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杨月闲聊了一阵,眼看天色将晚,我记起徐辉祖庆功宴的话,起身道:“月月,时候也不早了,我们去帅府吧,可别让王爷久等了。”杨月摇头道:“我就不去了,你们一群大男人喝酒吃饭,我去凑什么热闹?”我心想不错,说道:“那好吧,路上也辛苦了,你也不用等我,早点休息吧,饿了的话叫下人弄点吃的。”杨月点头答应。
我转身便走,刚走到门边,听得身后杨月叫道:“沐哥哥!”我愕然回头,问道:“还有什么事?”杨月低头道:“没……没什么,你早点回来,别喝太多了。”我笑道:“今天这顿酒估计我是跑不掉了,月月,明天再见了。”杨月不再说话,我这才转身出门。
徐辉祖设的庆功宴比我想象中的场还要宏大,足足摆了一百多桌,军中佐领以上的军官都有座位,其余兵士各自为阵,早已在喝酒狂欢,放眼望去,一片欢声笑语。
主席设在大帅府正厅之中,徐辉祖与右将军,几位先锋早已候在大厅,首位当然是徐辉祖坐了,他旁边次席位空着,显然是留给我的。我刚进大门,徐辉祖便领了一干人等迎了过来,大笑道:“沐将军终于来了,可让咱们好等,待会可得连罚三杯!”我笑道:“天色尚早,何来迟到?王爷欲罚之酒,何患无辞?”徐辉祖哈哈一笑,将我让进正厅,成之龙在后笑道:“沐将军虽未迟到,但与美人独处如此之久,将我们这帮兄弟晾在一旁,却也该罚!”众人一齐大笑。
众人刚一坐定,忽听得大门口一声吆喝:“圣旨到!”听此一声,满厅之人顿时安静了下来,徐辉祖霍地站了起来,道:“定是皇上的嘉奖圣旨到了,这一下喜上加喜,好啊!”说完当先迎到门口,众人跟在他身后,,一齐迎了上去。
只见一人手托圣旨,快步穿庭过榭,转眼之间已到正厅门口,我见那人面上无须,手持拂尘,原来是一名太监,众人让开一条路,让那太监走向正堂之上,转身面对众人,尖声道:“蒎寇大元帅徐辉祖,左将军沐阳接旨!”
徐辉祖闻言,忙又从门口走向里边,我跟在他身后,走到那太监之前跪倒,听得徐辉祖叫道:“臣徐辉祖接旨!”我赶紧也跟了一句道:“臣沐阳接旨!”只听得身后哗啦啦一响,一众将官跪了一地。
那太监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荡寇大元帅徐辉祖,左将军沐阳,智取济南城,致使逆贼朱棣损兵折将,元气大伤,而后左将军沐阳穷追敌寇朱棣,克济宁,汶上,大名,馆陶,临清等地,功勋盖世,今围坚城东昌,指日可下,联深恤徐、阳大功,特赐徐辉祖玉带一条,赏三倍傣禄,赐沐阳黄金腰带一条,加大将军衔,望二卿再创奇功,早取东昌,直捣北平,朕望下次嘉奖之地,是在北平城内,钦此!”
那太监话音一落,我与徐辉祖齐声道:“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后面从人也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徐辉祖站起身来,接过圣旨,我等也陆续站起身来,均是满脸喜色。那太监交过圣旨,笑道:“恭喜王爷,沐将军!”徐辉祖笑道:“公公远来辛苦了,就请一块儿落座,喝个痛快!”当下在我旁边添了一张凳子,一副碗筷,众人依次落座。
酒过一巡,徐辉祖笑道:“公公此来,绝没想到是在东昌城内传旨吧?”那太监笑道:“我临出应天之时,皇上还在计算着日子,说东昌城高墙厚,北边天寒地冻,不知道能不能攻下东昌城呢?实在没想到,仅仅几天时间,东昌城已落入咱们之手,快讲讲,这东昌坚城,到底是怎么攻下的?”徐辉祖笑道:“说实话,我到现在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破的,此战第一功臣,乃是我们的沐阳阳大将军,公公还是让沐将军细细道来!”
