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有逛街了,橱窗的陈设包括街道仿佛都是新的,散发出诱人的光芒。秋日的阳光不似春天的慵懒,夏天的焦灼,也没有冬天的寒风相伴,舒爽的秋风透过半敞开的车窗拂过江筱叶的脸庞,她惬意得眯起了眼睛。
“冬天的衣服不买了吗?天气转凉了。”
“秋日正浓,冬天还早着呢?”江筱叶伸了个小小的懒腰,俏皮的做了个鬼脸。
“系好丝巾吧,刚刚康复,不宜多吹风。”
“阳光多好,风暖洋洋的,没事。”
“真拿你没办法。”季恒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女人的脑袋,“对了,刚才和张管家说什么呢?”
“没什么,张管家告诉我,你们家还有个电影放映室。”
季恒勾起唇角,脸上却毫无笑意,神色有一瞬间的复杂,那些远去的岁月仿佛回到了眼前:
“你不提的话,我都快忘了,以前过来的时候他们常在放映室里,记忆中他们的欢声笑语似乎也定格在那儿……你相信吗?这些年来,这是我在我父亲家呆得最久的一次。”
江筱叶沉默了片刻,柔声道:
“放开吧,一切都会变好的。”
季恒笑了笑:“我知道。”
不知不觉间,两人一路兜风的结果,竟然驶向了季恒原来的别墅。
虽然离开的时间不长,别墅前的林荫小道却让季恒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路旁的梧桐树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每一片晃晃悠悠飘向大地的黄叶似乎都在无声地叙述着梧桐的心事,它们如同一群老朋友,见证了季恒的悲伤,苦痛和烦恼,也见证了他的成长,但此刻的季恒是快乐的,见了它们倍感亲切。
江筱叶从季恒的脸上看到了快乐,并不知道这份快乐因自己而起。想到他独自居住的每一天,那些思念母亲的漫漫长夜,简直无法想象这个男人是怎样熬过了岁月,终于得到了季代钧迟来的认可和信赖。
江筱叶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因为她遇到了季恒,如果没有他的爱,或许自己已经从世间消失。那段三人时光,虽然孤立无援,但无拘无束,自由的感觉总是格外的让人留恋,季恒是不是也有同样的想法呢?她悄悄抬起头,打量着男人英挺的侧脸,不知何时开始,他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都让她的心悄悄颤动。
车子驶入别墅小院内,江筱叶刚下车,就听见一阵“汪汪汪”的狗叫声,胖乎乎的小狗崽如子弹般扑进她的怀里。
“它怎么会在这里?”江筱叶一面将斯蒂夫抱在怀里,一面惊喜的看向季恒。
“这家伙在周家大闹天宫,打破了十个碟子、五个碗以及周夫人收藏的花瓶。”
“呵呵,斯蒂夫,怎么这样不乖?太调皮了!”
“这还不算,它叼走周夫人养的小猫藏在自己的窝里,害的全家点灯费蜡找到半夜,他爸忍无可忍,勒令周波把斯蒂夫带走,周波没办法,只好把它丢给我,我只能把它放在这儿,让吴阿姨专门照看这家伙!”
“小可怜,被罚了吧?”
江筱叶乐开了花,用脑袋蹭着斯蒂夫的脑袋,抱着小狗崽华丽丽的转了一圈,飞扬的裙摆恍若跳动的琴弦拨动了季恒的心。
这是江筱叶从楼梯上摔下来之后,季恒第一次看见女人笑得如此灿烂,如此开心,他不由自主的向她伸出双手,喃喃地说道:“过来,到我这儿来。
于是两人加一只狗抱在了一起。
林黛踩着嶙峋的假山石,上了假山的顶,假山不高,又被医院的高楼挡住了向外的视线,平时几乎无人登上这座人造的石堆,因此来来往往的住院病人和探病者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这个既漂亮又古怪的女人。
秋风吹拂着她的脸,松开的纱布一角挡住了她的视线,林黛一把抓住这些碍事的纱布,看着那些丑陋的布条,喃喃道:
“都是她害的,太坏了。”
从江原出来,李子峰照例去医院照顾老婆,刚走进病房,就被保姆告知她独自一人出去散心了,便急忙冲了出去,四下寻找起来,终于在医院的花园一角看到了自己的老婆。
林黛站在高高的假山石上,一脸恍惚,仿佛眨眼就要飞走的一只孤零零的小鸟,李子峰见了心中又怜又爱,大步走上假山顶,脱下外衣,披在她的身上。
“做了手术没多久,怎么能站在这里吹风?”
