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莲步轻移,不多时,迎接她们的连绵阁便在眼前了。
入得院子,韩翎便与不日前被分配来这里的阮夕儿打了个照面。
阮夕儿给韩翎行一礼,韩翎笑过,走进花厅。
“妹妹呢?”韩翎直接走到主位落坐,问着跟进来的阮夕儿。
“侧妃在楼上休息,王妃请先用茶,奴婢这就上去通知侧妃。”阮夕儿给韩翎倒上热茶,规矩的退下。
韩翎端过热茶,往鼻下一放,茶香瞬间直往鼻息里钻,不愧是安南的特产,四散的香气,都带着冰雪般的寒气。将茶放回几上,这茶她可不能再沾了,现在她的身体这么弱,那里经得起这冰雪寒气的摧残。
安逸缓步来到韩翎身前,弯身垂头算是跟韩翎见礼了。韩翎轻笑请安逸坐于身侧,安逸也欣然接受,落了坐。
韩翎看向站在一旁的阮夕儿,问着安逸:“妹妹,夕儿这丫头,可还懂礼数,没有什么伺候不周吧?”
早在韩翎一行人走入院子,安逸便在阁楼上看着了。对于这个王妃,安逸实难下绊绞事,对于下绊绞事的事,他安逸也干不来。
“王妃多虑了,夕儿懂事乖巧,做事情也特别的细心,安逸谢王妃赏赐。”安逸看一眼站在一旁的阮夕儿,在韩翎面前赞扬了她一翻。
“如此慎好,姐姐还怕这丫头犯了妹妹的禁忌呢。安南与颂紫虽只隔了一道边境,但毕竟两国风俗多有不同之处,这不,姐姐怕妹妹不习惯,又给你挑选了两个机灵的丫头。这个是小媛,那个是小蔓,有什么事,日后吩咐她们做就好了。”韩翎指着高媛和青蔓,直接将两人的姓给去了,娇笑着给安逸介绍。
“王妃费心了,安逸谢过。”安逸微垂头,算是给韩翎致谢。
“妹妹真是见外,姐姐为妹妹寻两丫头而已,身为王府的女-主人,王府里的一切,都是姐姐应该关心的事,更何况是妹妹你的事呢。”韩翎心里得意,在王府里,她说了算。
安逸轻笑,算是接受韩翎的话。
“对了,妹妹可觉着近几日,王府里不安生?”韩翎一手提起茶盖,茶盖一开,茶香就止不住往外飘散,用茶盖掳掳杯中茶水,荡开表面层的寒膜,寒膜在荡开后又迅速连接,周而复始,好似很好玩一样,让韩翎停不下手来。
安逸看一眼韩翎,转眼看向厅外,阳光明媚,万里无云,这样的晴朗好天气,在安南一年难以见上四回。
“安逸少时出门走动,王府里的动向,安逸无法得知。”安逸实话实说。
韩翎放下茶盖,看向安逸,见安逸看着外面,韩翎也顺着安逸的视线,看向厅外的蓝天。碧蓝的天色,一层不染,空中偶有一只鸟儿飞过,它没有停留,也没有在蓝天的背景下留下足迹。
“姐姐记得,妹妹曾说过,有一种鸟,它可以号召群鸟,还能听懂人的谈话,从而传信给它的主人?”韩翎将视线调回,看着安逸。
“安逸也是道听途说得知的,王妃不必较真。”安逸再次申明,自己只是听说。
“是吗?”韩翎轻笑,可话中尽显深意。
沉默瞬间,韩翎站起身。
“时辰也不早了,前几天来看望姐姐的一位故人,因为受伤还在水谢轩休息,姐姐这就不打扰妹妹休息了,告辞。”韩翎告辞走出一步,没等安逸送行,又停下接着道:“哦,对了,姐姐现在住在望月庭,那可是王爷呆的院子,妹妹有时间,就过来看看姐姐,顺便看看王爷。”
韩翎话中别有深意,安逸不是听不出,只是他选择,听而不闻。
“是,安逸定当前往望月庭,看望王爷和王妃。”安逸弯身微行一礼,送走了韩翎。
韩翎轻轻一笑,笑容随风飘散。走过高媛和青蔓身边时,韩翎丢给两人一个高深的眼神。线索她已经透露了,能不能抓住,就看她们两人的能力了。
走出连绵阁,身后一双眼一直目送着,韩翎勾起唇角,往水谢轩而去。
如今的水谢轩,威严得就如皇后的行宫。
韩翎暗里嗤笑,面上却挂着娇笑,缓步走进水谢轩。
早有机灵的宫女给慎怜儿报了信儿,韩翎走进房间,慎怜儿正怏怏的从榻上坐起身。韩翎一挑眉,她那么重的病,昏睡三天,这休息了一夜,都能下床走动了,这慎怜儿一点小伤,就算怀了身孕,也不至于她至今还如此模样吧?
慎怜儿挥退了下人,韩翎也让小音小吕跟着走出房间,房里就剩下慎怜儿和韩翎两人。
韩翎坐于床边:“皇嫂,怎么看你一点起色也没有?是不是宫里的御医没有瞧仔细,开的药方有误啊?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有了身子的人,那能这么弱啊?”
