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现在白桃面前的,正是易容成容天玄的万鹤。
看到那双被清冷月光染透的凤眸,白桃不敢置信地深吸一口气。
骇浪般急遽的情感,正在她的胸腔内翻蹈,似在她心尖儿上铺了一层冰,又浇了一层簇亮的火星。
白桃几次调整呼吸,可还是引得眼眶逐渐发热,绯红慢慢的点染上来。
“是你……”
万鹤神情显得有些冷漠。
他并不不是容天玄,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是我。”
他的话是冰冷的,犹如寒冬里兜头的一盆水,浇得白桃无所适从。
“你怎么在鹤溪?”白桃挑起唇角,露出讽笑。
自己心心念念了几天的人,再见之后却如此尴尬,她倒希望,两人从来都没有认识过。
“别说了,我先救你出去。”万鹤不能说太多的话。
话越多,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万鹤上前来,要去解白桃身上的绳索。
由于着急,万鹤很快忘了容天玄的行为举止,风风火火,失了凌厉的气势。
白桃攒眉,奇怪的感觉从她眼底划过一道黯然的流光。
在她的印象之中,就算是情况紧急,容天玄也绝不会是这样的。
“该死,绳子解不开。”
万鹤绕着白桃,试图解开她身上的绳索。手脚慌乱不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额上便沁出了一层薄汗。
“试试用内力如何?”白桃沉声提醒了一句,视线始终都胶着在“容天玄”的一举一动上。
万鹤扬了下眉,抬起眼眸来,凝了一眼白桃,眼底似有某种慌乱的情绪升腾起来。
难道,被她发现了。
他很快将眼底的情绪掩下,用手指重重一勾,勒得白桃裂开了嘴巴。
“疼……”
万鹤不为所动,还在用力,试图让那根绳索距离白桃的身体更远一些。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白桃强忍疼痛说道:“容万两,没想到你这么绝情,前几日还疼我入骨,现在便已经不在乎我的反应了。”
万鹤勾唇,脑中飞快似闪过容天玄该由的神情跟语气:“这不是急着救你,莫急。”
可绳索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万鹤的举动,反而使绳索嵌入了白桃的皮肉之中,勒出一道道血痕,若想使用内力的话,后果可能会更严重。
“看来是不行了。”
万鹤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随后将白桃从干草堆上扶起来,“我来背你走,再不离开这里的话,很可能就来不及了。”
白桃眼眸幽沉,似暗夜之中黯然滚动的星云。眼底拓影的面容,是那样的陌生。
她疼得几乎失去了意识,绳索还在继续收紧。
万鹤将白桃背到背上。
白桃咬牙,没有发出声音。
视线一带,在万鹤的脖子上停了下来。
那里的是……
忽地,一种感觉已然超脱了她身体的疼痛,让她双眸渐渐放亮。
也许她猜得不错。
万鹤刚要背着白桃从马圈之中纵身而出,忽地马圈的门被狠狠推开。
白桃双眸一黑,以为绑架她的人回来了,转头看去,却是看到庄汝蔓正浑身战抖的站在那里。
“汝蔓……”
万鹤一晃,在他背上的白桃滑了下去。
白桃咬牙,坚持着坐起身来。
看看庄汝蔓,又看了看万鹤。
如今的气氛很是微妙。
万鹤眼底流露出的,是不知所措,是紧张心痛。
庄汝蔓一手紧紧撑住马圈外围的木栏,身体簌簌抖得厉害。
“皇上,还是胧月比较重要吗?”她声音凄切,月光泊在她身上,浑身竟好似被冷冽的雨水打过,惹人怜爱。
“汝蔓,朕……”
万鹤上前去,一只手缓缓擎起,似要上前拉住庄汝蔓。
白桃却忽地伸出一条腿来,将他绊住。
万鹤摔得很狼狈,整张脸几乎都埋在了干草堆中。
白桃瑟瑟地一笑,很是得意。
万鹤的怒火显然是被她的行为给点着了,不悦道:“胧月,你做什么?”
白桃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支撑身体,倾斜着凑近万鹤,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不是容天玄,对不对?“
万鹤双眸瞬间撑大,似有雷云滚滚而来,掀起惊人的狂澜。
白桃眯眸,再次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你是万鹤!”
