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泽的托福果然成了炮灰。成绩出来后,十一月份没能通过托福的都在赶紧报下一场的托福,但十二月的华北考场几乎已经全满,最早的一场也得等到来年一月份。
这撮炮灰让徐泽顿时清醒了许多,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英文根本没有达到英文授课的要求。痛定思痛过后,徐泽报了二月份的托福,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来认真练习托福。考场还是酒店管理系大楼的托福考场,如果没能在跌倒的地方爬起来,徐泽清楚,即使爬起来了也得瘸着腿走路。
十一月转眼即过,大家在期盼着圣诞的同时,也在期待着圣诞大礼包的降临。杨帆和黎琦跟几个在同一天考托福的同学凑钱在网上买了一套托福机经,十二月二十五号那天,果然是圣诞大礼包,机经押得挺准,杨帆很轻松地就过了,但黎琦却没能过。杨帆就气不打一处来,逮着黎琦就骂:“真是二货,圣诞大礼包你都过不了,专业课干脆你就别上了!”黎琦也自知理亏,有委屈没处说,新年里也就只好由着杨帆的性子,买这买那。圣诞过后不久就是元旦,滨江道上的商店猛打折扣,又是促销又是甩卖,又是批发又是清仓,喧嚷叫嚣了大半个月。杨帆买了一堆衣服,不仅把自己的生活费用个精光,连黎琦的也没能逃脱。黎琦使劲地护着钱包,说托福还得重考啊,这可是报托福的钱!杨帆听完就把大包小包往地上一摔,说给你一万块钱让你报七次托福你也过不了!
林雪树第一次托福也挂掉了,而王贾烈已经玩游戏玩得昏天暗地,都忘了还有个托福考试。于是黎琦就和林雪树、王贾烈一起,思量着去托福作弊圣地北京工商学院报名重考一次,就在过春节前的一月底。长痛不如短痛,三个人思量着,过了托福回家过年才能好好地玩一玩。
林雪树大出血,一个人出了三份托福的考试费。黎琦的钱都被杨帆拿去买衣服跟护肤品了,黎琦原本还计划着买一条CK的内裤,精打细算不如不算,钱包里的钱哗啦啦地流,最后只好买了两条班尼路的内裤。王贾烈花钱本就没谱,见黎琦和林雪树拉着自己一起去北京作案,就翻了翻眼皮说:
“哎呀,没钱呀!”
很快三个人又拉了其他班级的两个人,五个人合伙,买了一份当天的托福答案。
考托福的前一天晚上,五个人就出发了,在北京工商学院附近的如家定了两间房,一间家庭房,一间双人房,但在分房的问题上出现了矛盾。因为同行的还有一个女生,一个人住一间怕浪费,两人住一间怕有闲话,跟着睡那间家庭房呢?一个男生就够难受了,还来俩?分房当即陷入了僵局。黎琦、林雪树和王贾烈当然团结在一起,说本来就是一个宿舍的,又正好是三个人,当然是住家庭房啦。可那女生偏偏跟那个男生不是一个班的,又是第一次见面,说怎么睡一起嘛?
四个男生纠结了半天,又是猜拳又是抓阄,翻来覆去谁也不能说服谁。最后男生们急了,说那你想怎么睡嘛?女孩眨了眨眼睛,说还是跟黎琦睡双人间吧。黎琦当下就被其他三个男生出卖了。
第二天一早,五个人按照枪手的指示行事,延后了半个小时进入考场,而枪手则提前了半个小时进场。等五个人进考场的时候,枪手已经做完阅读和听力了,都是选择题,很快五个人的手机就收到了枪手发来的答案,进考场之前偷偷地写在了身上的某处。北京工商学院的监考就跟玩儿似的,五个人也就放了松,慢悠悠地把答案输入电脑中去。中途休息时间,五个人按时来到厕所,很快手机又收到了枪手发来的口语和写作的答案,五个人一阵欣喜,回考场将托福考完,然后在北京晃悠了半日,到大半夜才摸回宿舍。
黎琦和林雪树都是高分,唯独王贾烈没有成绩。原来徐泽帮王贾烈把钱打到了ETS的账户里去,王贾烈却忘了报考位。等到了考试那天,王贾烈在考场里捣鼓了半日,也没有捣鼓出什么来,觉得甚是奇怪,就责问管理人员自己为什么没有考题?管理人员拿着王贾烈的证件扫了两扫,说你交了钱没报考位,跑过来做什么?
林雪树当即就掐住王贾烈的脖子,说给你们垫钱报托福,连你们买答案的那份钱都是我出的,你******给老子浪费!徐泽赶忙拉住怒火冲天的林雪树,说首长你消消气,钱少不了的,都在贾烈的ETS账户里呢,让贾烈取出来就行啦。王贾烈当即心花怒放,问徐泽:
“木木你给我的账户里打钱了?这钱是能取出来花的吧?”
