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菡看见水形笑了就是原谅他了,感激地伸手抱住水形,在她耳边温柔缠绵地说:“我知道娘子担心我了,下次我一定不这样了,我会先好好想想,能不出手就不出手,今天和茜香切磋的时候我也很怕呢,害怕娘子生我的气。”
“你就没想过打不打得过啊?”
“当时我想过出面说说,因为就我一个不是水色山庄的人嘛,但是想着说了还是要打,干脆就打吧,输了让她们高兴就不打了,赢了让她们丧气也就作罢了。”
“你可以夸她一身功夫耍得好,她乐了自然也就罢手了。”
“是是,还是娘子聪明,我记住了。”
夏水站在门口,左手握拳放在嘴边,大声地咳嗽一声:“咳嗯!”
若菡和水形立刻分开,夏水走过去要帮忙一起做饭,说绻云院的饭一向都由张大娘来做,她连见习的机会都没有,所以有时候肚子饿了厨房里只有食材她不会做也很失落呢。
“那好吧,小水来切菜。”若菡让出位子,让夏水来切案板上洗好也削好皮的土豆。
“嗯!”夏水开心地跳过去,拿起银亮亮的菜刀在土豆上比划来去,不知如何下手地转头向水形求救。
夏水洗好上好了药,刚穿上鞋就听闻院内水形和若菡有趣的说话声,扶着窗边的那张小桌子凑过去,看见院内木撘的厨房下两人站得很近,水形在吃苹果,对面站着若菡低着头还悄悄拉着水形的衣角。
“知道你记性好学得快,但你真受伤了怎么办?”
“娘子武功盖世,所向披靡,一招出手就能制敌,都说名师出高徒,我也在下面勤学苦练了,怎么会差呢?”
“你呀,就会说好听的。”
“我来教你吧?”水形走过来温柔地对她说。
夏水点点头,水形的似水温柔,让她眼前心中开明通透,似乎穿透了前世层层光阴,但见日影下溪水潺潺的好光景。
这一顿晚饭,夏水头次有了家的感觉,满心的感激,是若菡和水形让她体会到尘世人家中那叫人眷恋的温暖,怪不得和若菡相处,总能感觉他是这么叫人舒服的人,看他温柔清澈的眉眼,总是洒满阳光水色潋滟,随和乐观,原来他心有这样的馨好归处。
晚上他们走出村口,一个穿戴整洁、头面清爽的布衣车夫驾驭一辆原木雕栏的宝马香车已经恭敬地等在路边,蜜合色的锦缎轻纱四处笼挂,车顶的四个角,还分别坠着黄玉雕琢般的润泽铃铛,一路发出不同于金银铜器的珑璁之音,车内还有犹如沾着朝露的花清香。
夏水一路坐着这样的马车,实在觉得有趣,不知不觉的就到了地方,水形要提前下车,她拉过夏水的手,她的表情依然柔和,只是从眼神中可以看到她的郑重,说:“小水,你可以帮我们保密吗?不要告诉外人我们住在何处?”夏水想起今日之事,从前来村口迎接的马车的品位和车夫的素养上都可以看出,水形在外的地位是很高的,然而他们还住在清静偏远的小村子里,看来是隐居山水之间的意思。夏水点点头,说:“嗯,我可以保密。”然后她露出理解的笑容。水形对她相信地点点头,然后先下了车。
夏水才想起揭开纱帘观看外面的场景,这里看着像是那个大院的后门,她问若菡:“若菡,这是哪儿?水姐姐怎么在这儿下车了?”
若菡笑笑对她说:“这是嫣琉坊的后门,我们一会儿去前门那边下车。”
夏水点点头,想来是要来嫣琉坊参加歌会的,她又想起了什么问若菡:“水姐姐来嫣琉坊是做什么的?”想着是从后门进,那肯定是与嫣琉坊亲近的人物吧。
若菡小声告诉她:“小水,在这里呢,娘子的名字不叫水形,叫千影,而我的身份是千影的表弟影源,你可记好。”
果然啊,夏水想起她第一次向校场上的那些汉子问起若菡的事,他们说水姐姐和一个千影姑娘很像,原来是同一人。
夏水点了点头,回头问他:“你还没告诉我,水姐姐是嫣琉坊的什么人呢!”
