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诩,都是这个家伙害的自己,他现在得意非凡,而自己,却如此的狼狈,落魄可怜,奶奶的,真想过去抽他一个嘴巴!
她看向了元诩,终于在一步之外的距离,看到了元诩明黄色的袍子,袍子上面绣着江山万里的图样,李诗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
元诩如一幢巨大的阴影一般停留在她的面前,遮挡住了所有的光线,不远处的一切都淡淡的模糊了下去,成了虚幻而遥远的浮影,她隐隐约约的听到胡皇后焦虑的声音在呼唤,“皇上……”那声音却让所有的人都无动于衷。
透明的火光在元诩的身后,映照在风鼓起的翩然衣衫之上,浮荡起一种遥远而虚浮的光泽,元诩静默的走上前,李诗茹静默的定定的看着元诩,甬道内的风,无声无息的穿行游荡,簌簌入耳。
元诩脱下外面的大氅,披在了李诗茹的身上,用手指轻柔的替她拂开脸上湿哒哒的碎发,轻声说道,“入秋了,别冻着。”
那样轻柔的口吻,清越宛若天际弯月,仿佛是带着花香的月光,静谧而安详的散开四周难以入鼻的气味,静静弥散。
李诗茹微微的点了点头,低低的骂道,“混蛋,这个时候才来救我出去。”
元诩颔首,低了声音柔声说道,“对不起,妹妹,让你受委屈了。”
李诗茹瞪了他一眼,元诩突然温柔的笑了起来,一把横抱起了李诗茹,重重的说道,“我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走,我带你回宫。”
李诗茹嘻嘻的笑了出来,伸出手搂住了元诩的脖颈,潮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冷风吹过来,还真是凉,不由得又往元诩的怀中拱了拱。
元诩笑了起来,“朕让你受苦了,步行劳累,朕就抱着你回去!”
李诗茹坏坏的笑了起来,压低了声音说道,“元诩哥哥,你就不怕招来别人的非议。”
元诩笑了起来,大声说着话生怕别人听不到一般,“朕心疼着急喜爱的妃子,朕的妃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朕心疼了又怎么样?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去。”说着脸上突然闪过一丝促狭的笑意,竟然低下头吻了吻李诗茹的额头,“怎么样?”
“特么的,你这个促狭鬼!”她低声骂完了元诩,伸出手偷偷的掐了一把元诩的胳膊,掐完了李诗茹便缩在元诩的怀里,任由他抱着。
元诩的眉头微微的皱了一下,续而又笑了。
李诗茹靠在元诩的怀中,他的身上隐约浮动着陌生的香气,这香气虽然淡薄,却像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般,元诩的身体温暖灼热,李诗茹突然觉得疲惫,靠在元诩的怀里,闭上了眼睛。
一路上有内监宫女见了此种情景,慌忙跪在地上毕恭毕敬的喊着“万岁。”李诗茹靠着,暖着,居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这一场大火来的突然,冷宫虽无人被烧死,却是烧伤了好几个,幸而也算发现的早,但冷宫一般的房屋也被烧毁了,胡太后和皇帝元诩为着这失火,几乎是大发雷霆,然而查来查去,也不过是那日风冷干燥,有人不小心碰翻了蜡烛,点燃了柴堆所置。
几只雅雀扑棱着翅膀飞过染着墨色的金红色天空,无端的便生出了几分寂寥之情,李诗茹又回到了甘泉宫中,她靠在床榻边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元诩的声音凝在了李诗茹的床榻边上,他的声音是那样的熟悉而遥远,轻缓而柔和,“妹妹,你还好吗?”
“好吗?自己被关在冷宫之中,还不是受你所累,这个好字你还好意思问吗?哼!”李诗茹转过了声,瞪大了眼睛,怒骂着。
她没有别的了,委屈,心酸,痛苦,怨恨都尽数化作了眼底缓缓流淌着的怒气,一如她的心绪,“你这个混球,我救了你老婆,你居然还把我弄到了冷宫里,害得我吃了三个月的苦楚,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皇帝元诩沉默着,眼中多了几分沉郁之色,他情不自禁的想要伸出手去握李诗茹的手,李诗茹看着自己已经枯瘦得青筋暴现的手背,将它缩回了袖子里。
元诩的头低的不能再低了,再难抑制自己心里的难过,低沉欷歔,“妹妹,都是我的不是了,你要怎样才肯原谅哥哥呢!”
