趴在地上的鱼月灵,过了许久才恢复了三分气色。她冷冷盯着放声大笑的付卿鸿,唇角渗出一丝血线。
“你打算什么做?”
付卿鸿收住笑声,回身看向鱼月灵。
他胸前的三具骷髅头,在撩乱的风影之中似生出了癫狂扭曲的神情来,看得鱼月灵惧意陡生。
“鱼月灵,既然你早就知道,为何没有传信给安邦侯。难道,你有了私心不成?”
付卿鸿覆在地面上的阴影,潮水一般漫到鱼月灵狂跳的胸口上。她尽量保持镇定,可周身仍是生出凛凛寒意来。
“月灵怎敢,只是,月灵只是一种感觉,并不确信,可既然统领大人都产生了同样的感觉,月灵才敢确信,皇上果然是对胧月动了情的。”
鱼月灵眼神黯了黯,身下飞花亦沉落下去。
付卿鸿没再说什么,只是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来,“安邦侯那里最容不得的便是背叛!”
鱼月灵身子冷冷一颤,过去叙旧,才凑个地上缓缓地撑起身子来,脖颈处,仍旧是火辣辣的疼。
“你随我走一趟?”
“去哪儿?”
“云英宫!”
……
傍晚,飞霞如烧。
凤鸾宫内,孟子樱一身凌乱,连头发都未好好打理,斜躺在宽大的凤座上,殷红衣裙滚滚流了一地。
“娘娘,请保重凤体。”
江公公推着轮椅上前,近日以来,他两边的颧骨下面又凹陷不少,神情远远看去透出一股子阴森气息。
“究竟是谁……”
孟子樱忽然用尖锐的护甲死死地掐入掌心,血珠儿迸落,掉在飘曳的裙摆上,绽出一朵暗红靡丽的花。
“娘娘,仔细您的手……”
江公公神色惊惶,赶紧上前查看。
孟子樱却一把将之甩开。
江公公连人带轮椅一同倒在了地面上。
孟子樱目眦欲裂,倏地站起身来,殿内顿时刮起一阵凌厉的大风来,顿时又是满地的狼藉。
在旋转的狂风之中,孟子樱双眸血红,声音若雷:“究竟是谁阻击了灯容的天笼。”
江公公挣扎着跪下身去,苍老瘦弱的身子不断发抖,“杂家已经在全力调查了,还请娘娘息怒,保重凤体!”
近几日的时间,孟子樱不眠不休,始终坐在大殿之中,不时会做出些癫狂举动,以泄心中愤懑。
不过短短几天时间,凤鸾宫内已是一片狼藉,不时有奴才被拖出去,杖毙的杖毙,喂狗的喂狗。
一时之间,再凤鸾宫内伺候的人,全部人人自危,在孟子樱面前,甚至连脸都不敢抬起来,身子恨不得趴到冰冷的地砖上。
“调查!调查!本宫给了你们几天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究竟是谁做的都查不出来,本宫养你们何用,简直是一群废物!”
先是灯容最大的天笼忽然被人袭击,一个活口未留,紧接着,前日晚上,有一名千魂暗卫死在了京楚城内,死状凄惨。
无论如何来看,都像是有人再故意针对她!
这个人实力强横,一举将灯容的天笼付之一炬,谨慎到一丝丝线索都没有留下。
忽然,孟子樱撑开的眼眸一定,一丛黯淡的火焰隐隐划过,“江公公,你说,这个人会不会是红莲教做的?”
江公公在几名奴才的搀扶之下,艰难地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由于方才动作过大,衣袍被撩到一边,露出细瘦的犹如木棍的大腿来,看起来着实骇震。
“杂家一直派人盯着红莲教,他们被困翠屏山,举步维艰。倒是那教主云溪,不知下落。不过,单单凭借他一个人,也难成什么气候。”
孟子樱凝眉,苍白的脸上,狂怒之色如风云涌动。
“难道,会是胧月。”
江公公凹陷的双眼在黯影之中机警地转了转,“胧月虽然心性机巧,可如今势单力薄,灯容的事情,她未必……”
轰一声,殿内的红色漆柱剧烈地摆荡起来,近处的宫人们,虽然心中惊恐,却不敢拔腿躲避,若不然的话,下场只会更惨。
孟子樱浑身火焰环燎,似要在顷刻间便将整座大殿都焚为灰烬。
“既不是红莲教,又不是胧月,这个人究竟是谁?”
如今,孟子樱实力受到重创,加之胧月的表现,百姓无不在暗地里咒骂她,而对胧月赞赏有加,长此以往的话,便会动摇她的根基。
多年来的努力,怎可付之一旦!
