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里面是那种东西,她没见过,还是算了吧。
书被她压~在枕头下面,微微碰到了什么东西,丝绸般的柔滑,还有硬质的东西,是她以红绸包裹收藏起来的相思髓。
走到窗前,她关上了窗户,外面太吵了。喧闹声、大笑声、划拳声、酒杯碰撞、笙歌琵琶……她觉得天地都在旋转,一阵沉闷的夜风吹开了她面前的窗,夜风中带来院中那一抹寂~寞的花香,她突然很想上山去女娲庙拜一拜,以前只听人说女娲庙很灵验,她还没有什么想要又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的,就没有在意过,如今可以去为季舒祈祷一次了。
大厅内,一身喜服,金玉高冠,若明珠般熠熠生辉的季舒恍若神人般坐于席间,与宾客推杯换盏间与一个跑来报信的小童耳语一番,神色不安。小童悄悄跑开后,季舒抬手招来一个婢女,叫人去厨房给夏水送点吃的,其实他是想知道夏水在不在房里,前日听说她在芳草州被迷昏了,好在他知道那种迷药并不厉害,临行前那番话,他就是怕她得知自己会在她回来的那天晚婚一时冲动甘愿命丧敌方之手,今日又听说他们要回来了可董虚先生故意隐瞒一般对夏水的情况只字未提。这会儿听说董虚和怀岸都回来已经入席了,唯独没有夏水的动向,他笑眼扫过众人,真想亲自去看她。
夏水坐在chuang边换了身干净衣服准备出发,当拿起枕~边换下的衣物时抓住了枕头边,枕头移了位,那本《房中秘书七十二式》露出一个角,她突然变得愤怒,把衣物甩到衣架子上,转身回来想起今晚就是季舒的洞房花烛夜,想起季舒干干净净,从小好人家出生自然好教养的模样,她实则觉得这本书粗俗无比,一时觉得自己今日挑选的这件礼物又成了废物,她愤怒地从枕下抽出那本书,一把甩在chuang里面,打在chuang内的那面墙上,“哗啦啦”地一声响,让她心脏狂跳,转而碰门出去。
小孩儿带着一包他娘亲自做的炸鸡去敲夏水的房门,门上了锁,她人不知去向。
大厅那边,季舒告别众宾客按着规矩进了新房。
十八个婢女站在房内在旁端着新人礼一步步要用到的东西侍候着,一把把的红枣、花生、栗子、桂圆等喜果由喜娘撒上去,再由喜娘用一把缠着红绳的新剪刀分别剪下季舒和周姝二人的一缕发丝,合成一束以红绳捆扎,放进一个红色的精美锦袋里。以描金撑杆挑起红盖头,喜娘在一旁祝福着称心如意,婢女端来合卺酒,两人在喜娘“同甘共苦,永不分离”的祝福声中含笑饮下。
婢女们含羞甜笑着有序离开,喜娘甩着红手绢给他们关上了门。
季舒的笑容一点都不虚伪,就好像面前这个就是他要相伴一生的人,他柔情似水,周姝的目光多次落在他身下的轮椅上,她的目光闪闪躲躲,有些委屈,可是往上看,看到季舒的眼睛,她就再不犹豫,多少有点能够体会外面那些待字闺中的女孩子们为什么对双腿残疾的季舒疯狂地迷恋了,他规矩、干净、温柔、以礼待人,还有他深不测可的处事能力及承担能力,更重要的是他长得如天神般叫人自惭形秽,而且能感受到他不在乎自己的自卑,他以爱和修养包容了她。
陪着季舒,她饮下了一杯又一杯,不知怎的芙蓉帐开始在她眼前旋转,在她醉倒的一刹那,不如说是被季舒眼中的神采溺毙。季舒松开在她身后点过她睡穴的手,周姝被他平着放在chuang上。
他放下了帷帐。
一身夜色长衫的他推着轮椅来到夏水门前,看到挂在门外的锁,夜深人静,心想这都快子时了,她去哪儿了?
季舒于黑暗中,从轮椅上站起来,打开他书房里博物架上的一套书壳,从里面拿出一套白衣,利落地穿在身上,带上遮掩上半脸的银色面具,跳窗夜行。
听说她去了女娲庙,为什么要去女娲庙?
