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容天玄很快就会离开,白桃便感到一阵心慌,难言的痛楚更是让她无所适从,紧抓住膝上的衣裙,抓出数道褶皱来。
接下来又说了什么,白桃全数记不清了。
只依稀记得,庄汝蔓眼神冷蔑,得胜的感觉让她弯起了唇角。
即便容天玄的心不在她身上。
可就目前来说,容天玄还是他的夫君。
单就这一点来说,白桃就输了一大截。
回到公主府之后,白桃呆坐了好一阵。
宫清疑惑地拿手在她面前急急晃了晃,焦急道:“小师妹,你究竟是怎么了?”
白桃猝然回神,眼神明灭,似有星光滑落,却很快被她压了下去。
“我……我没事。”
宫清见她语气含糊,便直觉她心底肯定是装着什么事情。
他这个小师妹没心没肺惯了,日日脸上都挂着傻笑,若是哪日不笑,便是心里不畅快了。
宫清不放心,见白桃不想说,也不敢多问。
毕竟,二人的关系刚刚缓解,他不想再出什么差错,惹小师妹生气。
巫湘暖了壶茶,上前来,满面忧心,“大元帅大人,公主要在三羊节上当三日巡守,事情必定没有那么简单。”
宫清低头沉吟,“近几****多派几个人手,在云英宫周围守着,那孟子樱,说不定是要借机赃害了小师妹。”
“当时,孟子樱可是提到了三羊金鼎。”
宫清眸光一黯,眉心使劲蹙在一起。
看到他的表情,巫湘便知似乎有些不妙。
“三羊金鼎在大燕可是神物,据说,若是受损或者丢失的话,大燕便会遭到天谴。因而,每年的三羊节,三羊金鼎必是会被严格把守,就连我都无法一窥真容。”
“而三羊金鼎,会出现在三羊节的第三日,被搬到遴选出的大富之家,以求富贵之用,不过,也只能是个把时辰,便会由皇宫禁卫军亲自押送回国库。”
巫湘拊上胸口,眉梢几番沉沦在烛影之中,“也就是说,作为三日巡守,首要职责便是看管三羊金鼎。若是三羊金鼎有什么残损的话……”
她惊惧地望了一眼白桃。
此刻的白桃,一副心魂不在的萎蔫神情,正就着茶壶喝水,热气刚到了嘴边,便痛呼一声“烫”。
宫清赶紧出手,从白桃那里抢了茶壶下来,厉声怪道:“小师妹,你忒不小心,魂不守舍的,反应再慢一点,舌头都要被烫掉了。”
白桃回神,对上宫清怒容,讪笑一声,“嘿嘿,肚饿了,不管什么事情,先吃饱再说。”
宫清叹口气,当真以为她是肚子饿了,便示意巫湘上些吃食过来。
待白桃狼吞虎咽地吃过了饭,宫清见时辰不早,便从后门出了公主府。
走之前还不忘嘱托了巫湘几句。
期间,巫湘一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踌躇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巫湘望着宫清的背影,消失在浓郁厚重的夜色之后,微微叹息一声。
她身后,白桃正无聊地撩着烛火,“巫湘,现在是几更天了?”
巫湘望了一眼藏蓝色的天际道:“回公主,现在不过戍时。”
戍时,也就是晚上七点到九点之间
“唉,怎么时间过得这么慢。”
巫湘深深瞧了她一眼,见烛火转黯,便拆了头上的一只钗子,挑了下烛芯。
霎时间,满室皆是橙黄的烛火,映着窗外皎白的月色。
光蔓蔓,风荷荷。
云英宫内,两束影子飞纵在暗影之中。
“爷,宗庙就在南边。”说话的正是秋鸿。
容天玄疾步蹈去,就见前面三丈左右的位置,飘着几束白色的影子,玄眉轻皱,身子一腾,便轻灵地跃上了琉璃屋瓦。
秋鸿折身一跳,躲在了廊柱后面。
千魂暗卫走过之后,秋鸿才跳到房顶上,袖手一番,便有一阵轻雾,缭绕在二人周围,与飘渺的月色融为一体,很难发现二人的身影。
伴着婆娑月光,二人先后来到了云英宫南边的宗庙。
宗庙周围把守严密,不仅有宫廷禁卫军看守,甚至还有数名千魂暗卫,阴魂一般,不时出现在周遭,慑的人心脏一紧。
不过,宗庙的门是敞开的,可以清楚地看到正中摆放的三羊金鼎。
即便是在深夜,也挡不住金光煌煌,金质的鼎身周围,雕刻了三只活灵活现的山羊,巧夺天工。
“爷,那便是三羊金鼎,目前来说,孟子樱还未动手脚。”
在推测孟子樱将要胁迫白桃做三日巡守后,容天玄断定,她必会利用三羊金鼎大做文章。
因而,在白桃不知道的时候,容天玄早早就做好了部署。
今晚,他要亲自确定宗庙之中供奉的三羊金鼎是否为真品,只有过了他的眼,他才会放心。
容天玄冲秋鸿微一点头,确定三羊金鼎确实为真品,尚未有任何残损的痕迹。
