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汝蔓并没有察觉到华音的变化,唇边浅笑盈盈,故作优雅,将手搭在华音的前臂上。
“走吧。”
华音这才回过神来。
一主一仆缓缓离开了映画宫。
看着地面上一长串的脚印,白桃有些出神。
她从偏殿出来的时候,没有换上厚一点的布帛滚毛坠珠棉鞋,脚上的单鞋此时直万往上冒凉气。
喜莺看到了,慌忙提醒,“公主,小心你的脚,可千万不要冻伤了。”
她一直守在偏殿外面,知道里面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可没有命令,却又轻易不敢进去探明。
做奴婢的,就要谨守本分,不多问,不多看,管好自己的眼睛、嘴巴。
喜莺这一点,白桃很喜欢,省去了她不少的麻烦。
容天玄身负乾仁迦血咒的事情,是万万不能传出去的,不然,以目前方古的局势来说,必定会让他万劫不复。
“你去拿鞋来好了,我还想要在这里多站一会儿。”
偏殿里面有安茗照看着,白桃能够放心。
如今的她总感觉胸口像是被堵住了,急需大口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倒不如在外面多站一会儿。
喜莺匆匆回去主殿找鞋,雪地里,只余白桃一个人。
远处,灼灼的梅丛开得正盛,鲜丽的色彩映在白皑皑的雪地上,映在逶迤的宫墙上。
短短不过两日的功夫,白桃望着这面宫清,觉得呼吸愈发的困难了。
栾珍不知道到这里有多少年岁了,日日被困在自己的宫闱之中,每日靠打扑克消遣。而身为皇后的庄汝蔓,一门心思扑在日容天玄身上,导致她的性子越来越极端。
都是这面宫墙惹得祸,都是一个男人惹得祸。
得到他的垂爱还好,若是得不到呢?
白桃有些惶恐,害怕终有一日,容天玄对她的热情,终究会随着时间而消弭,华不再扬。
想到这里,白桃忽然拼命甩了甩头,如今最重要的是想办法让容天玄摆脱了乾仁迦的血咒,如不然的话,不管日后二人的命运会如何的发展,她都会觉得不安心。
当她准备转身的时候,身后的雪地上,积雪扬起,散碎如尘,覆上她的衣裙。
长串的脚印无端端出现在她身后,停在极近的距离内。
白桃感到身后扑来一股热气,回神的时候,整个人就已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了。
偏头看过去,却只能够看到雪后碧澄澄的天空。
她压住声音惊道:“万两,你怎么出来了?”
容天玄没有说话,竟用力将白桃从雪地上抱起,语气嗔怪:“不换厚点的鞋袜便在这里久站,裙裾都已经湿了还不自觉。”
白桃忧心会有人看到,便挣着想从容天玄身上下来,“万两,我自己走。”
容天玄手臂如钳,紧紧箍住她的腰身,丝毫都没有要将人放下来的意思。
白桃偎在他的胸口上,能够感觉他的状态好了许多,好在映画宫里里外外有寅天卫把守,不必担忧有旁人看见。
容天玄抱着白桃回了偏殿,将她小心翼翼的安置在床榻上,白桃有些哭笑不得,“我躺这里的话,你又该去哪里?”
“当然是同我的十两躺一起。”
安茗跟花思俯身之后缓缓退到外间去,两人的眼睛紧凝着地面,身上的动作却很利索。
“你的身体没事了?”白桃很是担心,禁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怎么,十两是想要我做什么吗?”
白桃没明白容天玄话中的意思,却能够感受到他的语气暧昧,愣怔了一下,待思忖了片刻,才涨红了脸,用粉拳锤在他胸口上,“不正经的,说什么呢。”
“如今我的身子确实相比平时弱了些,待安茗帮我调理好了,便择个良辰吉日,让十两感受下我的威猛。”
“竟说些不正经的!”白桃的双颊臊得更红了,就犹如直接在炭盆边上炙烤着。
容天玄将白桃小小的拳头握着,笑声轻轻响在耳畔,“我就是喜欢看你脸红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够。”
他小心翼翼地将白桃的鞋袜除去,躺到了她身边。
听着他清浅的呼吸声,白桃顿时觉得安心许多,此前在院中的愁云,在他温暖的怀抱中,早就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
即便吸食白桃身上的灵源没有什么用,可白桃依旧坚持。
结果就是,她越来越虚弱,容天玄却不见有好转的迹象。
之后,就算她再如何的坚持,容天玄都不肯再吸食她身上的灵源。
他暗中派出了不少的寅天卫,寻找灵源的下落。
过了两日,白桃在床榻上躺得浑身酸软,得了容天玄的允许,便出去走动走动。
因昨夜又下了场小雪,地面上的积雪铺着干净的一层,在暖阳下面闪烁着冰光。
白桃穿了厚重的鞋袜,一路向映画宫旁边的梅林去了。
梅花香气正浓,宜神宜心。
徜徉其间,白桃忧虑的心情都跟着缓解了大半。
身后跟着的喜莺手臂上挎着一个小竹篓,看着满树的梅花开得正艳,也是喜上眉梢。没想到,失神的时候,一脚踏进了雪地里,用了两次力气,都没能拔出来。
“你别动,我来帮你。”
白桃直接挽起袖子来,就要帮喜莺将腿拔出来。
喜莺有些不好意思,身子后退,这一仰不要紧,整个人竟向后倒去,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喜莺,你扶着我点,我这就拉你起来。”
白桃也没有让旁的宫女搭把手的意思,直接就将喜莺从雪地上拉起来。
这时候,远远站着两个人,向这个方向望了许久。
拍掉喜莺身上的雪,白桃这才察觉到有两束目光眄望过来,
她回望过去,首先看到一袭绯衣的中年男子,神情严肃,眉间皱出了一道皱褶。
而中年男子身后,竟跟着一张相熟的面孔,“二师兄!”白桃情不自禁地叫出声音来。
庄羽墨冲她笑了笑,神情却很尴尬的样子。
白桃好奇地望向他身边的中年男子,见二师兄这么规矩局促的样子,心道:“莫不是二师兄他亲爹,方古的安阳侯?”
