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没有了夏日的炎热,取而代之的是习习秋风,煞是凉爽。院子里的梧桐树也开始稀稀落落地掉着叶子,一片一片,随风在空气中摇摆几下,或高或低,可是最后依旧轻飘飘得落在了地上,不再蹦腾。
一个清瘦的女子手持一把大扫帚,轻轻地朝一个方向挥动着,每每接触地面都发出嗖嗖的声音,很有节奏感。
女子一袭白色素衣,偶尔一阵风过,及地的裙摆会摇摆几下,好似在配合着风的歌声。这时,女子抬起头,看着眼前壮实却年老的梧桐树竟有些失神。她依然记得,当日从这崖上坠落的情景。
那一日,在廊桥边上,她毅然攀上栏杆,纵身跃下这万丈深渊。她知道,她将万劫不复,可是她恨!
她恨那些曾经屡次重重地伤害过她的人。
可是——
她更恨她自己,如此软弱,如此任人欺辱,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那一刻,她的整个身体稳稳得坠落,身边呼啸的寒风却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她不甘心!
如果——
如果她这次她能活下来,她一定要让自己变得强大起来,不再是原来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欺辱的女子。
上天似乎真的听到了她的不屈,重新赋予了她第二次生命。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虽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还活着的事实,可是她真的活着,一如既往的活着,只是原来姣好的面容已不复存在。
当日坠落至崖底,千年寒冰无情得刮伤了她的面容,如今她有的也只是一脸的伤疤。而夜岚却并不认为如此陋颜是什么坏事,反而发自心底的欢呼雀跃。
她终于不再是原来的夜岚。
“仇儿!”一叫唤声在她身后响起。
没错她不再是夜岚,她是仇儿,仇恨的仇。
仇儿转过身,只见一位头发花白,双目如炬,精神矍铄的老人从一旁的茅草屋里走出来,一手负在背后,另一只手轻捻着花白的胡须,也是一身素衣,颇似仙风道骨的老仙人。
“师父——”仇儿微微低头,毕恭毕敬得应声道。
“恩!”老仙人望着眼前梧桐下的女子,眼底溢满了担忧。
三个月前,他出外神游归来,无意间在寒冰洞里发现了她。当时,她昏迷不醒,伤势严重,尤其是面部早已血肉模糊,识不得本来的容颜。虽然他救活了奄奄一息的她,可是毁掉的容颜却没有办法再恢复。
每次问及她坠崖之前的事情,她总是闭口不谈,但是老仙人依旧能感觉得到她胸口的满腔仇恨。
本该如花似玉的年龄,却背负着如此大的仇恨,只能不叫人担心。
“在想什么呢?”老人已踱步至仇儿的跟前,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可是换来的依旧是那一句淡淡的“没什么”。
她又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三个月来,她都会驻足在这梧桐树下,任心绪飘远,可是从来不诉说起那前尘往事,即便他是她的师父。
“你可知道为师为何会独独偏爱这梧桐树?”老人抬起头,眼眸深邃。
“徒儿不知!”她依旧一副乖巧的样子。
“古人常说,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这梧桐树不但有气势,而且也是祥瑞之兆。”说完这话,老人还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仇儿。
却只见仇儿低垂着眼帘,只是细细得听着,并没有打算多加评论。
老人继续说着,“传说中,每五百年,凤凰就要背负着积累于人世间的恩怨情仇,集于梧桐枝上置身于熊熊烈火中****,将自身颓败的羽毛燃为灰烬,后再用烈焰之光染羽,使羽色更加亮丽夺目,在烈火中重生,其音更清,其神更髓。”
仇儿自是明白师父所说的“凤凰涅槃,浴火重生”的典故,亦知晓他老人家的心意,依旧乖巧地回答道,“徒儿明白师父所谓何意!”
“仇儿,仇恨只会蒙蔽你的心智,让你看不见这世间的美好,这又何苦呢?”老人依旧满脸的担忧。他不知道当初自己为何会收下她为徒,许是独身一人有些寂寥吧!只是,这个徒儿心底仇恨太深,又从不当他的面提起,着实让他不得不担忧。
这番话师父早已说过多遍,仇儿早已明了于心。只是,她真的能放下当初的种种吗?
她不自觉地抬手摸着自己伤痕累累的脸庞,这一动作全落入了老人的眼里,他的眉头紧紧地皱成了一个川字,万般心疼地安慰道,“仇儿,你的容颜并不是不可恢复……”
“师父,让您费心了!徒儿并不觉得这副陋颜有何不堪!”
确实,这副容颜时时刻刻提醒着她曾经发生的一切。当初醒来之时,她还好奇为何师父从来不让她照镜子,若不是待她能下地走路了,在一方浅浅的水塘里瞧见她如此这般的容颜,她依然记得当初的那份心痛之感,就好像有人拿着匕首无情地在她的心口上撕开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口子。
只是,如今却早已习惯这副容颜。
“仇儿……”老人还想说些什么,只是对上仇儿的眼眸,欲言又止,终是没有再开口。
沉默就此蔓延开来,无边无限。
最终,令人意外的是,仇儿率先打破了这沉默。
“师父,您什么时候教徒儿习武?”没错,唯有身怀绝技,她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才能不受别人伤害,只是每每提起,师父总是推脱不答。
“仇儿,并不是师父不教你,只是……”只是习武本为强身健体,如果用来报仇,那实属他所不愿,他更不愿看到自己的徒儿活在无限的仇恨中。
“师父,徒儿明白您的顾及!”自从从悬崖上落下,仇儿似乎恢复了在娱乐圈打拼时的那份察言观色和揣摩人心。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仇儿,只要你能放下仇恨,为师自是会就将所学传授于你!”习武之人毕竟是不愿看到自己生平所学后继无人。
仇儿不再应言,只是低头默默地看着地上的梧桐叶。
“哎——”老人终是重重得叹了一口气,别过身,仰头对着梧桐树,若有所思起来。他该拿这徒儿怎么办呢?
仇儿重新挥动着手里的扫帚,“嗖——嗖——”的声音再一次很有节奏得响了起来。可是片刻的寂静终归是被打破的。
“从明日开始,为师就将毕身所学全部传授于你!”老人淡淡地说道,却没有回转身来。
听此言,仇儿手里的动作自然停了,她抬起头,望着师父的背影,有些发愣,可是很快就回了神,依旧淡淡得说道,“是,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