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戴着稍微整齐的老妇人从人群的后面转了出来,淡漠的望了李诗茹和竹言一眼,“不必大惊小怪的,熬不住自杀的人天天都有,你以后住久了就知道了。”她说完,桀桀的冷笑了起来,在这个阴晦的地方显得尤为恐怖,这若是在晚上,还真是能吓死个人。
那个老妇人见李诗茹面色惨白,冷冷的说道,“你呢,什么时候你也熬不住,也把自己挂上去呢?”
看着那个老妇人破布袋子一般的脸,在看看她诡异阴森的眼睛,李诗茹不由得打了两个寒颤,嘴唇有点不受控制的发抖,她用手指了指梁上还兀自摇晃着的已经死去多时的诡异女人问道,“那她怎么办?”
老妇人怪异的笑了笑,声音冰寒彻骨,“等一会儿会有侍卫把她给拖出去,拖到焚化厂烧了,然后就那样随风散了,真好,死了,化了,散了,终于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李诗茹并不知道这里有侍卫,不由得吃惊的问道,“这里也有侍卫?”
那个老妇人鄙夷的看了李诗茹一眼,说道,“当然了,要不然你随时随地都可以从这里推门走出去?那还关着你做什么呢?”李诗茹只觉得背后发凉,那房梁上吊着的女尸随着风上下左右的来回晃动着,那女尸死不瞑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李诗茹,像要把李诗茹给盯到骨头缝里面。
竹言要比李诗茹冷静许多,她走到了宫门口,重重的拍着门,呼叫道,“有人吗?有人吗?这里面有人上吊死了!”
过了许久,才有个头儿模样的侍卫懒洋洋的探进了头来,草草的看了一眼,挥了挥手道,“小刘,小九,你们两个去收拾一下。”
分明是个人,听他们的口气倒像是被当做了物件一般,脸死后的尊严亦是没有,只是被“收拾”一下。
那两个大男人伸手去抱那个妇人的尸体,却不料那衣料太过脆弱,居然被其中一个侍卫的手指不经意的一刮,碎裂开了,那个女子的身子就这样暴露在大庭广众,暴露在这两个陌生男子的面前。
李诗茹再也看不下去,虽然那个死倒挺吓人的,可这死后也不能一点尊严也没有啊,她上前一步说道,“你们两个大男人,怎么可以这样不避嫌疑的看着一个女人的身体,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前朝的嫔妃。”
那个叫小九的男人这才抬头看了看李诗茹,他微微的眯起了眼睛,似是被李诗茹的容貌微微惊住了,屏息片刻,他随即松手,站在一旁不再碰触。
那个小刘懒散的笑了起来说道,“不碰,好啊,那咱们兄弟两个就不干了,劳您自己动手给她穿上一身衣裳吧,咱们兄弟两个也正好歇歇,省得沾了晦气,那就再劳您给她拖出去,烧了,丢了。”
李诗茹被他一击,又想了想自己来日历史上写的那个结局,亦是有些兔死狐悲之意,低低的说道,“竹言,去取一身衣衫,我们两个给她穿上。”
竹言点了点头,见李诗茹如此说了,亦是无法可想,只得回到了房中,取了衣衫出来,这是李诗茹第一次离一具尸体这样的近,几乎可以触到尸体上冰冷的死亡气息和那干冷的完全失去了生机的肌肤。
李诗茹的手刚一触碰到那具女尸,就忍不住丢开手,附身干呕了几声。
侍卫小刘像是看着一个有趣的热闹的似的,“既然吓成了这样,逞什么强呢?你既然不许我们兄弟碰,这尸体,我们还真就不管了,一会儿劳烦您的手,一并抬了吧!”
