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袁惜依旧是昨天的宽大红袍,一头乌黑的青丝,没有任何束缚的随意披散在肩头,却不见丝毫凌乱。他静静的站在大殿的入口,一双澄澈的眸子,只看殷然的方向。满目的不舍与怜惜,万般爱意涌现。之后,袁惜颀长的身影往前移动了一步,似乎有些不稳。
殷然被那样的眼神看着,心里不禁一动,突然就想起昨天他被夏玄奕重伤过。这会都没有一个人扶一下,殷然的心里不禁升腾起了莫名的心疼与怒意,而怪罪的矛头则是直指高位上的帝王夏玄奕。殷然自己都没察觉,此时的自己瞪了分立在袁惜身后两侧的侍卫各一眼,促紧了眉心。
望着脸色苍白,却强撑着,放稳步子走上殿前的袁惜。殷然本能的已经跨出了一步,而就在这时一声呵斥惊住了她的脚步——
“大胆妖孽,你意欲何为?”之前数落出殷然累累罪绩的老者,突然一手横档在她的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而殷然也在这一惊中回过神来,不禁窘迫方才自己的异样举动。
“她不是妖孽!”说话间,袁惜的步伐明显稳健了几分,已经快步走至殿前。而他脸上仅余的血色,皆以褪尽。
殷然不禁心里一颤,好像那种疼痛的感觉又开始了。而此时,袁惜已经走了她身边。
“袁少公子,老夫明白你是被妖邪所惑……”
“晚辈并未被任何人所惑,她不是妖孽,她是我的妻子!”袁惜在老者话未完前,就打断老者想要继续的罪责声讨。
“你……”不光是老者和在场的众朝臣,就是殷然,也被袁惜的话给怔住,一时心里的疑惑更甚。
“哦?想来袁少公子方才在殿外已经听得几宗大祭司的罪责,袁少公子现下可是有话要说?”高位上的夏玄奕懒懒的开口道,脸上原本似有若无的笑意加深了几分。眼睛在袁惜与殷然的脸上扫过,而眸光里的颜色,却深沉的若一泓深潭。
“草民确实有话要说!”殷然注意到,袁惜澄澈的眸子在对上高位上的帝王时亦是深了几分。殷然心里已经不做过多猜测,只静立在一旁,继续静观事态发展。因为至此,已有太多的事情,不在她的预计范围之内,也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你一个晚辈后生,切勿执迷不悟!你被妖孽祸乱了心智,居然还惶然不知……”老者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气结样,这会布满皱纹的手直指面无血色的袁惜。
虽然袁惜现在看起来的气色很差,额头已经密布细密的冷珠。但是如果不看他的神色,却听不出他语气里有任何的异样,要做到如此,那得多大的意志力……
“晚辈此时很清醒!我甚至可以一件件为您老,还有在座诸位详细的解释每一件事!”袁惜道,然后转身面向金柱左右两排的重臣,各一揖,谦谦有礼。更是让人难以怀疑他此时的心智有问题。
然后在朝臣各自相互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时,袁惜转回身定定的望向殷然的方向,眸子里波光潋滟。满目的情丝缱绻,温润如玉的怜惜。而后缓缓的开口道:“那便从在下的妻子袁门殷氏第一次拒婚离开殷家说起——那次,她实则是为赴在下之约,受在下蛊惑。”此言一出,全场一片哗然,袁惜这是承认自己诱拐了良家少女……
“而后,幸得玄景王正名,为在下与妻子求得婚旨。”
“简直是一派胡言!”那老者听到这里,一脸不信的呵斥道:“此妖女分明是从小被禁足内院,不见外人。而你自小昼出夜归,七岁便开始打理家族事务,何曾去过芜城殷家?何来机会与她相遇?”
“世伯,难道您忘记,十二岁那年家父携晚辈去芜城贵府拜访过您老人家?而且也仅这一次,想世伯您应该不会忘记!”袁惜不卑不亢,温文有礼的反问道,丝毫没有不敬,却让对方一时话语噎住。
“世伯可记得当日,因为世伯与家父有要是相谈。那一次我独自游览芜城,而后却是带伤而回——那是因为晚辈不甚将风筝遗失与殷宅,翻墙取物所致。便也是那时,第一次遇见了此生的挚爱。”
说着,袁惜潋滟的眸光,满含怜爱的锁住了静立在身边的殷然。那一眼,让殷然感觉仿佛被电击。若不是因为她是当事人之一,她真的也会相信他这信口胡诌的满口谎言!
少许那老者方回过神来,一副怒不可遏的瞪大了眼睛,吹起了胡须,声音满含怒气的道:“荒谬,那时你也才年方十二,怎知情为何物!”
“世伯方才也说了,晚辈自七岁便打理袁家家业,十二岁为情而动又有何稀奇?”
“你……你……”老者被袁惜这一记反问,噎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气的颤抖手指的指着袁惜。
而底下的窃窃私语声更是不断,殷然隐约听清大多数的讨论都是觉得袁惜说的在理。而袁惜居然以一个七岁孩童的肩膀,便当起一个王朝四大世家之一的重任,那要有怎样的耐力与智慧……
“而至于逼死自己的亲堂妹此事更是欲加之罪!”袁惜很耐心的等着老者少许,不见他有话语反驳,又继续道:“晚辈与妻子新婚情深,怎会心恋他人?若真是如此,我又何必娶殷家七小姐殷然,而不直接娶殷家十三小姐?
当时事实是,殷家长辈美意在先,欲将殷家十三小姐赠与晚辈填做妾侍。只是袁家组训在上,袁家男子不得二娶,女子不得为妾!晚辈亦本无二意,殷家各长不信晚辈所言,晚辈在言语间不甚冲撞了殷家长辈,而我的妻子,为了保我廉孝名誉。便一览所有罪责与骂名,挨了盛怒中的殷老太爷几近索命一掌。
殷家十三小姐,自小体弱多病,这是江湖中人尽皆知的事实。所以她的仙去,究竟如何,却不得而知……咳咳……咳……”说到此处,袁惜突然一阵咳嗽。
殷然一直注意着袁惜的脸色变化,看着语气平和的他,缓缓的道出种种“真相”不禁听愣住。这会听他咳嗽,不由得跟着一阵揪心。
而袁惜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变化,对着她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那一笑仿若秋天的栀子,苍白而无力,更是让殷然的心忍不住轻微的颤抖。他自己都是强弩之末了,居然还能分心去在乎她的眸色意动……
而后袁惜平缓了呼吸,又继续对被怔住的众人道:“而当时天下间流言漫天,说我的妻子心肠歹毒,逼死妹妹,还不愿去参加葬礼。可是有谁知道,我的妻子为了我深受重伤,卧床数月?却还得背负如此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