那太监闻言,忙给我斟了一杯酒,敬道:“沐将军是皇上的结拜兄弟,皇上每次提到沐将军,都赞不绝口,我早就想见见沐将军了,没想到沐将军今日又立此奇功,皇上知道了,可不知要怎么高兴了?”我忙一口将酒干掉,道:“公公太抬举沐阳了,大……皇上还好吧?”那太监道:“皇上圣躬安康!”我道:“那就好,其实这次破东昌城,说来平平无奇,只是买通了城中内应而已!”此言一出,众人一齐“哦”了一声。
成之龙忽道:“沐将军真是神通广大,东昌城被围之时,我等都一筹莫展,我们从未见过沐将军出过营,不知沐将军是怎么联系上城中内应的?”我心想风清扬身上疑点甚多,暂不宜公开他做内应之事,于是道:“我有几位江湖朋友,和城中守东门的副将相熟,我请他几人潜入城中,威逼利诱,定下计策,这才从东门攻入,内外夹攻,因而取得东昌城!”徐辉祖大笑道:“天意!天意啊!由此可见,朱棣最后必败,来来来,大家敬我们的英雄沐将军一杯!”说完当先举杯,众人一起尽饮。
理所当然,我成了今天晚上最最闪亮的主角,朦胧中我似乎回到了穿越古代的那个晚上,也是如此,众人心中的英雄,所有成果的核心人物。我总是酒到杯干,虽内力深厚,但酒精积蓄多了,大脑终于开始不听使唤,到最后都已是条件反射般地举杯,喝酒,举杯,喝酒。
再过几巡,我只觉脑中一昏,终于不醒人事,身子一软,轰然倒地,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将我送回别院之中,我醉眼迷离,看见一个苗条的身影迎了上来,从来人手中接过了我,紧接着我靠在了一个软绵绵的身体之上,鼻端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熏得我脑中的酒意更加浓了。
那人将我扶到床上躺好,将我身上满身酒气的衣服鞋袜脱掉,我忽然之间觉得眼前这人竟是张敏儿,昏昏沉沉之中,我只觉她欲离我而去,不由得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口中胡乱叫道:“敏儿姐姐,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敏儿姐姐……”她用力一挣,但是我抓得极紧,她一挣没有挣脱,便不再用劲。
我抓住她的手,口中喃喃道:“敏儿姐姐……敏儿姐姐……”良久良久,正当我感觉快要睡去之时,她竟然躺了下来,我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她,只觉唇上一热,已被一张软润滑腻的小嘴堵住,我顿感脑子一昏,陷入了温柔乡之中。
酒自醉人人亦醉,一夜温香伴软玉!当我昏昏沉沉的醒来之时,已是第二日午后,我掀开被子,一股幽香扑鼻而来,朦胧中我想起昨夜之事,不由得霎时间面红过耳,我只记得我不断地呼喊“敏儿姐姐”,现在既已清醒,当知那绝不是张敏儿,必是杨月无疑,闻着冬日暖被上的阵阵余香,我不由得痴了。
过了好一阵,我才起床穿衣,稍为洗漱,推门而出,屋外阳光明媚,在这北地严冬之时,感觉倍是温暖,我心情大好,便欲去叫杨月,走近杨月房门之外,却突然之间感到一丝尴尬,心想杨月经此一事,必定面嫩,我实不宜此刻冒然求见,待得晚间,让她自己出来相见,也许会更好,因此转身出门,径往帅府而去。
此时徐辉祖正在正厅之中召集众将议事,见我前来,喜道:“沐将军来了?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怕你沉醉未醒,因此没有差人去叫你,怎么样?睡得可好?”我面上一红,吞吐道:“好……好,睡得很好!”徐辉祖奇道:“咦?我看你面色发红,莫非真是昨夜的酒还未醒?”我就坡下驴,笑道:“沐阳从未如此大醉,昨夜众位可将我灌得好呀!”听此一言,众将一齐大笑。
待我坐定,徐辉祖当中一坐,道:“从位,我军虽已全取山东,但贼首朱棣未灭,北平直隶仍在他手中,皇上在宫中定是望眼欲穿,我等当不负圣望,直捣北平!”话音一落,众人一齐道:“不负圣望,直捣北平!”徐辉祖又道:“众军休整已毕,我欲仍让沐将军统领的左军燧军,明日即率军北上,右军紧接而后乘胜收拾,我自引中军大队随后接应,朱棣失了山东之地,大势已去,收复河山,指日可待,望众将再接再励,奋勇杀敌,以成全功!”众将一齐起身道:“谨尊大帅帅令!”徐辉祖一挥手道:“都下去准备吧,沐将军留下,我有话说。”
待众人走净之后,徐辉祖面现忧色,道:“沐将军,今早接到皇上密旨!”我暗自一惊,道:“大哥怎么说?”徐辉祖道:“皇上已知东昌城破,要我三月之内,拿下北平!”我失声道:“三月之内?那如何能够?”徐辉祖道:“皇上在宫中,盼望胜利的心情我能理解,此战已打了两年有半,朱棣却依然在北平逍遥,皇上岂能不急?但限定三月,未免……未免……”我急道:“打仗之事,岂能限定时日?战场瞬息万变,取胜之机更是可遇而不可求,大哥远在应天,哪知战场之事?”徐辉祖道:“我也这样想,皇上一向英明,按理不会作此无理决定,我担心的是,唉!朝中有人求胜心切,左右了皇上。”
我悚然一惊,道:“定是如此!大哥不会如此糊涂,这可如何是好?”徐辉祖道:“圣旨既下,金口已开,此事已成定局,还好如今我军大胜之下,士气旺盛,三月拿下北平,也并不是绝无可能!”我道:“万一要是三个月拿不下呢?”徐辉祖笑道:“那我们就得再想想办法,沐将军,你身上不是还藏了一件至宝?此宝一出,不说三月,就是两月,也大有可能!”我脑中一闪,不禁大喜,道:“《武穆遗书》?!”徐辉祖拍手道:“正是!岳武穆王身经百战,百战百胜,所遗兵法,必是巧妙无比,本来要灭朱棣小儿,我也无需此宝,但如今既限定三月,便不得已而用之,沐将军,你不会怪我小气,送出去的东西又要拿回来吧?”