若菡笑了,说:“是我疏忽,娘子是嫣琉坊的歌姬,也是嫣琉坊的老板。”
夏水不禁感叹,然后更迫不及待地从车窗扒头向外看,从窗外就能看到这儿的人接踵摩肩,而且随着天色愈来愈晚,人也越来越多,都往一个方向汇集,还有许多的马车、轿子都不得不远远地在人群前停下来,里面的人提前走出来步行至那里,而那个方向也正是他们马车前往的方向。很快,她就看到五色花纸扎成的漂亮灯笼下面,光彩流离地映耀出的三个墨色大字“嫣琉坊”,写尽烟花旖旎的三个字却呈现在一块色调风雅的牌匾上,不阔不窄的大门上坠下一串的五色花灯,映照着走进去的人各色各样。
他们由梳着两个花苞头的可人小丫头领着,一路走过大厅直到最前排坐下,整个大厅靠近舞台的最前排和观看视线最好的二楼都是贵宾席,用的桌子是铺了祥云雪锦或是花蝶宝蓝缎的八宝桌,上面还有新炒的五香瓜子、酥玉堂的什锦点心、新鲜瓜果、陈年琼浆。
整个大厅除了嫣琉坊的女子,只剩下夏水这一个外来的小姑娘身在众男客中分外显眼,可是她还不知,依然轻松自如地坐在那儿看着空无一人的台上,在欣赏那儿独具匠心的舞台布置,灵动双目看到能让室内空气犹如空山新雨后的来源,是那放在角落半人高的镂雕宝鼎,怪不得满室清香,纯美非常。
“姐姐会出来吗?”夏水亮亮地盯着台上问若菡,她期待着快快开场,生怕一眨眼就错过了如此美景转换的任何一幕。
“会。”若菡心中的期待不必夏水少,嫣琉坊的每一场欢宴,只要有水形在,他都抱着至真至诚的心去静静地观闻。
满座宾朋,随着时间慢慢过去,进来的客人越来越多,整个大厅也越来越安静,嫣琉坊的品位也在满座宾客的素质上体现出来。
开场清新大气,银筝几声,明月清风下流水叮咚。台上两边飘上梦幻的仙烟,凭栏处,珠帘动,一个姣若春花,媚如秋月的女子弹唱起一曲《菩萨蛮》。
夏水细细地看那女子,她妆容过浓,且有时低着头,分辨了好一会儿才发现不是水形,她只能耐心等待着。
小节会,水形不做开场,但是她一出场就带动了整场“醉卧炎凉”的高潮,她从来就不知什么是丝竹之乐,忘了水形唱了什么,她只是看到台上的水姐姐就兴奋起来,回头看满场的人是多么的激动,却看到了同是首排,坐在不远处的季舒,他还早就知晓自己所在似的冷冷静静斜眼看了自己一样。夏水的心情马上就变了。
“绿窗凉透,方醒抬眸,雨入豆。
迷离此间,身如糯,恰时心如叠。
夕阳落,夏日长又几多?
庭中荷田挤,凝落珍珠滑坠起一簇。
清风戏,堂前空空寂余味。
食有律,寒着衣,鹄飞故里,明月送冀有期。
哗哗飒飒,shi青泥,无形染白了叹息。
紫阳动泣徒埋骨,坐张机,织怀语。
再谈何来种篱笆,可笑隙里追白马。
昼颜日暮,夜中绮梦可把人诛?
檐燕互答,才觉回首,雨声稀。
风雨过后地更坚,生机道义却枉然。
妒命薄,缘深不齐,研尘意。
纵能艳绮罗,亦无能以身代其麻丝。
觅及答说,他已无可相忆。
绽翠滴,水芭蕉,不断爆开色彩而后疏离。
花灯锦绣烟火稠,柳絮飞梅香满路。
君安在侧位同乐,月上西,言笑晏依。
身着辉夜华新衣,紧紧牵着我的手。
惜别往矣,短短一生尤为知足。
哗哗飒飒,shi青泥,无形染白了叹息。
紫阳动泣徒埋骨,坐张机,织怀语。
再谈何来种篱笆,可笑隙里追白马。
昼颜日暮,夜中绮梦可把人诛?”
一首歌罢免,全场鸦雀无声,都静静的享受着,不忍心打扰。
夏水没想到平时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并不出众的水形,唱起歌来的时候,原来是这般的脱俗。
“醉卧炎凉”一晃眼的功夫就结束了,夏水还是跟季舒见了面,本来她已经所有的烦忧都抛诸脑后,但一见到季舒还是撅了个嘴~巴,夏水哼一声为不让水形和若菡担心,还是好好的和他们道了再见,然后跟着季舒一言不发地回去了。
临走前,水形送了夏水一件礼物,算是留作纪念的,夏水只在水形面前偷偷打开了那只长方形的雕纹木盒子,然后十分欢喜,和水形搂搂抱抱的不舍得放开,季舒在心中不得不承认水形的魅力,当他遇上水形的目光他的笑容也自然地挂在脸上,何况是率直纯真的夏水呢?
回到绻云院后,夏水去睡了,季舒也去睡了,两人一路上就不说一句话,连虚竹先生都找不到有联系的话题,只好陪着缄口不语。