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笙,已到此等地步,你还不肯现身?”柒情绝修长如玉的手缓缓握住绝情剑,将它拔了出去,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一遍又一遍,似乎要将所有别人触碰过的痕迹全部抹掉。
那把剑是他交到她手中的,但她最终还是辜负了它,将它独自摒弃在冰冷的比武台中。
“司命星君,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帝笙缓缓现身在比武台中央,上下打量着柒情绝,语调柔和无比,完全不像是魔界之王,“呦,司命星君的衣服脏了呢。”他边说边解下自己的斗篷,飞飞为他缝制的银色袍子露了出来。
“如何?”帝笙轻抚着银袍的表面,一副非常珍爱的样子,“是否比司命星君的精致华丽的多?”
众仙家不解地看着帝笙,惊讶他竟然敢来灵霄峰的同时,也想不通他干吗扯出衣服这个话题。
柒情绝一直在擦剑,此刻稍稍瞥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神色比看着飞飞时更冷淡。
“这件衣服,可是飞飞亲手为我缝制的,你觉得如何?”帝笙解开谜底,震惊了所有人。
飞飞再次成为众人的焦点,她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恨不得杀了自己。
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她以为做这些可以让师父开心,她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对的,可是她错了,而且大错特错。她给柒情绝带来的是无尽的烦恼和压力,一直以来都是她的错,她总是那么自以为是。
“哼,我早就猜到你这妖孽有问题,想不到你竟然和魔王有勾结!”洛冰从众人里冒出头来,她走到飞飞身边,恶狠狠地瞪着她,极尽羞辱,“你这妖孽不但迷惑司命星君,还妄图扰乱灵霄会,说!你是何居心!”
“我没有!”飞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否认。她真的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真的没有。如果知道会这样,她绝对不会答应帝笙的。
帝笙……帝笙……飞飞心跳的声音遮过了一切指责声,她望着比武台中央的帝笙,一字一顿道:“你骗我……你竟然骗我!”
帝笙对她的话并没多做反应,但一向平静的仿佛一泉永无波澜的湖水般的柒情绝却颤了一子。
飞飞发现了他细小的动作,无力地解释着:“师父……我没有……”
“还说没有?”洛冰忽然抓住了飞飞的衣领,“你还敢说你和魔王没勾结?大家看看这是什么!”
洛冰一手迅速扯开飞飞的衣领,飞飞根本来不及阻止,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便暴露在众人眼前。
帝笙紧皱眉头,这个洛冰是个意外,他从没将这个女人计划进这场重逢里,她该死。
“看看,大家都看看,这是什么?嗯?吻痕啊!你的野男人,就是魔王吧?!”洛冰字字珠玑,声音很高,即便站的很远也能将她的话听见。
持恩实在看不下去了,上前推开洛冰,脱下外衫裹住飞飞身子,“够了!不要再说了!”
洛冰一怔:“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么和我说话?”
段蓝泉金色的身影紧随着持恩到来,他淡淡地瞥了洛冰一眼,虽然对柒情绝很怨恨,却不是太讨厌这个小丫头:“光天化日扒了别人的衣服,瑶光星君也算是仙中极品了。”
洛冰语塞,气得俏脸通红。
白无涯扯住她的胳膊,狠狠瞪了她一眼,不允她再言语。
柒情绝从比武台上缓缓走下来,谁也没看。手里握着绝情剑,沉默着。
“司命星君,一千年前是你亲手封印了魔王,朕是完全相信你绝对不会和魔界有勾结的,但是,你的徒弟就不一定了。”天帝将柒情绝撇出了敏感区,显然要把所有罪名都丢在飞飞身上。
飞飞一直颤抖着身子不言不语,她现在说什么都苍白无力,解释只会让别人更怀疑她。
“师姐,你倒是说句话呀,是不是魔王逼你的,你倒是说话呀。”持恩急声道。
飞飞用手背抹掉泪水,抬头看向柒情绝,拉紧持恩披在她身上的外衫,缓缓朝他走过去,停在他身边,低声为自己辩解:“师父,我真的没有……”
柒情绝看了飞飞一眼,几缕碎发掠过额头,他眉心一点朱砂鲜红如血。
然后,在众人的注目之下,柒情绝抬手打了飞飞一巴掌。
虽然明知司命星君教训飞飞是肯定的,但大家看到这一幕还是有点心里发凉。之前见他们师徒二人亲近无比好似恋人,现在翻起脸来,依旧不含糊。果然,司命星君就是司命星君,一丝一毫的污秽都容不下。即便是伤害别人,折磨自己。
