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茹道,“若是按捺不住,我们只会是自乱了阵脚,若是出了问题,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却是要小心了。”
碧痕和绿衣两人不住的点头,他们本是自幼在一起长大,如今的李诗茹却和他们记忆中的样子大不相同了,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李诗茹笑了起来,道,“在冷宫这三个月,让我知道了所谓的人情冷暖,人世变幻,在这个宫里想要活下去,只能这样。”
李诗茹望向辽远的天际,如墨染的天幕上只有几颗寥落星辰,李诗茹的嘴角边扬起一点莞尔的微笑,她淡淡的说道,“我也坐的乏了,不如慢慢走到翠薇阁去吧!”
游廊之上,凉风习习,一行人走在游廊上,偶尔说笑几句,偶尔有黄叶散落,走过了池塘,这处游廊之旁有一片红色的枫林,风过之时,红叶纷纷落下,好像是下了一场红雨如注,李诗茹情不自禁的伸手接过一片五瓣枫叶于掌心之中,那红叶的纹理如同掌心的纹路。
竹言见李诗茹喜欢红叶,低低的说道,“要论这红叶,还是翠薇阁的后院里面枫树最好。”
李诗茹点了点头,伸出手,将枫叶抛入到了风中,“这枫叶只红这一季,红妆醉生,却是了断了,喜欢是喜欢,到底还是盛极而落,不如就随着风去吧!”
话音刚落,却见枫树下面站着一个女子,一身琵琶襟大滚大镶银枝绿叶衣裙,肤色细腻白皙,不同于平常人的寡淡,却是如染了朱一般,人面桃花,长眉轻扬入鬓,冷亮的眼睛是类似宝石的长方形,眼角微微飞起,有丹凤眼的妩媚,更带着野性不驯的气息,李诗茹不觉得一怔,是听说过称赞女子的双眼如寒星,却不知道这世间还真有这样的眼睛,冰冷濯然,如寒光四射,她的双唇紧紧的抿着,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间皆是淡淡的失意和桀骜,乍一看,似是莹白雪地里赫然而出的一枝亮烈红梅,宛若惊鸿。
李诗茹觉得这个女子有些眼熟,却是记不得她是哪位了。
一旁站着的竹言道,“这位是左昭仪的妹妹,凌美人。”
她眼见得李诗茹走到了面前,这才看了李诗茹一眼,慢慢的屈膝下去,“英贵嫔好。”
李诗茹含笑受礼,“这位妹妹我却是没有见过。”
她淡漠的说道,“嫔妾是凌美人,一直抱病在宫中,未曾与贵嫔娘娘见过面。”
李诗茹含笑看着她,“那你是如何知道本宫就是英贵嫔。”
凌美人的嘴角微微一笑,蕴了几分不屑,道,“娘娘你这样大的阵仗从冷宫出来,这后宫之中有谁不知道呢!”
李诗茹对她的不敬不以为意,只是饶有趣味的看着凌美人,淡淡的笑了笑。
那个凌美人略略欠身,“嫔妾身子不爽,不能陪娘娘你说话了,先告辞。”说罢也不等李诗茹应允,转身自顾自去了。
碧痕有些骇然,“她怎么这样无理?”
李诗茹摆了摆手,淡然一笑,“她喜欢怎样就怎样吧,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更何况这样的人喜怒都在面上了,却是容易相处的。”
绿衣微微沉静,良久之后带了一抹隐晦的轻蔑,低低地说,“她的身份地位都低,容易不容易相处又能怎样呢!”
李诗茹沉默了片刻,说道,“即便如此,也不必这般尖酸,在这个后宫之中的女子,又有几个人是快乐的呢,都是可怜人。”
李诗茹看着凌美人消失的地方,默默的看着凌美人的身影,心底亦是吃惊,这个凌美人自有一种清奇之气,不同于其他平常女子的纤弱袅娜,李诗茹不禁暗暗的留心起来。
胡皇后和右昭仪坐在宫中,右昭仪的声音尖细刺耳,“这个尔朱英娥不简单啊,因为她潘贵妃的孩子滑胎了,皇帝居然不怪她,还亲自抱着她从冷宫出来了!”
