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筱叶醒了,眼前一片漆黑。不光眼睛被蒙住了,嘴里还塞了东西,除了脚以外,手和身体被捆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不能做,无法说话,无法呼救,不知身在何方,只能在黑暗和孤独中等待未知的将来。
这是一种何等恐怖的感觉,或者只有亲历过的人才能感同身受。
不知为什么,此时她却渐渐放松下来,甚至透着一股子镇定,或许是因为有过这样的遭遇,猜到了接下来的走向,亦或是因为有季恒和周波的存在,自知这一回她不再是形影相吊,孤立无援,心中有了直面一切的底气。
该来的终究要来,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害怕和退缩不能解决任何的问题。
江筱叶没有挣扎,抬起头静静的坐着,听着耳边车水马龙的嘈杂之声,感受到身体的颠簸,尽管辨不出方向,她能确定自己是在汽车上。
这时,车水马龙的声音渐渐淡去了,耳边突然响起了舒缓的欧美音乐,塞在嘴里的毛巾也被拿掉了。
至此,江筱叶已经猜到了身旁的司机是谁。
心狠手辣,却又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那就非李子峰莫属了。
果然,下一秒,就传来熟悉而清冷的声音:
“好好坐着,别乱叫,叫了也没用,我会再堵住你的嘴,连音乐也不给你听了。”
“李子峰,果然是你。”江筱叶淡淡说道,“你要把我带去什么地方?”
“什么地方不能告诉你,看在过去的份上,我只能告诉你是故地重游。”
果然如此,不达目的不肯罢休。
“难道你真的不明白自己正在做什么?”
“都是因为你,林黛才一直不开心,我们的生活被你打乱了,只要你回到该去的地方,一切就正常了。”
“季家到处都是摄像头,你逃不掉的。”
“能说说你是怎么上了我的车,不知道吧?”李子峰嘿嘿一笑,“别自作聪明,以为我会自投罗网。”
“收手吧,现在还来的及,不要在犯罪的路上越走越远。”
“来不及的是你!”
江筱叶正想说话,嘴却被再次堵上了。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放了你,你会放了我们吗?推倒林黛,害她受伤不算,居然又跟那两个公子哥儿联手下套害我,到底谁比谁心狠,自己去想!”
这个男人撕开了温情的面纱,赤裸裸的露出了狡诈、懦弱和凶残的真面目,江筱叶说不出话来,即使此刻她的嘴没被堵上她也无话可说。她曾经被他吸引,身不由已的爱上了这个男人,尽管感觉到他有些浮燥,爱说大话,但当这个男人说自己真的非常爱她,娓娓动听地讲述未来的时候,那种两眼发光的模样还是深深打动了她,爱情占据了她的心,甚至有过如果父亲不同意,也愿跟着他去天涯海角的念头。
往事不堪回首。所谓的命运其实是自己在关键时刻作出了错误的选择,以至于短暂的人生无法重来,所幸遇到了季恒,假如没有这个男人救她出了水火,或许她将为错误的选择抱憾终生。
季恒……江筱叶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他沉静和冷邃的眼神以及眼底深处温柔的爱意抚平了她被往事揪住的心。
忽然,音乐停了,车子也停了下来,周围寂静无声。
接着是车门关上又打开的声音,有人松开绑她的绳索,将她抬放在一个软软的垫子上,然后,是拖车滑过大理石地面的声音。
眼罩被揭开,乍然的光明让江筱叶微微眯了眼,李子峰已不见踪影,不远处有个白色大褂的背影迅速关上了唯一的门。
再然后,四周恢复了寂静。
历经折磨,在短暂的自由之后,江筱叶又回到了原先的屋子里,双手双脚被束缚在一张床上,望着空无一物的四壁想尖叫,想求救,想季恒,可江筱叶明白,她就是吼破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搭理她,光靠想也想不来季恒。
冷静、冷静、再冷静。
季恒深深的吸了口气,颤抖着双手,开始回放录像,将时间拨回到上午九点……他清楚的记得那时江筱叶在餐厅里,正大口吃着厨房新做的冰淇淋,那贪吃的模样可爱得让他很想停下去书房的脚步,回头点一点她的小鼻子。
接着他走进了书房,江筱叶吃完冰淇淋,上楼去卧室呆了一段时间,然后从卧室出来,下了楼,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然后独自朝后门走去,经过泳池,进了放映室。
严格的说,放映室没有窗,看上去像窗的其实只是一排玻璃墙。那里总共只有一个出口,任何人只能从那个出口进出,假如没人劫持,江筱叶不可能不翼而飞!