我赶紧道:“王爷说哪里话?此书本来就是王爷所有,在王爷手中,当能发挥它更大的威力,不过此书现在是在月月手中,待我回府取来!”徐辉谊奇道:“公主?她也会看兵书?”我笑道:“心血来潮,好奇而已,我也不信她一柔弱女子,会真的去学什么兵法?”徐辉祖正色道:“你别瞧不起女子,前朝花木兰,穆桂英,杨门女将这些巾帼英雄,哪一个不是女中豪杰?我看公主聪敏过人,也不是寻常女子。”
我道:“那我这便回去取书!”徐辉祖点头道:“这次我军士气大盛,又有此兵书至宝,朱棣焉能不败?”我劝道:“王爷不可轻敌,朱棣老谋深算,手下谋士无数,光是一个道衍和尚便厉害无比,我们虽大占优势,但还是要全力应付!”徐辉祖哈哈一笑,道:“退一万步讲,朱棣想要反败为胜,除非拿到这《武穆遗书》,但那又如何能够?”我听到他这句话,心中不由地狂跳数下,似乎隐隐有些不安。
我告辞出门,此时已是申末时分,我匆匆回到住处,杨月房门紧闭,丝毫未有出入的迹象,我叫过一名婢女,问道:“小姐起来了没有?”那小婢道:“回将军,奴婢只知小姐从未出过房门。”我“哦”了一声,挥手让她退下。
我走到杨月房门口,鼓起勇气,敲门道:“月月,你起来了吗?”却不闻应声,我又敲了两下,叫道:“月月!月月!”屋中还是没有动静,我心下奇怪,运起九阳神功,侧耳倾听屋内动静,这一听不由得大吃一惊,屋中并无呼吸之声,我双手用力一推,那门却未上闩,我推门而入,只见屋内枕被齐整,丝毫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我心下愈惊,回头大叫一声道:“来人!”刚才那小婢其实并未走远,闻声走进屋内,我问道:‘你不是说小姐并未出屋吗?小姐呢?”那小婢面色一下变得苍白,颤声道:”奴……奴婢不……不知!”我见她吓成这个样子,也不忍心责问于她,又问道:“小姐昨夜可曾回房?”那小婢道:“昨夜将军醉酒回来之后,小姐便让我们都去睡了,奴婢今早醒来,确是没有看见过小姐出房!”我心中不安愈来愈重,道:“好了,你下去吧!“那小婢躬身退下。
我慢步踱到床边,目光到处,只觉枕边露出白纸一角,暗叫不妙,抽出那纸,迫不及待展开一看,霎时间不知身在何处,颓然坐倒在床边,心中悔恨交织,爱憎分袭。
只见那信上写道:“沐哥哥,月月走了,月月对不起你,从一开始,月月便在骗你,沐哥哥,你不要恨月月,月月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的性命,此中情由,他日若再有缘相见,再详细告诉你,《武穆遗书》,我带走了,我知道如果你看到这封信,一定不会再原谅我,但此书是救你性命的唯一关键,月月没有其他选择,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月月早已走远,你恨我也好,不肯原谅我也好,月月都不在乎,沐哥哥,在再见到月月这前,千万不可再动杀人的念头,否则月月所做的一切都将白费,切记,沐哥哥,月月走了,你要保重!再见!”
我迷糊之中看着这封信,满脑子都是愤怒:“你为什么要带走《武穆遗书》?救我性命?哼!不就是怕历史不能改变吗?什么事不能和我明说?干嘛非得干这偷偷摸摸之事?”想到杨月将《武穆遗书》献给朱棣,朱棣拿着《武穆遗书》大笑的样子,我不由得恼怒欲狂,双手用劲,将那封信扯得粉碎,大叫道:“月月,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背叛我?这到底是为什么?”鼻中忽闻到床上传过来的一股幽香,那是杨月留下的,我不由得又想到了昨天晚上,为什么你已经决意背叛我了,还要和我……我百思不得其解,愤怒终于压倒了温柔,我咬牙切齿地道:“你我同为现代之人,你却死心踏地地去帮这个乱臣贼子朱棣,朱棣,都是你,是你让月月变成这样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其实我内心还是不忍心去怪杨月,因此将一腔愤恨都转移到了朱棣身上。
坐在杨月床头,床上阵阵幽香,地上历历碎纸,仿佛温柔与愤恨之间的交战,我霍地站起身来,心道:绝不能让《武穆遗书》落入朱棣手中!快步出府,直奔帅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