李诗茹突然觉得厌烦起来,她闭上了眼眸,摆了摆手,说道,“别废话了,去照看好你的潘贵妃吧,我累了,不爱听你鼓噪了,你快点从我眼前消失。”
夜色沉沉,苍穹像墨染的一般,流风婉转,吹动庭院中的数盆黄色菊花,菊花飘散落于地面之上,似满地的黄金一般,昔年王安石曾吟诵道,西方昨夜过园林,吹落黄花满地金。
苏东坡却说菊花最耐寒,耐久,敢与秋霜斗,怎么会被风吹落呢,却不知道这黄州的菊花却会纷纷落瓣,满地铺金,而今却正是如此了。
李诗茹扶着竹言的手慢慢的走在御花园里,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清净悠闲了,碧痕和绿衣跟在后头服侍。
这宫中的侍卫已经全部换过了,而御林军也全都是元诩的人了,看着表面的样子,元诩离掌握实权也差不太多了,一切看起来既平静又顺利。
御花园里面的风光依旧很好,花草树木尽皆黄了,草木纷纷凋零,唯有菊花满地金黄,游廊边上的池水清清,池塘里面的荷花尽皆凋零了,只剩下偌大的枯黄荷叶飘在水面之上。
李诗茹目之所及,心下微微一痛,再不忍去看那满湖的枯黄。
路上并没有人,只有三三两两的侍卫来回巡视着,游廊上的红色宫灯轻轻摇动,李诗茹轻声的笑着对竹言说道,“这御花园中的景致是漂亮,即便是这深秋的时候,也是层林尽染一般,枯黄,深绿,浓红,颜色虽然艳丽,却也是死亡前最后的美了。”
竹言说道,“妹妹,你怎么变得这样的伤感了。”
李诗茹笑了笑了,并不说话,只是坐在游廊上逗着锦鲤,李诗茹的手指触在了凉凉的汉白玉栏杆上微微发凉,池塘中的千尾鲤鱼围着撒下去的鱼食争相抢夺,千头攒动,在摇曳的宫灯的照耀下,水光潋滟,却如无数红蕊绽放,在李诗茹的眼中,自然煞是好看。
李诗茹轻轻的叹息着,“这宫中风景不变,世事却是多变幻,走了又回来。”
凉风习习,带着水汽的郁郁清新,有随风而落的黄叶在池水中飘荡,红的,黄的,潋滟的水光,淡淡的惆怅。
李诗茹扶着竹言的手坐在亭内歇息,随口问道,“潘贵妃姐姐怎么样了?”
竹言低低的说道,“她很好,就是这肚腹越来越大,不好隐藏了,胡太后也是有所怀疑了,翠薇阁的前后总有人窥探,皇上很忧心。”
李诗茹“恩”了一声,伸手为竹言紧了紧微微蓬松的发髻,低声的说道,“我们去看看她可好?”
竹言说道,“今天是不是有些晚了,我们晚上去翠薇阁会被人看见的。”
李诗茹看着竹言,停顿了一会儿,嗤笑了一下说道,“我们现在做什么都逃不过这宫中的眼目,你说着后宫之中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我们呢,不管我们何时何地做何事都瞒不过他人的眼睛,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呢!自从我们走进了这后宫,就要步步为营,心急是成不了事的,我回宫之事,不光胡皇后在背地里气得要死,那个胡太后更是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可是,他们现在却不会对我如何,他们的心机城府之深,却不是你我能猜测的,他们越是如此,我们就越要明目张胆,好让他们视我们是无心机的,只有这样,才能慢慢筹谋。”
竹言沉默的听完李诗茹说的话,低低的说道,“妹妹说的不错,我们此番从冷宫出来,皇上又夺了权,而这个权力恐怕还不稳妥,妹妹你现在虽然有皇上撑腰,不敢叫人轻举妄动,但树大招风,你此次回宫又岂非是只得罪了胡皇后,胡太后,那后宫之中的嫔妃恐怕也得罪了个遍吧,右昭仪是胡皇后的表妹,还有几个美人,宫嫔都是胡皇后的人,要千万小心了。”
李诗茹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我是不怕的,即便是所有的人都对我心怀敌意,又能把我如何呢,暗地里下毒,对我一无用处,我只要不被他们抓到把柄便是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有一句,路要一步一步走方能稳当……”
“路要一步一步走方能稳当……”竹言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倏然微笑道,“是了,我明白了,都听你的。”
李诗茹伸了一下懒腰,面色沉静无波,道,“碧痕,绿衣,你们两个人也要和气低调一点,尤其是在胡皇后和那个右昭仪的面前一定要沉得住气。”李诗茹转过目光,看着碧痕和绿衣两个人,两个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