李诗茹仰起脸冷冷的看着侍卫小刘,“你好好想想,你也是有姐妹妻子娘亲的人,你怎么能忍心看一个女子就这样悲惨的去了,她生不得快乐,死亦是不得全尸,你们难道就没长心吗?你们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侍卫小九奇怪的瞥了李诗茹一眼,冷冷的说道,“那又如何,这就是她的命数,无可改变。”
李诗茹转过身,不肯再看他,重新俯下了身子,拿着那身衣衫,强忍着恐惧,替那个死去的可怜的妇人慢慢的穿上了衣服,那个女尸的眼眸竟然轻轻的闭上了,眼角划过一滴无知无觉的眼泪。
竹言看了看旁边,并没有可以裹住她身体的大布,却左右不见有,那个老妇人本是冷眼旁观,见他们两人如此,转身去隔壁拎了一块硕大的白布来,“这块原本就是我留给自己的,如今先给她用吧,只是,来日在我走之前,你们必须得拿自己的衣衫拼接一块裹尸布送我走。”
李诗茹转过头看着那个老妇人,感激的说道,“好。”
李诗茹和竹言两人用布裹好了尸体,留出两头可以抬的地方,倔强的说道,“我们两个抬着她走。”
竹言点了点头,两人就要伸手去抬尸体。
侍卫小九见他们如此,本来就心生不忍,看不过去说道,“好了,不劳你动手了,这是我们的事,完事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呢,更何况你们不能出冷宫。”
而侍卫小刘却懒洋洋的看着天,根本不不想动手,侍卫小九伸手推了他一把,说道,“动手吧!”
侍卫小九也不理会,伸手抬起了尸身的一头,那个小刘便也搭了把手,一起出去了。
李诗茹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回到房中拼命的洗手洗脸,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那种恶心的感觉才没有那么的强烈了,那个老妇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进到了李诗茹的房间,仿佛入了无人之地,自己找了盏干净的茶盏倒了点白水喝了,冷冷的说道,“既然那么怕,就别去碰。”
李诗茹洗干净了手,并没有回头,这里的一切都让她觉得恶心,淡淡的说道,“人总有一天会死,也许我也会那样,是不是?”
那个老妇人并不理会,只是沉声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活着出去。”
李诗茹犹豫了片刻,还是转过了身子,沉沉的说道,“前辈在这呆了多少年了?”
那个老妇人横了李诗茹一眼,口气不善,“前辈?难道我没有名字吗?我有那么老吗?”
李诗茹见她性格古怪也起了几分好奇,笑了笑,问道,“那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岁数了?”
那个老妇人掸了掸衣衫,眉目间掠过一丝愤恨和忧愁,转瞬消失,她低低的说道,“我是先帝的皇后。”她说完自嘲的嗤笑了一声,“我是皇太后,可却落得如此田地,却被那个妖妇给关到了这里。”说完不住的冷笑,“我恨不得剥了她的皮喝了他的血!”
“太后,你是宣武皇帝的皇后高皇后,不是说您被胡氏给必去瑶光寺做了尼姑了吗?怎么被关在了这里?”
“那个贱妇,我当尼姑岂不是碍了她的眼了,她不把我折磨死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那个老妇人停顿了一下,用冰冷的目光看着李诗茹,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被那个老妇给丢到了这里了?”
“我叫尔朱英娥,是柱国大将军尔朱荣的长女,胡太后看我不顺眼,所以就把我打发到了这里。”李诗茹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还是少说半句的好。
那个老妇人黯然一笑,续而又猛然警醒,“你是尔朱荣的女儿,看来元诩那个小子要和那个妖妇一争高下了。”
李诗茹皱了皱眉头,真不知道这个老夫人说怎么知道外面的消息的,看来这冷宫也确实是个是非之地。
那个老妇人冷冷的看着李诗茹,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尔朱荣固然厉害,不过再厉害却也要受制于那个妖妇,否则怎么连你也被丢在了这冷宫,不过,我在这冷宫倒是有两年了,却从来都没有看过这里有人能够走出去,我倒是很想看看,尔朱荣的女儿,能不能平安的从这里走出去!你若走出去了,那么,那个妖妇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李诗茹有些吃惊,她看着那个老妇人的脸庞,问道,“您今天不过三十几岁而已,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了?”
那个老妇人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的脸,哀伤的说道,“你以为我七老八十了?还不是被那个老妖妇害的!”
李诗茹惊讶的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音来,只能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瞧着那个老妇人,她看起来足足有六十几岁,这还是少说了的,还真看不出,面前的这个老妇人是三十几岁的正当年华的妇人,她应该如胡太后一般美艳如花,这三十岁应该是女子最美的时候,可她却变成了此番模样。
过了许久,高太后终于恢复了方才的那种冷漠表情,沉沉的说道,“这里的日子,一天是当一年过得,熬不熬的住,就看你自己的,纵然昔年貌美如花,又如何呢?”
那个高太后站起了身子,缓缓的走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