔偏着头想了想:“从前看表姐们成亲,新郎都是着红袍骑大马来迎娶她们的。很让人羡慕,若你将来娶我,会不会也这样呢?”
方蘅一口坚定:“当然会,而且会比她们更加隆重,就像,就像状元游街一样。对了,不如我也去考一个状元再回来娶你,让你成为全镇最瞩目的新娘。”
“那会很难吗?或者要很久很久……”
“不会的,我这么聪明一点都不难,等我十年,十年后我若高中状元衣锦还乡,必定娶你过门。”
“若不中状元,也要回来,知道吗。”
“好!”
欢笑声中度过了这一生他们最重要的时刻,当时的二人都是半大的孩子,天真的以为考上状元后再嫁娶对方便是最好的,最真挚的情感就这么播下纯真的种子!
而考状元虽是美好的承诺,这事之后却还未曾真的去实行,直到一年后乌镇发生百年未遇的干旱,方圆百里水枯石竭,百姓颗粒无收后。
方婷两家作为当地的大户人家,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立马便开仓放粮,完成了当地政府该完成的工作。
然而老天似乎有些不开眼,这样两户好人家却还是出现了不可挽回的灾祸。
乌镇干旱半年,离此处不远的飓风寨也干旱无粮,大批的匪徒听闻方婷两家开仓放粮,便同时盯上了他们。
十月底,一百多号山贼来势汹汹的下了山,携刀拿火的分两批按照计划抢劫方婷两家。
方蘅父亲气性太高不肯妥协,宁愿一把火烧了粮食,也不愿将粮食交给山贼,最后被为首的匪徒一刀砍中腹部当场送命。
到最后匪徒还是劫光了他们,近乎全部的财产与粮食!而同样遭难的婷家也好不到那里去,却因无人反抗,财物虽没了,人到还安全。
目睹了父亲惨死在匪徒刀下的方蘅,似乎一夜之间长大了,他没有报官,因深知那群山贼十多年来与官府私下勾结,告也无用。
方老爷死后,全镇百姓感念其生前的德行恩慧,自发的披麻戴孝铺成十里皑皑长街为他送葬。而方夫人伤心过度从此长病不起,一家大小全部守着老宅,靠着租地和从前的生意过日子,山贼虽抢走了他们现有的财物,但幸好生意还在也不至于穷。
只是方老爷子一死人心涣散,方蘅更是无心经营,在半月后的晚上,留书离家出走。
他只在信上说要考取功名才肯回来,若十年后自己还未回来,便让婷乔别再等他。如今光阴荏在却是到了第十一个年头。
这就是婷乔与方蘅的全部,婷乔此刻简言简语阐述,却叫听的人油然而生出一种同情与辛酸。
“我说完了。”婷乔淡淡的看着公主不再言语。
襄阳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半天没有回答,只是握着腰间一枚墨玉雕的鲤鱼珮,眉头有些紧皱。我看了一会儿忽然明白了。
这公主果然不简单!
没有回答的公主似乎有些感触,忽然直接起身出了水榭,身后跟着几名侍女一同回去了。但是对于婷乔却始终没有任何表态,叫人很是抓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