胡皇后的脸色白了几分,倒也还镇定,她沉沉的说道,“这里面一定大有文章,不是看上去这样简单。”她说完,看了看宫中的侍女,摆了摆手,偌大的宫殿之中只剩下胡皇后和右昭仪两个人了。
胡皇后见无人在侧,低低的说道,“太后好不容易除去了潘贵妃腹中的胎儿,又下了七毒散,那个潘贵妃想来也活不多久了,也顺手把尔朱英娥送入到了冷宫,此次宫中大变,这其中必有隐情,却不知道太后娘娘要如何处置,你我恐怕也要受牵连。”
右昭仪的声音紧张而惧怕,她急急的说道,“皇后娘娘,咱们好不容易才立稳了脚跟,却不想又生出这些变动,如今,太后娘娘亦是失去了对后宫的控制,我们该怎么办啊,皇上会不会先拿我们开刀。”
胡皇后平静的目视了她片刻,亦是缓和着自己突如其来的害怕,慢慢的说道,“你鬓角的凤钗歪了,扶一扶正吧!”
右昭仪急切的说道,“皇后……”
胡皇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柔缓的说道,“仪容要端正,是昭仪应该有的仪表,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失了分寸。”
右昭仪有些怔怔的,下意识的伸手扶正了凤钗,缓缓的说道,“娘娘,她出来了,会不会追究那次的蛇祸?若是追究下来,又该怎么办?”
胡皇后慢慢的拨弄着纤白如玉的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摇了摇头道,“死无对证的事情,你怕什么?更何况姑母在前朝后宫的势力又岂容小觑,太后怎么能这样就轻易被扳倒!”
右昭仪的眉头微微的舒展了一下,却还是有些害怕,低低的说道,“我们要怎么办?”
胡皇后思讨了片刻,看着她说道,“我们只需要静观其变就行了,记住要谨言慎行。”她说完,扬了扬手中的帕子,“放心,姑母不会就此罢手的,她绝对容不下那个潘外怜和尔朱英娥,又何须我们动手呢!”
右昭仪会心的一笑,起身说道,“皇后娘娘圣明。”
竹言自从从冷宫出来,身子就一直不大好,关节的疼痛也有些严重起来了,虽说有太医给针灸医治,却还是痛楚难挡,两人走着走着,竹言的腿便痛得忍不住了,走路也一瘸一拐起来,李诗茹见她如此,便停下了脚步。
“奴婢的腿疾发作了,歇一歇就好了。”
李诗茹看着竹言,定定的说道,“我们回宫去吧,我不能让你再受苦了,我们出来了,就要活得好,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人人欺凌宰割,这才是要紧的,去不去翠薇阁都无关紧要,你的身子才重要,不能太过劳累。”
竹言笑了笑,说道,“奴婢没事,奴婢为了娘娘和皇上,怎样都是快活的。”
李诗茹握住了竹言的手说道,“竹言,还好在冷宫有你在我身边。”
“我和你之间,不说这些。”竹言看着李诗茹,眼底有淡淡的泪光,想了想说道,“也好,我们一起回宫休息。”
李诗茹答应着,“好,我们回去吧,廊下风冷,我扶着你吧。”
皇帝元诩午睡起来,倒也不像寻常时候去书房批折子,只是一个人坐在窗下,慢慢的收拾着书桌上的书卷,似是动了什么心思。
竹言不让人打扰元诩,亲自捧了茶点上前,低低的说道,“皇上,这是英贵嫔亲手给您做的绿豆饼,说是绿豆饼败火,让您尝尝。”
“哦,她还有这样的手艺。”元诩淡淡的笑了笑,伸手拿起了一个绿豆饼,这绿豆饼怎么看也是够难看的,皮和馅不分,混在一起,乱成一团一个,元诩皱了皱眉头,转头问竹言,“这个,能吃吗?”
竹言也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道,“奴婢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元诩皱了皱眉头,拿起了一块绿豆饼送到了口中,虽说这绿豆饼的卖相不怎么的,可吃起来还好。
元诩的面上露出了难得的笑意,他伸出手握了握竹言的手,“你还好吗,竹言姐姐,你的腿还痛吗,朕替你揉揉。”
竹言低头说道,“皇上不必担心,奴婢的腿没有事。”
元诩扶着竹言坐在了床榻之上,伸手替竹言轻轻的揉着膝盖,“这宫中的人都知道你们回来了,可有什么动静?”
“能有什么动静,也不敢动到皇上的跟前来,左不过就是议论纷纷,流言四起罢了。”
元诩思讨片刻,凝眸低低的说道,“流言四起,不过就是表面而已,现在看来朕已经控制了整个后宫,可事实却远非如此简单,前朝的大部分官员都还掌控在太后的手中,这后宫不过是暂时的安静而已。”
竹言点了点头,“陛下要小心应对才是,据我观察长乐王绝非善类,陛下应该多加注意!”
皇帝元诩颔首道,“许多事情,却是防备不来的,我这个皇帝当的好累,竹言,我只想带着怜儿浪迹天涯,如果子攸想要这个皇位,我便送给他好了!”他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神情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