时间在分秒转动,季恒盯着屏幕不肯放过任何的动静。
突然,有个戴着鸭舌帽和大口罩的男人从院墙的后门悄悄溜进了放映室。
从体态上来看,这个戴着鸭舌帽和大口罩的男人不像李子峰!到底是谁?季恒紧张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没过多久,那个男人就抱着江筱叶从放映室走了出来,尔后又从后门走了出去。
画面上的江筱叶垂着双臂,没有一丝挣扎的模样,一定是被那人麻醉失去了知觉!后门一直是关着的,那个男人怎么会有钥匙?还是谁给他开了门?出了后门又有
谁在接应?季恒找不找去也没找到后门外面的摄像镜头,难不成有人事先知道这里是摄像头的死角?而这个人不在季家就无法了解的如此准确。
父亲出去了,留在家里的除了自己,张汉,李妈和保安以外再没有别人,季恒万万没想到,季家内部也有内奸!这个内奸又是谁呢?
事不宜迟,想什么也晚了,江筱叶命在旦夕,不报警是不可能的了。
于是,季恒立刻报了警,并将视频录像和先前的录音一齐交给了警方。
警方迅速出动,李子峰第二天便被请进了派出所。
“李子峰,根据报案人提供的资料,我们有理由怀疑是你或你的妻子雇人绑架了江筱叶。”
“警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一点也不知道?”
“你说呢?”
“据我所知,江筱叶现在住在季家,季家戒备森严,不要说人,连只小动物都进不去,我又如何去绑架一个和我不甚相关的女人?”李子峰交叉着双手,淡淡看着对面负责案件调查的许警官。
“这么说,你去过季家?”
“季家大业大,周围怎么可能没有安全措施,这还用去过?”
“你说江筱叶是不甚相关的女人?”许警官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据我们调查,大学期间你们曾经交往过,一直到二年前她都还是你的女朋友,不过,在她失踪以后,你很快就和现在的妻子林黛结婚了。”
许警官用的是陈述句,语气相当的平淡,但只要不傻都能听出话中的疑问,可李子峰只是耸了耸肩:“正如警官所言,她只是前女友而已,就算我们交往过,最后我又和别人结了婚,这不算犯法吧?”
“说说二年前江筱叶突然失踪的事吧。”
“哪有失踪,她是出国疗养去了。”
“哦?病了?什么病?”
“江禹廷去世后,她的精神状态一直不好,每天除了喝酒睡觉什么也不干,看了心理医生也没什么效果……”
“医生怎么说,当时的病历呢?”
“那要问她自己了,她瞒着我甚至是瞒着所有的人每周去心理医生的诊所,但是她的样子还是有目共睹的。”
“你是说在江家打工的人能证明你的话?”
“这个你可以去调查嘛。”
“江筱叶被人发现时骨瘦如柴,满手伤痕,地点不在国外而在本市,你不觉得奇怪吗?”
“她又不是未成年少女,我也不是她的监护人,出现那种样子,只能说明她的精神不正常,只有不正常的人才会作出自残的举动。”
“因为她的不正常,你就抛弃了她?”
“不是,是因为爱。我发现自己真正爱的人不是她。”
“有关那段录音,你怎么解释?”
“什么录音?”
“你真的很想再听一遍?”许警官淡淡说道,“没关系,多放几遍也没问题。不过,我要提醒你一句,我们会给你时间考虑是否说真话,但有时限,越早讲清楚问题对你越好。”
“警官,就算你再问我一百遍,我的回答还是一样的,江筱叶被人绑架和我没有半点关系。至于那个录音,我承认是我说的,但也不过是想让她尽早回家,免得被公子哥儿骗财骗色而已。”
许警官目光犀利的看向李子峰:“之前不是说江筱叶和你不甚相关吗?既然如此,为何千方百计要她回去?”
李子峰不慌不忙,微微一笑:“我老婆和江筱叶是多年的闺蜜,曾经也是法律意义上的母女关系,对她的近况忧心忡忡,每天连觉也睡不安生,担心她上了别人的当。而我很爱我的老婆,自然要分担她的忧愁。”
“也就是说你要强行带走江筱叶,是受你的妻子林黛影响,还是林黛指使你这样做的?”
“不是!”与方才的云淡风轻不同,李子峰的嗓音不由自主的上扬,尾音微微发颤道,“这与我老婆没有关系,都是我自作主张,想给她一个惊喜!”
“这么说,只要能让你的妻子高兴,不论什么事情你都会做?”
许警官的话犹如凭空抡剑,李子峰当即退缩,语气开始迟疑起来:“当、当然,犯法的事不会做,我和我老婆都是奉公守法的合法商人,触及法律和违反社会公德的事自然是避而远之,但涉及家人的事,难免关心则乱,我也是一时糊涂,才会如此鲁莽,既然她不听人劝,我也就随她去了。”
“你能说出昨天上午9点到11点之间,你在哪儿,干了些什么,有人证明吗?”
“我要和我的律师说话。”李子峰的表情十分平静,甚至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早就做好了准备。
“是吗,律师能帮你解脱什么呢,李子峰先生?”许警官交叠了双手,一派淡然从容,“说起来,你也是当地名流之一,有头有脸的商界人士,我希望我们的交流能够开诚布公一点,不要让双方都十分辛苦。不管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都无权限制他人的人身自由,如果我们查出江筱叶的失踪与你有关,有理由以绑架罪逮捕你。本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希望你能够主动说明案情,或者为这桩绑架案提供重要的线索,可望得到从宽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