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离婚后,朝霞心情一直很不好,和单位办了停薪留职手续正式回到霓裳公司。朝霞在回去之前对这件事情曾做过深入的考虑,如果她自己有能力,能够在霓裳某个岗位独当一面的话她就可以离开,结束当下的女工生活,如果不能,她宁可这么干着,她可不想当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一辈子仰仗家人的庇护和恩赐渡日,过着貌似体面,实则不堪的生活。
霓裳形成规模经营,因为所生产的衣服款式清新、雅致,深受大家的喜爱,各大城市都有经销点。朝霞初来乍到对公司的情况不太了解,不能贸然进入管理层,所学的财务知识这几年又没怎么用,基本上忘得差不多了,也不能安排到财务部门,罗列和林溪商量让她去霓裳直属分店当收银员,既不用过早涉入公司的管理层,又能积累一定的营销经念。
当时罗列这样对朝霞说:“机会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能不能胜任呢?你想做财务总监、还是部门经理呢?”
朝霞满脸愧疚,她知道自己的知识贮备及管理经验不足,如果盲目插手进去恐怕越管越乱就说:“我还是从底层做起吧!”
罗列点点头说:“你还是去分店当收银员吧,时机成熟了我再给你重新安排。”朝霞点头,第二天就去市中心的专卖店去上班。上班没几天就报名学驾照,罗列看她心情不好,买了一辆小轿车送给她,这样以来,她一有时间便往驾校跑,
朝霞在当收银员的工作干的得心应手,大家知道她是老板的大小姐,没有人不照顾她的,日子过得还算逍遥自得,这时小小已经上幼儿园了,她闲下来的时间就找周倩玩。
这期间霓裳接到了一桩大生意,和自己以前供职的云飞公司有关。原来是云飞公司五十年厂庆订做工装。朝霞心想霓裳生意做得很好,整套西服自然价格不菲,云飞公司竟然在短短两年时间如此财大气粗,居然给每位员工订做工装。她听到这个消息大为震惊,忽然特别怀念以前的生活,她和同事们一起郊游、一起唱歌、跳舞、滑旱冰、在运动场上比赛和同台表演,还有“非典”时期大家排着队,一人领一杯草药喝,她感觉云飞公司就像是一个大家庭,而她就像是暂时离家的孩子,工作之余她时常想回去看望大家,却总是抽不出时间。
就在这时,王磊的妈妈来电话了,说让朝霞把小小带到医院,她想看看孩子。这个纤瘦而又优雅的女人竟然住院了!这让她大为惊异。在她印象中她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女人,虽然年纪有些老了,可看上去精力充沛,四肢柔软而富有弹性。她还记得自己在月子时婆婆曾经悉心照顾过自己,曾经给自己做过那么多美味的饭菜。想到这些,她毫不犹豫地放下手头的工作,买了水果从幼儿园接出了小小开车来到医院,在医院门口又买了一捧康乃馨。
婆婆做的是白内障手术,一个人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一只眼睛被白纱布蒙着,听见脚步声问王磊的妹妹王芸道:“芸儿,是不是你嫂子带着孩子来了?”
朝霞见王芸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黑色的长发高高地扎起,手里拎着一个热水壶说:“是呀,妈妈。”
然后跟朝霞打了一声招呼,蹲下身去逗小小玩,让小小叫姑姑。小小认生,就是不吭声。王芸从口袋取出一只早已经准备好的白纸鹤说:“你要是不叫的话,这个我就不给你了!”说着把小纸鹤在她眼前晃了一下,小小经不起诱惑叫了三声姑姑,王芸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一下,放下孩子对朝霞说:“姐,我下午还有事,你帮我陪一会儿妈妈。”
“好吧。”见王芸马上要走,叫住她,从皮包里取出一串手链说:“这是我大嫂从国外带回来的,送给你。”
王芸开心地收下香水,说了一声谢谢,也就走了,躺在病床上的婆婆拉着小小的手问:“你爷爷、奶奶的身体可好?”
“都很好!”
婆婆见朝霞送走王芸,拍着床边示意她坐在自己身边,说:“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你最近在霓裳工作顺心吗?”
“还可以吧。王芸在哪儿上班?”
“她应聘去了云飞公司,单位效益好了,说是解决老职工的后顾之忧,从应界毕业生中招聘一些职工子弟当技术员和工人。”
“哦,云飞公司还真是日益壮大起来了。”
“可不是吗?现在生产线上任务饱满不说,还在郊外拉了一条生产线,相形之下,你原先呆的那个车间就是小作坊喽。”
“您现在还去外地参加演出吗?”
“很少去了。”
“为什么?”
“有些人自己无能也就罢了,还见不得别人略有才干并且做出成绩,我们演出团体有女的也就有男的,瞧那伙人怎么嚼舌头呢。”
“管别人怎么说呢?只要爸爸相信你、支持你,你跳给她们看好了,再说你年纪这么大了,经历的事情那么多,不应该被几句流言吓倒吧。”
婆婆被朝霞惹笑了,她的笑声依旧那么清亮,朝霞心想她到是很羡慕婆婆这种生活方式!人虽然退休了,可是依旧把自己收拾得清清爽爽,身体还是那么苗条,步态还是那么轻盈,声音还是那么悦耳,打开绷带也就比女孩子多几条皱纹而已,人家说:青春不老是妖精,也怪不得别人要嫉妒、要造谣了。
小小一个人蹲在地上玩纸鹤,秋日的阳光涂在窗户上,给医院增加了几分暖色,两人一时无话可说,朝霞拿起床头柜上的《每周文摘》说:“妈妈,反正闲着没事,你又看不成电视,我给你念一篇文章吧。”
“好,你念吧。”
“标题是《生命的美好》
尽管有许多事让我们忧虑,但相比而言,值得感激的事要多得多。尽管生命的美好被蒙上阴影,但它却永远不会被埋没。相对于每个无谓的破坏行为而言,都有更多数以千计更为微小的、包含着爱、友善和同情的举动静静地上演着,相对每个试图伤害他人的人而言,都有更多的人致力帮助他人,治愈他人的创伤。
在最为壮观的前景和最为琐碎的细节中,请仔细观察,因为美好的事物总是散发着耀眼的光辉闪亮登场。
生命的美好没有界限,每一次相遇都会使这美好变得越发丰富,你经历得越多越能欣赏生命的美好,生命中的美好就会变得越多……
“听到这样的文章真让人感动得想掉眼泪。”婆婆说,看到婆婆年纪这么大了还如此多愁善感她不由得想笑。事实上,真正的好文章就像是阳光和雨露可以给这世界带来温暖的,是可以滋润、洗涤人的心灵的。她从包内取出香水说:“您经常出入一些大的场合,这瓶香水送给你,我想信你会跳出世界上最优美的舞蹈!”
“谢谢你,你看王磊那小子,把你这么好的女子给错过了。”提起王磊,朝霞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样,心情无端地沉郁下来,好长时间不吭声,小小在一边在旁边玩纸鹤一边问:“妈妈,爸爸会来吗?”朝霞无言以对,就在这时护士来量体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