慎怜儿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听说王妃一病不起,本宫本想前去看看,可耐何本宫身子不争气,反反复复几日,硬是好不起来,现在却劳烦王妃前来看本宫。”
柔柔弱弱的声线,让人听了,不会怀疑她的身子是否真的弱。
韩翎拉过慎怜儿的手,手指有意无意的扫向脉门:“皇嫂说的什么话,弟妹来看你,不是应该的吗?再说,弟妹曾在皇兄面前承诺,要好好照顾皇嫂的,可皇嫂还没好,弟妹却先病倒了,是弟妹有违皇兄旨意,皇嫂身子未好,弟妹要承担一半的责任。”
要说感人的话,谁不会啊,她韩翎玩这些,从来都是张嘴就来。
慎怜儿将手从韩翎手中收回,轻抚小腹:“这怎么能怪王妃呢?本宫怀了身孕都不自知,当日还好有王妃在,不然,怕是这个孩子,也是保不住!”
“皇嫂不要多想了,现在孩子不是保住了吗,想来皇兄定是对这个孩子寄下不少期许,听王爷说,皇兄天天下朝就赶来王府,为了与皇嫂和腹中孩子相聚,连奏折都积压着未批示呢,可见皇兄多么记挂皇嫂和小皇子。”韩翎嘴角挂着浅笑,可心里却在深思。
慎怜儿体弱不是假的,以脉象来看,好似御医给她开的药,都是中看不中用。依韩翎来判断,其中原因只会有两个:其一是慎怜儿的身子抗药,御医的药慎怜儿服用了,只是,没有起效;其二是慎怜儿根本就没有服用御医开的药方,所以才导致她至今仍不见好转。
还好当日韩翎用银针保了慎怜儿的胎位,不然,依慎怜儿现在的身子,孩子怕是只有小产的份儿了。
韩翎起身,到桌边倒了一杯水,看慎怜儿唇瓣又白又干的,真怕她会脱水昏过去。只是,倒水则倒水,韩翎却在水中加了料,来时就想到会有这样的场景,想她慎怜儿住进水谢轩,又怎么会轻易离开。
“皇嫂,喝口水吧,你可是母仪天下的皇后,现在这样子,让人看了,一点威严感都没有,太破坏你的形象了。”韩翎坐在榻边,将水递在慎怜儿嘴边。
慎怜儿一愣,犹豫瞬间,还是接过韩翎手中茶杯,缓缓喝下那杯水。
对于水中的清甜,慎怜儿也未多想,只道是自己多时未服水所产生的幻觉。
韩翎接过慎怜儿递回的空茶杯,一边将茶杯放回桌上,一边轻言道:“皇嫂,听王爷说,皇嫂和皇兄还有王爷是青梅竹马,三人一起长大的,少时,王爷长得可美了,皇嫂还天天追着王爷,叫姐姐呢?弟妹一直以为是王爷说笑,今儿就与皇嫂说叨说叨,可真有此事?”
这些传言也是在当时红翻颂紫,现在,那里还有人敢提,毕竟,身份已变,如今再拿出来说,只怕是会定罪的吧?
慎怜儿眼中一闪的落寞,往事已成烟,随风散了。
只是让慎怜儿没想到的是,这话从韩翎口中听到,而且来自紫倾。难道紫倾对韩翎真的如面上那般宠爱,连这些少时他自己都不愿在回想的事,却愿说与韩翎逗趣?
慎怜儿扯开嘴角,有点苦笑着道:“是啊,倾哥哥少时,绝美无双,任谁见了,也会把他认做女子的。”
缓慢的语气,似在陈述,又似在回想。
那日,是慎怜儿十岁的生辰。紫浩早早送了生日礼物,可紫倾却似忘记了她的生辰,全身心的投入在男子部落。
慎怜儿娇小而又落寞的身影蹲在凉亭柱子下,今天是她十岁的生辰,她收到好多飘亮的礼物,只是,其中却没有紫倾的。
紫浩稳健的步子停在慎怜儿身旁,慎怜儿看到灯光下的影子,心里一喜,忙抬起头看,可是,不是他。
“怜儿,在等十三弟吗?”紫浩看到慎怜儿失望的神情,眼里闪过不易擦觉的失落。
“浩哥哥,倾姐姐是不是忘记怜儿生辰了?他是不是不来了?”慎怜儿又抬起小脸,询问的目光落在紫浩身上。
紫浩蹲下身,伸出手轻拍慎怜儿的肩:“怎么会呢?他可能还在给你准备礼物?”
“骗人,浩哥哥的礼物都送来了,他怎么可能还没有准备好礼物,一定是他忘记怜儿的生辰了,他定是与那些小哥哥在一起!”慎怜儿越说越觉得委屈,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里,积起了打转的泪水。
紫浩将慎怜儿扶起,拿出锦帕,帮慎怜儿轻拭流下面颊的泪水。慎怜儿将头埋进紫浩怀里,轻轻抽泣着。
“怜儿不哭,今天可是怜儿的生辰,哭花了脸,就不漂亮了。”紫浩轻拍慎怜儿的背,轻声诱哄着。
慎怜儿咬住唇,不发出抽泣声,可是眼泪却收不住,泪水流出眼眶,流下面颊,结成珍珠般大小,一颗一颗的掉落下地。
早朝一结束,紫浩就跟着紫倾,坐上紫倾的马车,前往王府。
马车上,紫浩止不住在紫倾耳边说着慎怜儿,说着说着就说到了慎怜儿十岁生辰时的事。
“王弟,那次怜儿等你来为她庆生,一直等到深夜,可还是不见你的身影,她都以为你忘记她生辰了。”一提起这事,紫浩还忍不住心酸,那时慎怜儿的神情,分明是喜欢紫倾,可小时候,慎怜儿不是一直都很喜欢紫倾吗?
紫浩只有这样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