转眼虎年去兔年来,冬天去春天来,酒店管理系的学生们托福都已经通过实力或者各种手段考过了,却还有一个人坚持着。钟歌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却硬是要在酒店管理系大楼的托福考场考过。结果大家都开始吃冰棍吃雪糕了,钟歌才如愿以偿地通过了托福。杨帆一算,钟歌前前后后考了八回,真的是花一万块钱也过不了。
钟歌的托福一过,暑假就快来了,大家如释重负,终于可以进入项目上专业课了,大家都在期待着美国大学的课堂会是怎样的一副模样。
林雪树约了钟歌到东北家里去玩,就问徐泽愿不愿意去东北避避暑。
徐泽说不了,暑假要去意式风情街的一家西餐厅,体验一下打工生活。既然有些鸟不会在鸟笼子里面关一辈子,那就必须要尽快地学会飞行。
老郭烧得一手好菜,就是脾气有点儿臭,因为在意大利呆过几年,自认谙熟意大利料理的烹饪之道,便在这条位于街角的意大利餐厅里将自己高高地挂起来,没来几天,就把面点房的厨师长贾师傅气得嘴斜鼻子歪,从此面点房跟热菜间老死不相往来,你走你的经天路,我过我的油坊桥。因为西餐走菜讲究规矩,贾师傅跟老郭又不愿意来往,没辙,只好自己掏钱在两个厨房之间安了一部内线电话,走菜的时候学徒们朝着话筒里一口一声暗语,简短、急促、晦涩,像过去的地下党在搞活动。
这一下可憋坏了厨房里的师傅们,面点房从此只能啃着面点当宵夜,肚子填饱了但食之无味;热菜间倒是油水丰盈,但肚子还是饿得咕咕直叫。没撑过一个月来,师傅们就坐不住了,暗地里偷偷地换东西吃,于是暗语里又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暗号,比如七厕,比如九点。意思是这边老郭去了厕所,大概要七分钟,赶紧把东西藏好,那边贾师傅九点下班,没事就来面点间坐坐,诸如此类,名目繁多,乱人眼球。
贾师傅其实挺心疼自己手下的这些厨师们,小小年纪就开始在厨房摸爬滚打,渐渐学会了察言观色,古灵精怪,最小的陈师傅今年才十七岁,在面点间专做披萨,忙得一刻都不得闲。这家意大利餐厅的披萨出名得很,客人不仅可以坐下来吃,也可以点完了打包带走。POS机的订单如雪片般在面点房里飞舞,陈师傅的双手就不停地劳作,圆圆的面团越揉越薄,越揉越宽,贴在沾满面粉滑不溜手的大理石板边缘,在陈师傅的手下飞速地旋转。番茄酱、巴马臣芝士、烟熏肉、洋葱、帕尔玛火腿……用比人个头还高的大铲送入烤炉,三百五十摄氏度的高温,不出五分钟,意大利人披萨就滚热地出炉。陈师傅的手,一分钟就能做一张意大利人披萨。
可是贾师傅又拉不下脸来,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看到的就当过眼云烟,不小心撞着了也只好不疼不痒地骂几句。可是热菜间就不同了,老郭一看到就怒得拿锅底拍桌子,啥锅离手边近就敲什么锅,也顾不得那是厨房新买来的不沾油锅。砰砰砰!敲得厨子们心头七上八下,连眼皮都不敢眨。妈了个逼的,他娘的反了你们?你小子要再敢,老子我一锅拍死你!妈了个逼的……引得楼上的服务员们忍不住跑下来看笑话,看着平时这些耀武扬威的厨子们一个个蹩脚地挤在墙角一动不动,于是在楼梯间堆成一块,挤眉弄眼地咯咯笑。
时间一长,大伙倒也习以为常了,不再当茶余饭后的笑话看。再加上主厨经常不来上班,要么就在餐厅的吧台里泡着,要么就在办公室里歇着,这几年老郭的脾气是越来越臭了,好好的一个厨房,肉香四溢的热菜间,被他的满嘴喷粪弄得乌烟瘴气。新来的学徒无一不后悔不迭,捶胸顿足,但又拿这位盖世太保没辙,谁让老郭是热菜间的头头呢?谁让主厨不来管事,山中无老虎,猴子也能称霸王呢?于是大伙也就任由老郭的一嘴臭粪漫天弥漫,任由老郭摔烂一把又一把不沾油锅,任由老郭的拖鞋走在厨房里呼啦啦地带风。
新来的学徒跟贾师傅一把鼻涕一把泪,贾师傅只好跑开,丢下一句:让他得瑟去。学徒又去哭小龙哥,餐厅的经理,小龙哥就忙起来,脱不开身,告诉小学徒说:砸烂的锅从老郭的工资里扣。
老郭就越发的横起来,有时竟不把主厨放在眼里,边做菜边说,这餐厅能有这生意,都是靠老毛子(主厨)的那张脸。言下之意就是说主厨的那张洋人脸是块招牌,客人是冲着这张脸来的,而不是主厨做的菜。
实际上,主厨已经两年没下过厨房做过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