他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疯狂过,闪电劈开天地,刹那间目之所及银白一片,隐隐雷鸣,越来越强地在天地间震动,眼前被风吹得发狂般摇摆的大树在他身后极速掠过,大雨倾盆,瞬间冲刷尽树叶上的风~尘,于阡陌小道上汇成一条溪流。
当他在山上女娲庙前落定脚步,哗哗的泥水像开了闸的似的厚厚一层从上面冲下来,他全身shi透,身上线条流畅性~感的肌肉轮廓在闪电中的银白里展露出来,他明珠璀璨的脸此刻苍白得几近透明,黑色的长发如流水挂在肩上,他的心放了下来,就算没进去,他也感应到夏水在里面。
当他走进去,燃着温暖烛火的女娲庙在夜深人静时并无一点恐怖,反而这里像个温暖的避风港,是心灵疲惫者能够回归母体般的归宿。
他在女娲像前的蒲团上,看到了倚着女娲像下的高台一动不动的夏水,她身上也被淋shi了,从腿上到腰上、袖口处,还有黄~色的泥水,此刻她手里还紧紧地提携着一只女娲像前的白石烛台,面目上皱着眉沉沉地睡着,外面的电闪雷鸣恐怖无情都在女娲娘娘的庇佑下被隔绝在外。可是这里太冷了,他匆匆走过去满是心疼地想要抱起她,可是她条件反射般将手中的烛台狠狠地刺过来,季舒敏捷地握住她刺来的烛台,他看着夏水眉心深皱眼睛都睁不开,可见她是多想保护自己,在这不知会有何物出没的孤山上。
他另一只手紧紧捂在她紧握烛台生死不放的手上,对她说:“水儿不怕,我们回家。”
夏水的眼睛似乎睁开了,也似乎没有睁开,她的脖子努力往正了摆,意识里~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姿势,就是要循着那个声音把身子弄起来凑过去,她冰凉shi润的嘴唇开启道:“回家?”
季舒已经担心得不行了,夺过她手中的烛台,立即用另一只手代替烛台握紧她空空的手心里,伸长手臂将烛台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对女娲像说:“多谢女娲娘娘庇佑,夏水平安无事,我要带她回家了。”
当他看看她的脸,她睡得特别沉,沉得让他很是担心。
他将外衣脱下来紧紧裹在她身上,虽然自己的外衣也是shi的,但是幸而他轻功极佳,一路上淋雨时短,让她多穿一件还是有用的。季舒将她打横抱起,施展轻功,一路上登萍渡水八步赶蝉。
此时水色山庄除了一身蓑衣出来巡视打更的人,院子里已经陷入了盘古开天辟地前一片混沌般的沉积。
此时雨小了,风却彻骨寒凉。
他抱着夏水悄悄回到她的房间,门外那把锁他之间用巧力一捏便被打开了,现在被他丢在桌子上,他将夏水放置到chuang上,点了灯,将关着的门谨慎地闩上。折回身赶紧脱下她那件自己的外衣,已经shi得成线地流水了,他将衣服丢进地上那只洗衣盆里,然后脱下她里面弄了一身泥水的衣服,直到里面只剩下一身中衣,摸着也是潮的,季舒给她脱衣服的时候不忘检查她手腕脚踝上是否有擦伤,是夏水还能不擦伤?给夏水盖好了被子,迷迷糊糊的夏水觉得身上凉凉的,也厚厚软软的,慢慢的便适应了,但是脸上糊上来一块发烫的东西,弄得她呼吸都是困难的,她不满地想要摆头闪躲,可是一直动不了,只能难受承受着,好不容易脸上没折腾了,手又被拉了出来,暴露在外面的冰凉里,接着手心上又一阵热乎乎的。
烛光下,季舒坐在chuang边拿着一块热毛巾蘸着踏脚板上的一盆热水给她细心地擦着手,生怕擦不出伤口里的沙子还弄疼了她,眼睛往她手心里凑得特近,像是在用鼻子擦。
然后他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居然发现夏水皱紧了眉此刻又慢慢展开了,季舒觉得很有成就感,把木盆换了个位置,揭开她脚边的被子,换了块毛巾浸水后给她擦脚。
一阵忙活结束了,季舒觉得夏水这下也该舒服些了,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是穿着shi衣服的,刚才还往chuang边坐着把chuang边弄shi了都忘了,他赶紧宽衣解带,也只留一身中衣,揭开被子抱着夏水躺了进去。
第一次穿这么少抱夏水,感觉她身上滑滑的软软的,肌肤很有弹~性,他埋首于她微微潮shi的发间,闻到她身上独有的纯净而又热烈的夏天的气息,混着夏雨的气息,浓烈的青草香、泥土香、还有一丝清新的海洋香,一点点的花儿的甜味儿,眼前像天边生长去一片明艳的花海……突然听到耳边夏水发出的声音,他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居然一闭眼就入了梦,他半支起身将耳朵贴近夏水口边,想听听她是不是要说什么,结果她轻声哼哼着,有些难受的样子好似就要醒了,只是她奔波了一天一夜至今才休息,实在是困极了。
季舒不想被她看见自己在她身边,弹指灭了灯,怀下的夏水又静静地睡去,乖乖的纯白的。他的手指寻摸到她的唇,wen下去,离开时听她嘤咛了一声“季舒”,季舒极为感动,随后轻轻回应她:“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即使雨再大风再疾。”他将蜷缩侧卧的夏水完全拥入怀中,拉动被子想给她里~边盖好时,摸到了一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