马圈外面,忽而掀起一阵狂风来。
万鹤惊恐地将白桃望着,似在看什么恐怖的事物。
白桃压抑了今天的内心,终于在这一刻得以释放。
面前的人,面容上虽然跟容天玄上不差分毫,然而,却并非是他。
现在想来,跟庄汝蔓发生肌肤之亲的,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替子万鹤了。
白桃视线一转,看向依旧紧紧掐着木栏的庄汝蔓,她贝齿颤颤,面容惨白:“皇上,你们在说什么,看来,是臣妾打扰了你们。臣妾这就走好了……”
庄汝蔓鄙讽而笑,笑容尖刻。
她所嘲笑的,是她自己。
也许,一切终究是场错觉而已。
容天玄兴许压根就未真正的在意他,不过是逢场作戏。
庄汝蔓身体摇晃,彷佛风一吹就倒了。
万鹤先是咬牙看了一眼白桃,随后就毫不犹豫地起身要去追庄汝蔓。
“你去好了,我就在这里。”
白桃长出了一口气,望向马圈外漫天星斗。
夜星如银,波波漾漾。
几日来的压抑跟苦楚,都被释放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的,容天玄并没有背叛于她。
不过,看情况庄汝蔓好像还并不知情的样子。
多年来,她对容天玄情根深种,若是知道自己被别的男子玷污了身子,一定会崩溃吧?
还没来得及想太多。
万鹤不过才刚刚吹出去几步,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浑厚的呼喝声:“是谁!?”
庄汝蔓有些慌了,万鹤赶紧上前拉了她到怀中。
二人身子一轻,身影消失在马圈周围。
而经过一阵内力的袭击,白桃耳边隆隆作响,头顶的棚子都快被掀起来了。不时喀拉拉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她用前脚掌勾在木栏上,才不至被这阵狂风吹走。
随后,一个身穿蓝袍的男子,出现在马圈之中。
此男身材高大,胡子拉碴,一双灰褐色的眼睛,非常之深邃。
“你是谁?”白桃表现的很平静。
事已至此,慌张也没用。
怪就怪她出门在外,防范意识太低。
男子大步向前,借着月光,白桃看到了此男的打扮。
他穿了一件长及脚踝的蓝色袍子,袖子也很长,随风曳曳。高领跟右衽的位置,滚了一圈动物的毛发。
如今已是初夏时节,此男的打扮实在厚重。
在白桃的印象之中,很像是蒙古人的穿着。
“不要管老子是谁,告诉了老子答案,老子自然就会放你走。”
此男虽留了一脸的络腮胡,可仔细一看,年龄并不是很大。最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答案,什么答案?”
“不要装傻!”
男人俯身,审视着白桃苍白的面容,“刚刚有人来救你了?”
白桃满脸遗憾地耸了下肩膀,“你不是也看到了,他们有事先走了。”
男子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仰头哈哈大笑。
“有意思,你真有意思,姑娘,我叫蒙戈,你叫什么?”
就像白桃猜测的,这个男人并非是中原人,而像是外族的,高眉深目,即便有胡子的阻挡,就能略微窥见其英俊的长相。
见对方如此豁达,即便是绑匪,也不畏畏缩缩,还将自己的名字相告,白桃觉得自己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本姑娘叫白桃。”
男子搓了几下络腮胡,眯住灰褐色的眼睛,“白桃,这个名字很美。”
白桃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赞赏自己的名字,前一世的时候,她还几次被讽,名字太过俗气。
“你的人也很美。”
蒙戈打开眼睛来,凝了一眼白桃。
他们族的女人,大多都是棱角分明的,极少见到白桃一般,面颊圆润,柳眉星眼的少女。
白桃被夸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身上的绳索还在逐渐收紧,拉回了她的神智,不由“哎呦”一声,道:“蒙戈,你快把我松开,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蒙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帮着白桃解开绳索。
他动作轻柔,眼神认真,生怕再次弄痛了白桃。
身体终于可以自如活动,白桃即刻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唔,疼死我了,还以为手脚要被勒断了。”
蒙戈露出歉意的神情,“抱歉,我也是怕你会逃走。”
白桃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表达歉意的土匪,登时来了兴致,“蒙戈,你不是中原人吧?”
“在下乃南昆人。”
南昆即七国外围的外族之一,民风彪悍,却也淳朴。
不过,南昆与鹤溪相距遥远,蒙戈出现在这里,应该也是为了进入登云阁,见到阁主。
在不经意间,白桃眼睛转了下,“你是想知道那三个谜题的答案?”
蒙戈重重点头,眼神期盼,“正是。”
“好,我可以告诉你!”
“只要你告诉了我答案,我就即刻放你走!”
两人意见达成,白桃便附在蒙图耳边,耳语了几句。
“答案真的是如此?”
白桃上前拍了下蒙戈宽厚的胸膛,大笑道:“你就尽管信我好了。”
蒙戈将信将疑,可最好还是决定相信了她。“好,我这就放你走,不过,直到登云阁的大门打开,我都要派属下跟在你身边。来人啊!”
听到蒙图唤人,白桃立时感到眼前一黑,刚刚全部可都是瞎说的啊。
蒙戈还是有准备的,若是得知她撒谎的话,定不会轻饶!
白桃紧张起来,却尽量保持镇定。
很快,便有一个同样穿着长袍,胡子拉碴的汉子出现在白桃面前。
“好,你可以让属下跟着我。”
白桃看了眼蒙戈,答应下来。
心底里打的小算盘却是,只要趁机逃跑就好了!
蒙戈点头,示意属下带白桃离开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