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激动地握住巫湘的手,小声道:“真是厉害啊!”
“谁?”
“几位姨娘啊。”白桃神情亢奋,浑身战抖。
勋承公府能人很多,然而,几个贼人却能避人耳目,杀死了新被白巍纳入府上的小姨娘,还绑架了二姨娘,三姨娘跟四姨娘。
可见这伙人实力不一般。
然而,最终却被几位姨娘逃了回来,除去身上几处小伤以外,几乎是毫发未损,足可以证明,她们拥有多么可怕的实力啊。
面对着一屋子的高手,白桃忽然深感怀愧。
早知道,就好好跟师父叶筠学本事了,也不至于相形见绌。
白巍面色还沉着,对三姨娘问道:“你们可看到那几个贼人长什么模样了。”
二姨娘上前,原本素净的衣裙上,沾染了不少灰尘,“老爷,那几个贼人均是覆面行事,看不清长相。而且,妾身几个当时都只顾得逃跑,便没有看仔细。”
“也罢,你们几个没受伤就好。”
三姨娘被几个丫鬟搀扶着,身子似还打着抖,她视线忽地冷冷一剜,落在了白桃身上。
白桃预感到不好。
果然,三姨娘摆脱两个雅娟,走到白桃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骂道:“老爷,都是因为她!”
“三房的,你在说什么!”
二姨娘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一眼白桃,随后疾步过去,就要去拉扯三姨娘。
白桃隐约觉得不对劲,四姨娘看她的眼神,似乎也是有什么隐情。
三姨娘声音沙哑,瞧望着白巍,“老爷,你是不知道,妾身几个被劫持的时候,可是听到了那几个歹人所说的话。她们说,五房若不是因为胧月的话,还不会死。他们受了某人命令,才会来取妾身几个性命的!”
屋内的人,全部露出惊骇的神情。
空气一时沉寂下来,每个人的胸腔都似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挤压着。
有人吃惊,有人错愕,亦有人在暗中磨牙。
被这十数双眼睛,白桃额上很快便落了浑圆的冷汗下来。
她猜的果然没错,这些人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他们的目的又会是什么,既然能一击杀死五姨娘,又为何会让剩下的几位姨娘逃回来。
难道,是故意要让几位姨娘跟她针锋相对,让白巍跟她之间生出嫌隙。
白桃用愧疚的眼神看向白巍跟白夫人。
“父亲,桃子我……”
白巍摆手,示意她不用再说下去。“父亲明白,这些人是奔着你来的,若不然的话,时机也不会这么巧了。”
“既然老爷知道,为何要将公主留在府上。她如今是一国公主,那跟我们勋承公府,可就没什么关系了!”三姨娘歇斯底里,眼神不善,好像恨不得在白桃身上掏出个窟窿不可。
花厅内的人都沉默了,没人为白桃说话,即便白夫人也亦是如此,她换忙地转着手中光滑的佛珠,眼神沉郁。
白桃心口一点点冷下来。
白巍叹息一声,“好了,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去请大夫过来为几位夫人诊治!”
两个小厮匆匆跑出去,腿下生了风漩一般,动作极为利索。
三姨娘情绪激动,口角生风:“老爷,胧月公主若是在府中再呆个几日的话,说不定我们勋承公府便会被歹人灭门,到时候,老爷跟妾身,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对我们勋承公府来说,胧月可就是煞星啊!”
“啪”!
清脆的声音霎时间惊呆了众人。
轩窗外,乌云翻滚,遮住漫天清辉,覆住皎澄月光。一时间,雾锁烟迷。
白巍冷肃的面容上,忽地漫上一层厚重的阴云。
他动了怒,白桃看得出来。
三姨娘错愕的捂住自己的右脸,随即扑在了白巍身上,嚎啕出声,“老爷,你可要为妾身做主啊!”
巫湘实在看不下去,涨红着脸,上前一步,“若不是三姨娘出言不逊,公主又怎么会亲自出手教训!?”
白桃迎上白巍的目光,眼底写满了不屈。
既然是这个世界上的至亲之人,白桃倒想看看,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白巍究竟会向着谁?
若是白巍向着三姨娘,她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再不踏进勋承公府半步。
很快,白巍在白桃灼热的眼神之中,半阖了眸子,似是疲惫不已,身影在烛光之中微微晃动了一下。
“桃子,快给你三姨娘赔个不是。”
就在这瞬间,白桃的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白巍的话,好似带着尖刺,一个字一个字地扎入她胸口之中,带来近乎让她麻木的剧痛。
这就是她的血肉至亲。
白巍的选择,也意味着,他相信了三姨娘的话,担心白桃留在府上,会为他们带来灭顶之灾!
白桃冷怒一笑,她从未露出如此绝望的声音来,沉沉幽幽的笑声,似锋利的碎瓷,割在每个人身上。
窗外,狂风突作,树影撩乱,拍打在轩窗上,发出瘆人的声音。
白夫人阖了眸子,手中的佛珠转动地更快了。然而,光芒黯湛,像极了此时的夜空,无星无月,清冷之极。
“巫湘,我们走!”