不过,这里分明是容天玄的后宫,接风宴晚上的时候,闯进来一个白闻,也不知道跟鱼月灵说了些什么。
今日一早,又看见个安阳侯。
难道,方古的后宫,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出入的吗?
而且,安阳侯的眼神让白桃感受到了些微的冒犯,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庄羽墨干咳一声,用胳膊肘杵了下身边的安阳侯,“父亲,这位就是大燕的胧月公主,我的小师妹。”
安阳侯浓眉一抬,双眸之中添了几分身材,这才幡然回神,朝白桃的方向走了过来。
“原来是胧月公主,老夫失礼了。”
“安阳侯大人。见过二师兄。”
庄羽墨笑得很尴尬,眼神不时穿过自己的老爹,看向对面的白桃,可很快就会将视线收回。
兴许是察觉到白桃眼底的疑惑,庄羽墨干笑两声解释道:“听闻皇后娘娘跌到,险些殃及腹中胎儿,我们父子便进宫来看看。”
白桃点头,没有说什么。
庄汝蔓跌到,是因为撞到了她身上,也怪不得安阳侯瞧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了。
“不知道公主来这处梅林做什么?”
安阳侯跟白桃说话的语气还算是客气,视线落在喜莺臂上挎着的小竹篓上。
“ 哦,我是想捡些掉落的梅花,晒干了泡茶喝。”
或者酿酒也不错。
不过,这句话掩在心底,没说出来。
庄羽墨看向白桃的眼神泊了一层雾色,恐怕他已经猜度出了小师妹的心思,不由皱紧眉头。
安阳侯回身,看向自己的儿子,“你且留下来照看胧月公主,为父自个儿去看望皇后娘年就好。”
他说罢,撩起厚厚的袍子就走。
庄羽墨刚想要追上去,却被他严厉的眼神制止。
庄羽墨无奈,停下脚步,朝自己的小师妹笑了笑。
这父子二人间的交流好奇怪?
等安阳侯走远了,白桃上前蹭了蹭二师兄的手臂,“二师兄,半年多不见,你想不想我啊?”
庄羽墨沉眉,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来,“你看看你做了什么好事,竟然擅自跑到方古来,你知道大师兄有多着急吗?”
白桃心虚地卷了下鬓角的碎发,“我这不是……”
庄羽墨的手指头重重地戳了一下她的鼻尖,“我知道,你是忧心圣上。你这点心思,多分点给大师兄就好了。近几****在大燕,日日的买醉。”
白桃胸口闷窒,说不出的酸涩滋味涌上来,眼眶很快泛红,与近处争相竞艳的梅花不相上下。
除去师父叶筠,就属两位师兄对自己好了。
这次,她确实考虑的不够周全,偷偷跑出来,伤了大师兄的心。
庄羽墨看到她这副样子,也不好再说重话,“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白桃不知道该如何作答,鬓角的碎发,都被她卷得打了卷。
庄羽墨长叹一口气,“劝你还是早点回去的好。”他警觉地望了一眼父亲离开的方向,似心事重重,原本明俊的脸上,覆了一层乌霾,“我父亲他……有意撮合我们。”
白桃惊得简直都要跳起来了,诧异地望着自己的二师兄,“可这婚事,不是,不是退了吗?”
庄羽墨摇头,“也不知道父亲是从哪里听说的,他知道了你跟容天玄的关系非同一般。父亲他是个忠心耿耿的,安阳侯一系世代效忠皇权,如今方古国内情势不稳,他不希望皇上被儿女情长所困,况且,这中间还夹着皇后。”
他压低了声音,看似在赏玩梅花,实则情绪非常的忧虑。
白桃星眸转黯,一时间万绪翻涌,俱都打成一个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