“娘娘还请不要着急,杂家还在努力调查。”
江公公头上冷汗密布,浑身瑟瑟抖个不停,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孟子樱如此骇怒。
“哈哈哈哈,孟子樱,你还是这般沉不住气。”
忽然,凌傲混哑的笑声回荡在凤鸾宫的殿阁内,饶是挺翘的山峰,都会被撼动三分。
孟子樱心头一震,不安的感觉登时袭来。
只见,殿外一道疾风狂卷而来
疾风中心,一个高大的人影迅速靠近。
此人胸前戴着三个骷髅头,各个惨白,棱骨瘦削,似能够看到死前所受到的非人折磨。
“付卿鸿!”孟子樱很是诧异,攒紧的双拳,缓缓放下来,每个指节都在摩挲颤动。
江公公神色也是一凛,即便是身子骨不便,可依然从椅子上强撑起来,以双臂支撑,半跪在地上,匍匐着。
付卿鸿踱步入殿,如狂的尊傲眼神扫了眼四维。
殿内的奴才宫女,俱是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威压,喉咙似是被人狠狠掐住,呼吸困难,脸上瞬间褪去了大半血色。
孟子樱妖娆的红色阔袖一挥,似是一缕雾气以绳索的形状飘出去,顿时削弱了付卿鸿周身的锋锐之气。
殿内的奴才宫女深深吸了口气,大难不死,对孟子樱自是感激涕零。
付卿鸿嘴角挑起,神态顽劣,“孟子樱,你可知道本统领为何要找你来?”
面对他嚣张的态度,孟子樱眉心紧皱,“不过小小的青衣卫统领,态度竟然如此嚣张,在本宫面前,都不知道下跪?”
付卿鸿敛了神色,瞳色似是深不可测的漩涡,凝着孟子樱,“你想让本统领对女人下跪,痴心妄想!”
付卿鸿身后,鱼月灵缓缓地走进来。
她眼神略显灰败,不时小心睇望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付卿鸿。
付卿鸿随意栽进一把宽大的椅子上,由于他身量强壮,那椅子在他身下竟显得有些窄小。
孟子樱本还骇怒,余光捕捉到江公公递来的眼神,才强压下在胸口翻涌的怒火。坐回去,抬高下颌,眼神比起狂傲的付卿鸿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付卿鸿,知道你自视甚高,瞧不起女人,但你要知道,本宫即将要成为这片大陆历史上的第一个女帝!”
孟子樱笑容邪邃,疯狂如草。
鱼月灵微微挑眉梢。
第一位女帝?
她野心确实不小。
有安邦侯这座大山压着,她能保命都是庆幸,又怎么敢有痴心妄想。
想到这里,鱼月灵眼角的余光,又向付卿鸿掠过去。
付卿鸿先是怔了一下,随后仰头,狂傲的大笑数声。
“好个孟子樱,作为女人,野心真是不小。但你要知道,你有今天,都是白家在暗中助力。此时,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此次大燕之行,安邦侯明确表示,若你表明对白家忠心相随,大燕的帝位,很快就是你的。不过,若你不听话的话……”
付卿鸿微微活动了下手指,浑身的内力隐隐爆发出来。
大殿之中,再次袭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有身子骨羸弱的,当即就吐了口血出来。
江公公气息急促,仍强撑了喊道,“来人,拖出去!”
随后便有数名身穿青铜铠甲的皇宫侍卫向前,将几个浑身抽搐,意识模糊的宫人跟宫女拖了出去。
孟子樱的身子,深深陷入凤座之中。
再不做点事什么,她浑身的骨头恐怕很快就会被压碎!
“安邦侯需要本宫做什么?”
“容天玄来了大燕,正是安邦侯斩草除根的好时机!”
“本宫明白了。”
当容天玄出现在大燕的时候,孟子樱便料到,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三年前,孟子樱跟白梨大婚,当年的她便有称帝的意愿,野心膨胀之下,便在暗中与方古的安邦侯联合,暗中铲除了几名赤胆忠心的大臣,让朝中消沦在一片恐惧之中。
随后,她轻易控制了白梨,开始把持朝政,稳固壮大势力,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孟子樱心底清楚,当年获得的帮助,早晚需要她来偿还。
殿内浮动的冷肃气息,终于有所缓解。
付卿鸿饶有兴趣地上下打量着孟子樱,“你这是答应下来了?”
“自然。”
为求自保,只能暂时隐忍。
孟子樱清楚的很,方古白家这座大山,势力范围广阔,短时间内,根本就不可能动摇根基。
听到孟子樱如是说,江公公也才放了心。
为了他们最终的目的,暂时性的屈从还是很有必要的。
这大燕的江山,早晚是他们主仆的!
“很好。孟子樱,你是个识趣的,本统领很是欣慰。”
然而,在付卿鸿的脸上,却看不到一点欣慰的神情。
他微微正了下身子,比一般人大了许多的瞳仁之中,绞着一股酽冽的气息。
从刚刚开始,付卿鸿便感觉到鱼月灵的视线不时瞄向自己,便回身冷冷剜了她一眼。
鱼月灵惊惧地耸了下肩膀,飞快地垂下头去。
“你,去同她说!”
付卿鸿语气冰人,狂傲之色让人身骨重重一振。不过是一句简单的话,其中的威慑力,都足以让人心胆破裂。
鱼月灵沉吟半晌,才抬起头来,看向凤座上,用手支住光滑下颌的孟子樱。
“容天玄跟胧月已彼此动情。”
孟子樱神情一骇,紧接着,凝固在脸上的神情冰裂开来,她嘶哑一笑,笑声诡异,“果然如此!”
之前的时候,通过某些细节,孟子樱便隐隐有所感觉。
如今,既然鱼月灵这样说,基本就可以确定!
“付统领的意思是……”
她不敢妄自揣度付卿鸿的心思,向他投去稍显疑惑的神色。
“以胧月做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