白桃决绝转身。步伐虽然坚定,可胸口早已经被割开了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来。
我走!
我走就是了。
再也不会回来。
我白桃,原本就是孤身一人。
还有什么好怕的……
虽然内心坚定冷硬,可眼角,还是出现一片湿濡的水泽,沿着脸颊一直向下,滴入领口之中。
没人拦住她,她回房同巫湘二人简单收拾了行礼,便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勋承公府。
“公主,我们去哪儿?”
主仆二人坐在马车上,巫湘担忧地凝着脸色苍白的白桃。
她眼底的灰烬,让人心痛。
“回公主府!
马车辘辘前行,夜露湿重,饶是车轮的声音,都显得沉重了几分。
灯容不过是个不大的县城,夜静更深,几乎没有灯盏照明。
巫湘点燃了琉璃八角风灯,交给了车夫。
“吁!”
马车忽然停住,巫湘赶忙问道:“怎么了?”
“公主,这路前面摆着几截断木,马车怕是过不去了。”
原本沉浸在悲郁情绪中的白桃,忽然挑了下眉梢。
这条驿道宽阔通畅,经常清理,晚上无风无雨,又怎么会出现几截端木拦住她们的去路。
白桃倏地扬起唇角,巫湘此时也顾不得主仆尊卑,握了白桃的手,小声道:“公主,他果然上当了!”
她华音刚落,就听马车外面传来一阵笑声。
“嘭”一声,一个红泥酒罐便咕噜噜地滚到了车轮下。
黑马不安地喷出了一个响鼻。
“胧月,有人想要见你,不如随我走一趟!”
一人从高高的按树上跳下来,一身朴素的装扮,仔细辨认,竟是勋承公府小厮的统一着装!
即使没有从马车上下去,透过碧纱帘帐,白桃也能够看得分明。
巫湘率先从马车上下来,神色惊疑,“是你!”
此人她还有几分印象。
正是那日在练武场中,蒋飞发现暗中有人窥视,便一同追出去时看到的洒扫小厮!
“你是谁?”
白桃缓慢地从马车上走下来,裙摆如飞,不带纤尘。
“白桃,你我曾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你竟然将本少主这么快就给忘了。”说话的人声音轻飘,染了浓浓的酒意。
嗅到浮动在空气之中的酒香,白桃眉心重重一跳,“是你,苍云山少主胥云华!”
胥云华一身的痞气,玩世不恭的神态被他演绎的淋漓尽致。
苍云山与南华山毗邻。
南华山上有个叶筠叶尊主,苍云山上也同样有个山主——胥云天,而他的儿子,就是胥云华。
叶筠与胥云天是死对头。
胥云华也是看宫清跟庄羽墨不顺眼,他们三人,还在背地里打了一架,当时,趁着他们打架的空当,白桃偷偷潜入苍云山,偷了胥云华的几壶陈酿,被他当场抓住。
好在那时候他身上受了伤,而白桃逃跑的功力又极好。
胥云华脸上有一道疤,正是那时候被白桃的指甲抓出来的,就横在眉心下面,形状倒是极好看。
胥云华上前,白桃往后退了一步。
“胧月,你不记得本少主,本少住脸上这道疤,可还记得你。”
与黝黑的肤色相比,他的牙齿白净整齐,竟有些晃眼。
“没想到,事情过去两年了,你竟然还记得。”
白桃心虚地轻哼了一声。“难道,你是来报这个一疤之仇的?”
“本少住没那么小气,不过是有人要见你,随我去便是了。”
“我猜,那个人是孟子樱。”白桃露出自信的笑容来。
她紧盯着胥云华的神情,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果然,以胥云华的性格,单从表情就能够确定,她猜的不错。
又是孟子樱!
白桃恨极。
胥云华敛了神情,要挟道:“你要是不同本少主走的话,怕是会有血光之灾!”
他冒充小厮混入勋承公府,就是为了寻个良机,将白桃劫持。
勋承公府内,人人功夫高深,加之白巍安排了蒋飞等人保护她的安全,想要接近她,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好在胥云华想了一个办法,带着几个师兄弟,蒙面潜入勋承公府,劫持了几位院子守备相对松懈的小妾,从而离间白桃跟白巍。
白桃伤心之下,匆忙离开了勋承公府,被胥云华逮到了机会。
胥云华上前,眼底烁动着精芒。
“胥云华,你何时开始为那妖后办事了?”
白桃退后一步,虽然她知道胥云华得他爹胥云天山主的真传,实力不逊宫清跟庄羽墨,却并未觉得紧张。
胥云华不语,却不悦地蹙住峰眉。
“你以为,你能轻易地带我走?”
白桃冷冷一笑。
周遭,忽然风声荷荷,树影之中,杀气缭缭。
胥云华觉察到不对劲,迅速地环伺一眼周围。
只见,高大的树身上,不知何时多了几道人影。其中几个,甚至还是穿着长裙的女子。
佛珠的声音再次响起,彷佛是入梦的梵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