二人刚准备离开,便听耳侧生风,一枚银针,破雾而来。
容天玄不闪不避,手指一卷,轻巧地将银针收入袖中。
他虚起眼睛,将银针从上至下看了一遍。
银针虽小,可底部,却是刻着一个“鱼”字,若不是他眼力极好,寻常人肯定没有办法注意到。
“秋鸿,你先回去,我还有事情要办。”
容天玄将银针收入袖中,深深看了一眼银针射来的方向。
那里,似有一抹身影,艳曳而下。
秋鸿听命,身手利落,很快消失在宗庙周围。
他行动时,激落一片树叶,落在某个贪睡的宫廷禁卫军头顶。
此人从额上捡下落叶,疑惑地望了眼周围。
在他身后的琉璃华瓦上,容天玄的身影,顷刻间便化作一道暗哑的星子。
云英宫外,被容天玄追逐的身影停了下来。
此人穿着一身翠色的衣裙,青纱覆面,额上花钿栩栩,颜色娇媚。
此女眉黛青颦,蛾眉臻首,正是鱼月灵。
“皇上。”
鱼月灵在见到容天玄之后,悠悠欠身行礼,姿态妩媚。
“鱼贵妃,你也来了大燕。”
鱼月灵起身,眸中笑意清涟如水,“陛下明知故问。”
“看来,我方古的后庭,是越来越容不下你了。”
容天玄半面脸颊洇在暗影之中,伴着风吹树叶发出的窸窸声,可怖之极。
他眸光结下薄霜,彷佛顷刻间,便可将人冻透。
鱼月灵不以为意,含情的视线,似是粘在了容天玄身上,“陛下,若不是因为灵儿吃醋了,是断然不会被你抓了把柄的。”
容天玄沉眸不语,墨发轻舞,透下寸寸月光。
“陛下不问灵儿吃的谁的醋?”鱼月灵露出失望的神情来,走近了几步。
容天玄依旧不语,概日凌云的姿态,像极了云端仙府内的某位仙君,不染人间烟火气。
鱼月灵脸上毫无生气的迹象,甚至,笑晕更盛。“灵儿吃的,是胧月公主的醋。”
“看来,朕身边的人,要肃清一遍了。”
“陛下放心好了,臣妾在陛下身边,可没安插人手。不过是从皇后那里听来的。”
容天玄早就料到,事情若是被庄汝蔓知晓的话,一定会越闹越大。这么快,就已经被鱼月灵知道了。
鱼月灵可是方古白家的人,以白家的手段来说,为了胁迫他,很有可能会对白桃不利。
鱼月灵又上前一步,用纤细的手指在容天玄胸口上划拉了一下。
“陛下,不如,陪臣妾去喝一杯,来了大燕好多时日,今天好不容易见到陛下。”
容天玄转身便走,丝毫都没有给鱼月灵颜面。
鱼月灵也不生气,站在原地,看着容天玄的背影,把玩了一下触碰过容天玄的手指,容色缓缓黯了下来。
“陛下,臣妾在公主府周围派了数十名暗卫,若是您臣妾去喝一杯,她便无事,若是……”
容天玄犹如一阵疾风,飞快转了身。
鱼月灵还来不及笑出来,就感到喉咙一紧,脸色瞬间青白下来,用惊惧地眼神望着容天玄诡黯的面容。
容天玄狠狠掐住了鱼月灵的脖子,“你敢,我就要了你的命!”
即便有些喘不上来气,鱼月灵还是阴沉一笑,笑容在夜色的衬托下显得有些惊悚,“陛下想要臣妾的命,臣妾也不冤,不过,我要那胧月陪我一同去死!”
鱼月灵的眼眸瞬间在睁大,似要裂开。
容天玄松了手,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鱼月灵双脚落地,急急喘息,随后便快速跟上容天玄的步伐,向城中的镜水楼走去。
公主府。
白桃呆坐在烛火面前已经两个时辰了,容天玄一直都没有出现。
一阵疾风卷来,卷灭了烛火。
巫湘刚要上前挑起尚未彻底熄灭的烛芯,白桃便挡下她的手,“算罢,巫湘,今日你就回房去睡,我知你这两天都没休息好,今晚就换个人守夜好了。”
巫湘虽欣喜,却还是禁不住为白桃感到担忧。
白桃摆了摆手,表明自己无事。“你快去休息吧。”
随后,她便踉跄了几步,走到床榻那里躺下。
看到自行盖好棉被睡下,巫湘便从屋中退了出去,另外安排小厮跟丫鬟守夜。
巫湘走后不久,白桃便翻身坐起。
她怔忪地望了一会儿窗外,神情呆滞地舔了一下干燥的嘴唇,“突然好想喝酒啊。”
白桃向来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刚刚有了这个打算,便很快付诸行动。
快速地穿好衣服,便从窗子翻了出去。
不过,这个时候独个儿去喝酒,白桃怕自己喝醉之后不省人事,被占了便宜。
思忖了一番,她便换了个方向,奔着距离不远的大元帅府去了。
此刻,宫清睡得正熟,丝毫不知道,房内多了一道人影,正邪笑着盯着他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