“我在看……自己的将来。”
“看什么?”
“没什么。”林黛摇了摇头,转身下了假山,脚步快得连李子峰也跟不上了。
女人的心思一直如烟似雾,但他雾里看花,百看不厌。为了证明他对她的爱一如往昔,决不能再让她伤心了!
兜风之后,两人表面上还是平常的模样,但江筱叶再也忘不了季恒拥抱自己时痴迷的样子,为了曾经伤害过这个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男人悔恨交加。而那个吻随同江筱叶的芬芳留在了季恒心中,越是觉得江筱叶如珍似宝,他就越是不得安宁。
直到现在,过往的真相才露出冰山一角,在没弄明白林黛的真正意图之前,哪怕父亲颇有微词,他还是坚持让周波住在家里,专门负责江筱叶的安全,不是他对在季家工作的人不信任,而是存在决定了意识,经历注定了他的思维方式。
季代钧似乎有逐渐放手,安心养老的意向,除了偶尔的指正和命令之外,几乎不再干涉儿子工作中作出的决策,一切似乎正在步入正途,季恒却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预感。
“周波,王进那边有消息吗?”
“嗯,只说李子峰每天忙着煲汤给林黛进补呢,其他没什么动静。”周波鄙夷地说道,“真是鱼跟鱼好,虾和虾亲,小白脸脑子进水了,居然被林黛的外表给迷住了。”
“表面上消停并不代表他们真的没动静。”
“我知道。”一向爱玩爱动的周波彻底学乖了,只要季恒不在,他恪守保镖之责,江筱叶一出房门,他便跟着一步不离。
尽管有周波的陪伴,季恒仿佛是一粒种子,已经在江筱叶心中发芽开花,他不在家的时候,心里总是好像少了一块,放映室成了她最常去的地方。
拉上厚重的窗帘,坐在模仿剧场的椅子上,在一室悠暗中静静看着胶片电影,成了打发时间最好的方法。
每到这时,周波就靠在不远处的座位上,要么打瞌睡,要么玩ipad,要么怪腔怪调的学电影里的角色吼上一两嗓子,常常把江筱叶逗的忍俊不禁。
日复一日,一切风平浪静,直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周末。
季代钧自觉身体好了许多,家里坐不住,出门参加一个私人聚会去了。
周波照例被自己老爸叫回了家,美名其曰:家庭聚会。
一起吃过早餐,季恒回到书房等待外地的传真,江筱叶百无聊赖,习惯性地进了放映室。
大学时候她喜欢重口味的电影,越是恐怖越是害怕越是停不下来,自从遭遇了那些诡谲的日子以后,恐怖刺激的画面就成了触动她回忆噩梦的机关。因为经历过真正的恐怖,现在的她直接跳过它们选择了轻松的剧情。
江筱叶一个人看着电影,正被剧中的美式幽默逗的喜笑颜开,屏幕上的画面突然消失了,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那个瞬间,江筱叶呆住了,一种可怕的预感在心里滋生,说时迟那时快,背后传来一阵风,她被人用力捂住了嘴,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
季恒将收到的传真放在父亲的书桌上,便快步走出了书房。客厅空荡荡的,不见江筱叶的身影,看见李妈抱着床单从二楼走了下来,他便问道:
“江小姐呢?”
“我刚刚去收拾房间,江小姐不在房里。”
“哦。”
季恒想了想,便沿着客厅走出后门,经过泳池和草坪,来到独立的放映室,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空无一人的地板上,白色的屏幕显得格外地刺眼。
季恒静静站在原地,一种不祥的预感像黑夜般迅速吞噬了他,让他的心沉入了谷底。他冲进书房,打开电脑,登入摄像头,从客厅、餐厅、卧室到放映室,甚至花园的每个角落,凡是江筱叶有可能出现的地方都一一查看了,监控画面上却始终不见她的人影。
季恒感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快,握着鼠标的手在微微发颤,可现在不是心慌失态的时候,青天白日,江筱叶居然在季宅失踪了,这背后定有蹊跷!
对了,手机,他急糊涂了,应该打她的手机,说不定只是偷偷溜出去玩了,去别墅看斯蒂夫了!
可为什么不事先告知一声?为什么……要让他担心?
季恒抱着一丝微弱的希望,开始拨打江筱叶的手机,手机响了很久,却始终无人接听。
当“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无法接听”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时,季恒的心彻底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