“师父……”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往往都会变成事实,飞飞一直追随在柒情绝的身后,但他想要的,却是她触不可及高度。
天空忽然乌云密布,帝笙自比武台上飞奔掠下,一道金光擦过柒情绝的身边,柒情绝白色的身影翻飞远去,换做了帝笙留在飞飞身边。
“你没事吧?”帝笙很关切地扶起飞飞,却被飞飞挣开了。
“别碰我,走开!”飞飞咬牙切齿地拒绝他,目光始终定在柒情绝身上,她身负重伤,却仍倔强地步近柒情绝,虽然明知那样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师父,我真的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信不信?”飞飞凝视着他,一字字问道。
柒情绝没看她,只是双眼泛红,似乎是真的生气了,薄唇紧抿,隐忍地浑身颤抖。
“我与你师徒缘分已尽,从今往后,你再不是天枢宫弟子。今日我不杀你,你……好自为之。”大雨伴着小雪随着柒情绝这句话倾泻而下,浇在飞飞身上,血液混着雨水流下,染红了她素白的裙子。
“你不信我。”就算早知道自己会被拒绝,就算明白自己是错的人,就算清楚奢求的永远都没可能,但她还是一心一意的付出,从没改变过,只是结果依然如故。
“帝笙,今日你送上门来,便省去了寻你的时间,也好!众仙家听令,围捕帝笙,不要放过任何与魔界有勾结之人!”
柒情绝会放过飞飞,不代表天帝会,天帝的命令就是圣旨,所有人都要遵守。
这是一个春天的黄昏,却是飞飞这一生最痛恨的时刻,从这时起,她恨春天。
你没有没试过爱一个人,很怕他离开,很想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死,却永远不可能实现?
飞飞瘫坐在原地,望着被众人围起来的帝笙,又看向漠然置身事外的柒情绝,将后者的身影深深刻进了脑子里。
就当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吧,她对他的付出不过是一场笑话,可笑到甚至得不到他最起码的信任。余光瞥见有人朝自己围过来,飞飞也没去反抗。或许,就这么死了也好。但她有一句话,一定要跟他说。
“师父,我记得你说的,也记得你做的,我记得我说的,也记得我做的,我记得所有,只是,你忘了。”他始终是她挚爱的师父,也只能是她的师父,甚至到现在,连师父都不再是。那些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也都是维持在师徒关系之上的。现在连师徒都不再是了,那他们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一瞬间,飞飞失去了活下去的理由,也失去了最基本的信念。他不信她,他到底还是不信她。她终究还是走不进他的心,终究……没有。
闭上眼,飞飞任由围上来的人伤害她,毫不反抗,哪怕痛得几乎就要死去,也没有丝毫的抱怨。这个世界她来过,也爱过,最后失去了,谁也不能怪,只怪她自己一开始就认错了人,不该对一个连相信都不愿赠予她的人死心塌地。
错了,就要付出代价,这个错,值得用生命来弥补。
只是,她这么想,未必别人就愿意这件事真的发生,至少有两个人不愿意,那就是帝笙和持恩。
帝笙跃出众仙家的围攻,将飞飞救了出来,抱在怀里,冷俊的双目死死盯着一直置身事外,望着茫茫灵霄峰下的柒情绝,不屑道:“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般无情之人。你今日所作,他日定会后悔。柒情绝,想不到你也会犯错,而且还是如此大错。看看,看看她。”帝笙悬空在顶,化出光盾,轻抚着昏迷中飞飞惨白如纸的脸庞。
他阴阳怪气地笑了起来:“柒情绝,你没有相信她,但你知道吗,你错了,你应该相信她的……”略顿,他压低声音,嘲讽道:“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一切都是我的计划罢了,她根本没做过对不起你和对不起天界的事,哈哈哈哈哈。”
阵阵冷笑过后,帝笙的身影瞬间消失,众仙家追逐而上,只留下天帝和柒情绝在灵霄峰。
柒情绝紧锁眉头,纤瘦的肩膀似乎有些支撑不住,像是要倒下,但最终没倒下。
天帝坐在高台之上,不紧不慢地饮着仙酒,唇边似乎还喊着点笑意:“其实,有时候妖孽所言也并非毫无道理。就连朕也没想到,堂堂司命星君也会有错的时候。”
柒情绝垂着头,一头乌丝如流水般滑落肩膀,遮住了他俊美无俦的脸。
错?那是什么?他从不会错。
他心里这么想,却忽然直起了身,朝着帝笙离去的方向追去。
天帝缓缓放下手中杯盏,唇角笑意加深,莫测难懂,看不出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